宋勵的目光望向宋怡,神情中是一百個不解。
他當然不會信。當初說等大哥成親了買一個新的,就把舊的給她一個人用,宋勵每每想到她聽到後開心的樣子,就覺得心裡一陣酸楚。
用箇舊的她都這麼開心,又怎麼會劈了它?
錢慕錦靠在了桌子邊,淡定的的回答:“唔……是我……看着宋怡劈的。”
宋怡看了一眼錢慕錦,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大哥,二哥,爹,娘,我知道咱們家不富裕,可是這個臉盆架子確實壞了,現在當柴火燒了,也不算浪費……”
錢慕錦似乎很滿意宋怡的這番話,讚許的邊聽邊點頭。
兩老不發話,宋怡一人扛,宋勵的臉色終於不太好看,可是他還沒張口,卻被宋光給堵了回去。
“好了,不過是個臉盆架子,本來就壞了,沒啥必要爲了這件事情壞了一家人的感情。”
宋光對宋怡笑了笑:“傻姑娘,一個臉盆架子難道還不比不上你一個親妹子啊,劈了就劈了吧,累了一天了,趕緊吃了飯歇歇,明天還要幹活兒呢!”
宋光憨憨的笑着,原本沉默的氣氛總算是鬆懈了幾分。
看着大哥的樣子,宋怡的眼睛又紅了,錢慕錦直接把目光從她身上疲憊的撇開懶得再看一眼,漂亮的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那隻錢袋,不輕不重的往木桌子上敲了一下。
鏗鏘一聲響,算是一個開場白。
全家人都望了過來,不對,確切的說,是望向錢慕錦手裡的錢袋子。
那可是宋家的存款!
錢慕錦拖了一張椅子坐到了木桌邊上,打開錢袋,稀里嘩啦的把那些碎銀子和錢幣一股腦的全都倒了出來,纖長的手指分門別類的整理,語氣依舊淡薄。
“這麼點錢跟藏地雷似的,至於麼。”
宋老爹算是一家之主了,這樣的鄉里人家,都不會在孩子面前悉數家裡的錢財,也只有像宋光這樣成家了,宋大娘才偷偷地跟宋光透了氣兒,知會他家裡有多少錢,讓他心裡有數。
現在陡然看到大兒媳婦把家裡的錢就這麼攤在全家人面前,他忍不住道:“老大媳婦兒,你這是幹啥啊。”
錢慕錦有條不紊的清理着銀錢,宋老爹一句話的功夫,她已經把數量清理出來——二兩七錢八分多。
錢慕錦不知道的是,宋家存了很久的錢已經用來買她這個媳婦兒了。錢慕錦的買價很貴,十兩銀子,幾乎要他們存上四五年纔有。
所以買了錢慕錦之後,宋家二老已經悄悄的把家裡的錢都給了宋光,意思就是要他學會開始當家。
錢慕錦理好了錢,又一點點收到袋子裡。
宋大娘不好當着老二和小妹的面兒去把錢袋子拿回來——畢竟這個媳婦才跑過一次,她現在拿着家裡的錢,要是再跑了怎麼辦?
宋大娘:“錦娘,這錢你可得收好啊。”
拿不回來,提醒一句也是好的。
錢慕錦拿在手裡掂了掂,朝着宋光就是一拋:“那乾脆埋起來好了。”
宋光條件反射的接住了錢袋,愣愣的看着錢慕錦。
錢慕錦轉頭望向小妹:“還不開飯?”
小妹不想被抓着問爲啥像是哭了,找到機會就往竈房跑:“哦哦,飯已經好了,我這就去端。”
錢慕錦伸手理了理黑黑長長的頭髮,宋勵看了她一眼,不免放低了聲音:“大嫂,你還是回屋梳洗一番吧。”
披頭散髮的,就是模樣再好看,也有些不雅。
錢慕錦扯扯嘴角,忽然望向宋光:“錢袋子別藏枕頭下面,睡個覺還嫌硌腦袋。”話畢,儀態萬千的回了東屋。
錢慕錦纔剛回東屋,宋大娘就把宋光拉到外面說悄悄話。
“老大,你聽娘一句,這錢可千萬別落在你媳婦手裡,別的我不說,就說她要是再跑一次,你追不回來了,那可咋辦?”宋大娘這一次被折騰慘了,十年怕井繩了。
宋光皺眉:“娘,錦娘不是這種人。”
宋大娘敲了敲他的腦袋:“才幾天啊,就這麼一心想着你媳婦,你娘我還能爲了誰!?”
說着,又嘆了一口氣:“老大,你是個孝順的,這麼多年也苦了你了,又是供你弟弟讀書,又是寵着小妹,就是看着你苦,所以給你買媳婦,也買個好的!”
提及這些年,宋光不免皺了眉頭:“娘,咱們一家人,不說這些話。”
宋大娘也不想說這些,她抹了抹眼睛:“老大,娘不是要你跟你媳婦分心,可是這個是咱們家最後的錢了,不能說着玩,你得記着。”
宋光悶了一會兒,點點頭。
他把錢袋子還給了宋大娘:“娘,還是你收着吧。”
宋大娘這會兒又覺得自己的話說重了,老大苦她知道,老大的孝順她更是明白。
“這錢你還是拿着,娘只是想讓你長點心。”兒子長大了總要自己當家,宋大娘也算是用心良苦。
宋光有些動容,他把錢袋放好,點點頭:“娘,我知道了。”
東屋的窗口,錢慕錦輕輕地放下窗戶,把外面那對母子的聲音隔開。
“疑心病。”她嗤笑一聲,擡手去攏一頭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