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糧商到村子裡來得時候,大家都沸騰了。
第二次收糧的價格,居然漲到了十文錢!
眼睛尖的村民發現,這一薄糧商纔是往年來收糧的,前面一波都是眼生的!他們虧大了!
這一波的糧商顯然也沒想到已經有人搶了先,可他們不能白來啊,來了就得收點東西,結果一打聽,宋家糧食就成了大買賣。
自己種的加上從別人家買回來的七百斤,劃掉自己家要留的一部分糧食和交的稅,一次性賣掉的就將近兩千斤!
糧商一共來了五家,後面還有長長的隊伍,都是託糧食的,可五家怎麼分一家?
宋怡都快樂瘋了,宋光也興奮地不知道手腳往哪裡放,宋勵剛好也在家,他在想能不能把價錢再提高一點。
就在宋家人對着這難得一遇的驚喜興奮不已的時候,緊閉了幾天的東屋大門忽然打開了。
錢慕錦走了出來,整個宋家也驟然安靜下來。
她在屋裡,也聽得到糧商來了的聲音。
可是錢慕錦沒有看他們,而是轉身出了門。
今年本來就是豐收,一戶人家收的都比往年多,五個商隊,自然有較量。
錢慕錦端端的站在門口,院子裡已經坐了五個商人,送家人在裡面整理糧食,他們也在外頭商量競價。
“幾位就是今年來收糧食的爺吧。”陡然出現一個大美人兒,幾個商人都站了起來。
錢慕錦不動神色的掃了一眼他們的腰間,淡淡道:“糧食的事情,其實都好說,聽說幾位爺的收價是十文錢,可敲定了?”
十文錢是現在收糧的普遍價格了,幾個糧商相互看看,彷彿是無聲較量。
錢慕錦也不逼不催,只是感嘆:“前幾日來的幾位爺早早的就把村子裡的糧食該收的都收了,等到今兒個你們幾位爺來了,他們估計連下一個村子都收完了。”
一句話猶如無聲的炸彈,在幾個商人中炸開。
錢慕錦嘆了一口氣:“幾位爺也是實在人,沒有欺負我們這些鄉民,不過我聽說最近在打仗,挨着咱們這邊兒在打,也不知道會不會打進來,這糧食還是保命的東西,我們也不想都賣掉。”
其中一個穿着褐色衣裳的商人率先發話:“小娘子擔心過頭了,咱們大齊這次是旗開得勝!可不是因爲打敗仗,而是因爲聖上要依據平定南邊,咱們的勢頭可好着呢,你這糧食,放多了也不好存着!”
另一個也開口了:“是啊,咱們這都是要運到前線去的!大家都是大齊子民,這個時候更應該守望相助,咱們把糧食帶到前線,戰士纔好吃得飽了快點把仗打完,小娘子你說是不是!”
錢慕錦淺笑:“幾位說的是,是我淺陋了。我這就去讓家裡人把糧食拿出來。”轉身之前,她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啊,那這糧食賣給哪位爺,也好進來稱稱?咱們家的糧食可都是自己種的,好吃得很,將士吃了打了勝仗,幾位爺指不定還能沾上個功勞呢!”
錢慕錦轉身就往屋裡走,全然不看後面幾個人微妙的神色,就在這時,其中一個人急急走了過來:“小娘子,這樣,我出十一文錢,你把糧食錢都賣給我!”這還了得,第二個人也出來了:“小娘子,我出十二文錢!”
這下子商人間炸開鍋了。
其中一個說:“老胡,你不是亂來嗎!十二文錢,你也太絕了!”
宋家人都怔怔的瞪在那裡,錢慕錦看了他們一眼,微不可查的搖搖頭。
十二文已經翻倍了,再多就是破壞市場,惡意漲價了。五個商人裡最爲沉默的一個男人忽然站出來:“小娘子,我出二十文!”
全場譁然!
再也沒有爭吵聲了,整個宋家安靜的連抽氣聲都沒了。就連錢慕錦也略顯訝然的望向那個糧商。
三十來歲,長相平平,身上的腰牌……錢慕錦的眸子深了幾分。
剛纔那個人說的沒錯,大齊這場戰爭其實勢頭很好,聖上是要一舉拿下南邊,纔會有這趁勝追擊的一舉。而他們送糧過去,意在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不管什麼時候戰勝,他們都是出國力的。往年就有國亂之時商人出力,最後位高權重的例子,如今他們只要出了力,多多少少都會有回報,可是二十文錢,就真的過了。
然那個男人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價錢有多誇張,見到其他四個人默然,男人自信一笑:“小娘子,是不是可以帶我秤糧食了?”
錢慕錦沒說話。
價格已經定下來了,場面重新交還給宋家,捆裝稱重,是他們的事情。
二十文錢,實在是有些可怕了。
算一筆賬,宋家往年一年下來也就兩千多斤糧食,六文錢賣掉,自己吃的和交稅的扣了,剩下的賣掉了,撐破大天五六兩。
現在價錢翻了三倍,扣下三個月的糧食和田稅,將近四十兩的收入!
宋大娘和宋老爹稱糧食的時候手都在抖,其他四個商人眼見自己打不破二十文的天價界限,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賣這麼貴,宋家人其實心虛的很,深怕這商人反悔,可他們顯然想多了。
這個糧商姓趙,單名一個寧字,一直到最後稱完重給完錢,他都沒有反悔的意思。倒是臨走之前說了一句:“還記得去年來收糧食,你們家還沒娶媳婦兒來着。”
一年才見一回的糧商忽然拉起了家常,宋家人有些沒反應過來。可是趙寧好像並沒有多談話的意思,剛纔那一句話也像是隨口一說,等到糧食全都捆好,他帶着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村子……
東屋裡,錢慕錦看着離開的趙寧馬隊,神色深沉的放下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