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慕錦從進了宋家的門之後,就一直是懶懶散散,別說下地幫忙幹活,就是連家裡的小事都從來沒動過一根指頭。所以當她忽然開始忙碌起來的時候,旁邊看着的人就未免大跌眼鏡了。
“大哥,這次爲啥提前這麼多天啊,村頭那邊大家都編順序,咱們排老後面呢!”錢慕錦和宋光偷偷去了縣城,宋怡還是在他們回來之後才知道的。
她今天去領牌子,結果去的晚了,也搶不過別人一家幾口的,領了一個靠後的位置,這會兒有些委屈。
錢慕錦有些聽不懂,宋光看出她的疑惑,解釋給她聽。
其實,這些都是徐村長定下的規矩。
往年糧商來收糧食,村名門總是一擁而上,一個個都想搶先,深怕糧商買夠了別人家的就不買自家的了似的。
有一年也是豐收,村頭那邊亂成一片不說,擁擠中還撒了好多糧食,最後又變成全都在地上搶着捧着沾了灰的糧食,着實是浪費又糟心。
所以說徐元並不是一點頭腦都沒有的,他想了一個法子,全村人每到賣糧的時候,先領一個牌子,牌子上有順序。
這個是公平競爭,誰先到誰得,排到後面的就老老實實的等着前面的賣完了再去。
“你們兩個說不見了就不見了,撇了我一個人去,今年大家都收得多,要是輪到我們家,人家不買了咋辦啊!”小妹有些着急,扯着衣角低聲嘀咕。
宋光撓撓頭:“怕啥,要是糧商不收了,我就扛到縣城去,小妹你放心,縣城的米鋪都會收的,餓不死你!”
真是個大憨子!
宋怡好氣又好笑,這等着糧商進來收本來就是爲了免一頓勞累,那麼多米,從這裡扛出去,得多要命啊!
兄妹兩個相互安慰,一旁的錢慕錦已經看不下去了:“敢不敢把你們那股子蠢勁兒收一收?”
誒?
兩人望向錢慕錦,眼睛裡寫滿了茫然。
“手裡拽着糧食還瞎操心,你們說話的時候腦子都是不轉的嗎。”錢慕錦拖了一張椅子坐下,好氣又好笑。
宋怡對錢慕錦一直有一種莫名的信任膜拜。
這種感覺從當天在衙門後堂和前堂上就有了,宋怡眼珠子一亮,抓住錢慕錦的手:“大嫂,你是不是有什麼主意?”
錢慕錦看了兩個人一會兒,然後嘆了一口氣,好像是想通了什麼,又像是認命一般。
“都給我坐好,我有事情要說。”
宋光和宋怡乖乖的排排坐,睜着求知的眼睛看着錢慕錦。
少頃,兩個人異口同聲的爆出一句:“咱們不賣糧?”
錢慕錦目光一厲:“喊口號啊?小點聲兒!”
宋怡立馬捂住嘴,她知道是不能讓爹孃聽到,她想了想,又掀開幾根手指頭露出一張小嘴:“可是大嫂,咱們的糧食纔是一年最大的收入啊,不賣咱們哪有錢啊。”
錢慕錦又深吸一口氣,似是隱忍,“我說了不賣嗎?不是現在賣!”
宋光也是不贊成的,“錦娘,你是不是真想讓我拖到城裡賣啊,你不會以爲送到米鋪子賣的價錢更高吧,哎呀錦娘你好傻啊!價錢可是一樣的……”
宋光語氣輕鬆的解釋,可是一句話到了後面,就在錢慕錦越發冰冷的眼神中越來越小……最後他心裡一顫,學小妹的樣子伸手捂住嘴,想了想,又掀開幾根手指頭,誠懇的建議,“是真的……”
錢慕錦雙手環胸看着他們一會兒,在兩個人以爲他們已經說服了她的時候,不急不緩的開口:“往年一年收兩季,頂破天的兩千多斤糧食,要死要活勒着褲腰帶一年還要吃掉一千多金,再扣掉田稅,宋勵的束脩,不如你們告訴我,還剩多少過日子?”
宋光和宋怡張了張嘴,都沒能說出話來。不然怎麼說家裡窮呢……
錢慕錦望向一旁,繼續道:“生個病,崴個腳,走個親戚包紅包,哪樣不要錢?你們不聽,別後悔就行。”
宋怡望向宋光,似乎是在尋求大哥的意見。可是在宋光發表最終意見之前,錢慕錦早就看出了他的猶豫,她忽然伸出手,對宋光勾了勾手指。
宋光還在思考之中。
在他看來,錢慕錦其實已經在學着掌家了,這很好。
可問題是,錦娘這麼嬌滴滴的,哪裡知道窮人家怎麼過日子呢?
答應吧……要是爹孃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不答應吧……會不會挫了錦娘掌家的信心?這樣更不好……
“要不要賭一把?如果聽我的,家裡明年一年都過得好,如若不然……半年之約作廢,我馬上跟你睡。”絕豔的美人吐氣如蘭,在宋光的耳邊幽聲說着。
那一瞬間,宋光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緊繃着,一股血氣從腳底直接衝上天靈蓋。
錢慕錦說完這句話,把宋光輕輕推開。
宋光回過神來,輕咳兩聲,轉過頭望向小妹。
高大且硬朗的男人一臉正氣的望着妹妹,嚴肅的說:“小妹,咱們聽錦孃的……你記住,別跟爹孃說。”
宋怡呆了,錢慕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宋光好像更緊張了,可是越是緊張,就越是把自己繃着。
其實宋怡是願意相信錢慕錦的,只不過……
“大哥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相信大嫂……”宋怡歪着腦袋看這宋光,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可是大哥……你爲啥臉這麼紅?”
宋怡說着說着,忽然雙目圓睜:“啊啊啊……大哥,你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