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叔嫂對話,聯手坑人
月上柳梢頭,庭院幽靜深沉。
書房中,錢慕錦坐在書桌前,腰肢細軟,背脊挺直。她挑了一杆細細的兔毫握在手中,隨意的挑了桌上放着的一本詩詞攤開,細細的賞了一賞那簪花小楷,忽然一勾脣,就着面前白靜的宣紙開始臨摹。
書房自書桌下來兩邊已經擺了不少椅子,容景之和宋怡坐在一邊,宋勵和宋光則坐在另一邊,而楊天勤卻並不在此。
要說的,錢慕錦都已經說完。這樣聯起手來第一次坑人,是宋家三兄妹從來沒做過的事情。可是現在情況緊急,也是不得已爲之。加之原本就是那些人不仁在前,他們有何需要有義?
只是錢慕錦這個法子,有些冒險,現在的宋家三兄妹,正在慢慢的消化錢慕錦的話。
宋勵坐在離錢慕錦近一些的地方,目光落在錢慕錦練出的幾個字,看的有些入神,連眉頭都不自覺得皺了起來。
錢慕錦擡眼看了他一眼,挑着嘴角笑道:“寫的很醜嗎?”
宋勵寫的一手好字,在書法上有一定的造詣。原本他也是在擔心後面的事會不會又讓小妹受一些無謂的傷害,只是目光落在錢慕錦的手上後,本能的就去看她寫的字。
不得不說,錢慕錦雖然足智多謀又傾國傾城,這一手字實在是……有些不講究。
平日裡的字跡雖大氣利落,起筆落筆間終究少了幾分講究,並不注意收筆的力道與起筆的着力點,而此番臨摹的簪花小楷,更是有神而無形。一個字一個字拆開來看,倒是似模似樣,然而擺在一起,就有些……憋屈的味道?
時人形容簪花小楷乃是“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臺,仙娥弄影;又若紅蓮映水,碧治浮霞”,錢慕錦的這一手字,固然是頗具美態,但在微末之處,仍舊能看出筆畫間硬生生壓制下的灑脫與大氣,原本是個十分美好的字體,到了她這裡,反倒叫人看着有些憋屈。
宋勵笑着搖搖頭,聲音清朗:“大嫂從前的字,雖無出處,卻叫人看着身心舒暢,如今臨摹他人字跡,反倒顯得畫虎不成反類犬……”
宋勵說得是實話,錢慕錦也並未有絲毫尷尬惱意,反倒是笑了出來,隨手扔了手中的筆:“你說的不錯,我一概覺得,這字寫出來旁人能認得就好,何必講究那麼多?興許有一日,我自成一派,是不是?”
宋勵看着她提筆收筆丟筆間行雲流水的動作與那大方得體的笑容,竟有些出神。世間能有幾個大家閨秀千金小姐,會有這樣的氣度?
似乎是看到弟弟與媳婦的話題跑偏了,宋光有些不開心,他看了一眼還在沉思中的宋怡,把問題扯了回來:“錦娘……讓小妹這樣做,真的合適嗎?周大人會不會……”
錢慕錦的安排裡,無疑又要講周亦琛這個縣令大人扯進來。可他們都知道,周亦琛是知道錢慕錦身份的,做出這些事情,周亦琛真的還會相信他們嗎?
宋怡似乎也在擔心這些,連帶着宋勵都有些拿不準——放在從前,他們在周亦琛眼中不過是普通的農戶,事到如今,他們的一舉一動,難保周亦琛不會講目光放在錢慕錦身上。
想起那一日在縣衙後院錢慕錦與周亦琛的一番話,都叫人難以安心。
相比之下,錢慕錦似乎完全不擔心這些,她收起笑容,看了宋勵一眼:“連你也擔心這些?”
宋勵看着錢慕錦,誠懇的點點頭。
周亦琛是好官沒錯,可好官有時候也無法盡如人意。
錢慕錦微微垂眼,輕笑一聲,忽然望向一旁安靜的喝茶的容景之:“你也擔心?”
容景之瞟了一眼她剛纔練過的字,緩緩放下茶杯:“他信不信事實,不重要。”
容景之一席話,讓宋家三兄妹都是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錢慕錦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後面該如何說。
容景之微垂着眼,並不看任何人:“周亦琛如果是個聰明人,這背後的真相他不一定看不懂,可是即便他看懂了,也會順着我們給的路走下去。所以事實如何,並不重要。”
順着我們給的路走下去?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書房的門應聲而開,楊天勤身後跟着的楊壽手中已經捧了一堆書,哼哧哼哧的越過身前的公子,直接將書放在了錢慕錦面前的書桌上!
楊天勤是回府取來的書,他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家中的藏書自然最全的,錢慕錦看了一眼因爲這些書而目光一亮的宋勵,對着楊天勤淺淺一笑:“經此一事,楊公子已經是宋家的大恩人,日後若是有用得上宋家的地方,還請楊公子千萬莫要客氣。”
楊壽聽着這話,覺得有些好笑。
他家公子玉樹臨風文武雙全,家中更是全縣首富,出手相救不過是公子古道熱腸,又哪裡真的會貪圖他們這樣的小門小戶什麼回報呢?
比起楊壽,楊天勤顯然要更加恭敬有禮。他微微擡手:“宋娘子太可氣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錢慕錦不再說什麼,她掃了一眼屋中的人:“時候已經不早了,都散了吧。”說到這裡,她忽然停了停,目光望向宋勵,“二弟,你留下來。”
說出散去的那一刻,大家的神經都鬆了鬆,想着是該休息,可是後面這一句,又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錢慕錦看着站在原地不懂的人,終是皺了皺眉頭:“聽不懂?”
宋光望向錢慕錦和宋勵的目光越發的複雜,可是在錢慕錦的不悅之下,他還是和其他人一起離開。
書房中很快就只剩下錢慕錦和宋勵。
宋勵看着關上的書房打門,忽然有些不自在。他別開目光,輕咳一聲:“大嫂,還有什麼事?”
錢慕錦坐回書桌前,擡眼望向他:“家中只有你一個讀書人,你平日裡都讀些什麼書?”
宋勵有些不懂她爲何要問這些,但還是耐心回答:“學堂中所授多爲聖人典籍,平日裡也多讀詩詞遊記與聖賢文章。”
宋勵按照事情來說,卻不料錢慕錦的神色並不欣慰開心。宋勵微微皺眉:“大嫂,你找我,莫非不是因爲小妹的事情?爲何扯到我讀書上頭來?”難不成還是懷疑他不曾用功讀書?
錢慕錦的確算不上欣慰,她目光淡漠的望向宋勵,涼涼道:“我問你,何以爲家?”
宋勵定定的看了錢慕錦一眼,道:“家,居也。又有‘有夫有婦,然後爲家’。”
錢慕錦:“何爲國?”
宋勵正色道:“以君爲尊,以民爲本。四方高牆,以兵器之戈而衛之。”
錢慕錦忽然笑了笑,這個笑讓宋勵覺得莫名其妙。
就聽到她說:“那何爲法?”
宋勵的目光落在了書桌上堆着的書上,神色一怔:“法……刑也。”
錢慕錦:“錯!”
宋勵皺眉,抿着脣看着她。
錢慕錦緩緩起身,拿起了桌上的一本書走向宋勵:“法者,天下之儀也。所以決疑而明是非也,百姓所縣命也。”
宋勵聞言,眼中有詫異之色閃過……
錢慕錦看着宋勵,聲音清冽:“自古以來,法自君出,爲的是統治腳下的江山,天下的萬民。法,刑也,以嚴酷刑法令人望而生畏,一定程度上的確是令人不敢輕易越過雷池。可我問你,若有蓄意謀害,被害一方該如何去做?擊鼓鳴冤,嚮明鏡高懸之下的那個人訴說冤情?那他最終靠的是什麼?人耶?法耶?”
宋勵呼吸微微急促,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底滿滿膨脹起來,將從前那個狹小的視野變得越發寬廣!
他目光微微一閃:“當以法治惡,以法救己。”
錢慕錦挑着眼角望他:“我再問你,何爲法?”
那一瞬間,宋勵只覺得頭頂有三十三道清光將靈臺照射的清明無比。
?法,是天下的儀表,是用來解除疑難而判明是非的,是與百姓生命攸關的。它並非只是白紙黑字上的那一樣樣讓人不忍直視的殘忍刑法。世人只知刑之可怕,將其束之高閣當做一個不可逾越的雷池,卻不曾有人想過,這些可怕的東西,有時候也能成爲保護自己的東西!
熟讀聖賢書有何用?知天下局勢懷濟世之才又有何用?尚無出頭,遇到哪些奸險之人的陷害,便只能忍氣吞聲的受着嗎?當真沒有一樣東西能狠狠地治住他們嗎?這個時候,濟世之才也許連自己妹妹的一個清譽都換不回來?要之何用?
錢慕錦將書桌上的《齊律》遞給了他,“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這裡所有的律法全部讀完……”錢慕錦靠近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勵,“聽好我的話,不是走馬觀花一目十行,而是將你自己看進去,融進去,等到你走出來時,你就是它,它就是你。”
女人的幽香近在眼前,可是宋勵此刻被吸引的,並非那女兒家的嬌羞美豔,而是從那一雙眸子中流露出的……超脫出這個時代的……不知名的東西。
宋勵接過了那一整套《齊律》,明明不算孱弱的一個男人,忽然就覺得,手中的東西,很重。
錢慕錦將宋勵的反應悉數看在眼中,那雙明眸中,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她拍拍他的肩膀:“時間也不早了,要看也是明日開始看,回去休息吧。”
那一瞬間,宋勵有些恍惚。就在前不久的那個清晨,他匆忙趕回家,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尚且目中無人,淡漠冰冷。以大嫂自居,叫人看着十分的不舒服。
那一日,她也曾這樣站在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時候的宋勵,只覺得不適。甚至是厭惡觸碰到自己肩膀上的那隻素手。
然而不過短短一段時日,當她再次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竟然……竟然不願意那雙手過早的離開。
他甚至……甚至希望那雙手再過分些,再靠得近一些,像她心疼大哥勞累而擁着他那樣。而他爲了這一雙手,必然做一個有用的男人,將她護住。
“還不走?”錢慕錦回到書桌前,見到宋勵站着不動,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宋勵猛地回過神,聲音竟有些黯啞:“這……這就回去了……”
話畢,人已經匆匆忙忙的離去。錢慕錦交代完了宋勵的事情,免不得要再去看一看宋怡。畢竟這件事情,對宋怡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可是讓錢慕錦都覺得意外的是,宋怡已經已改方纔的沉思模樣,認認真真在做活兒了。
宋怡房間的窗戶開着,秀氣明麗的小姑娘就坐在桌邊,桌上燃着兩盞燈,算是亮堂的。
“我說過什麼,你都當耳旁風了嗎?”
涼涼的聲音忽然在房間中響起,宋怡差點嚇得刺了手。她循聲望來,一眼就瞧見了倚在窗邊的錢慕錦。
“大嫂……”宋怡趕緊起身,幾步走到房門口打開門,錢慕錦也順勢走到房門口,擡腳進了門。
因着是很大的圖幅,是以要直接架起架子方能刺繡,百子千孫圖已經繡了一半,足以見得她並沒有把錢慕錦那句“注意休息”放在心上。
宋怡彷彿看出了錢慕錦的不悅,趕緊解釋道:“我……我在這裡都不用幹活兒……閒着也是閒着,就不想耽誤時間……”
錢慕錦挑着眼角看她:“所以就忙到現在?”
宋怡心裡一虛,望向錢慕錦的目光卻是盈着感動和笑意:“大嫂,我知道你是着緊我的眼睛。可你看呀,我點了兩盞燈呢!這比家裡的燈都亮!”
錢慕錦輕笑一聲:“別人家的東西,都好。”
別人家這三個字,讓宋怡很快就想到了楊天勤,她笑了笑:“大嫂你就別調笑我了!”
然後她利落的要收拾:“我這就收了!”
錢慕錦隨着她的動作,目光落在了圖中小娃娃的身上,她微微一挑眉:“你連珠繡都學會了?”
宋怡擡頭看了她一眼:“啊?”然後又看一眼面前的刺繡,笑了笑:“這個叫珠繡嗎?我不曉得啊,就是覺得既然是要送人,有小部分繡一些珠子在上頭,看着要更加貴氣一些。”
的確,錢慕錦從前涉獵服裝行業的時候,也有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和研究,珠繡是將細小的珠子繡到面料之上,使花紋不再是簡簡單單的繡紋,後世有許多衣裳上也有珠子點綴,便是這個道理。更有許多貴族子弟會直接將昂貴的珠子繡到自己的衣服上,增添華貴之感。
錢慕錦記得,她挪用從前原主的記憶寫出來的東西里,並不包括這個。
宋怡能憑着自己的悟性想到這些,足以證明她的天賦和聰明。
宋怡很快收拾好,“大嫂,你這麼晚來找我,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
錢慕錦看着宋怡,無聲的笑了笑:“沒有,只是想着你們換了地方,不知道會不會不習慣,所以來看看。”
宋怡微微歪了歪腦袋,忽然笑了:“大嫂,你變了。”
錢慕錦想了想,笑意不減:“這有什麼奇怪的,所有人都一直在改變,你也一樣。”她似乎並沒有想要繼續這個話題,拍了拍宋怡的肩膀,“不早了,你早些睡覺吧。”
宋怡看着已經往門口走的錢慕錦,張了張嘴,可是口中的話還沒說完,錢慕錦已經走掉了。
楊天勤如今不住在楊府,所以大晚上住在別苑,楊府那邊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給每個人都安排了房間,又讓楊壽找了人大嫂,洗漱的東西一應俱全,等到錢慕錦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乖乖蹲在大水桶邊守着一桶熱水的宋光。
見到錢慕錦回來,宋光忙不迭的拉着她到澡桶邊:“錦娘你總算回來了,快些快些,我一直溫着水呢!你快洗澡吧。”
宋光說這話的時候,眼珠子不住的往錢慕錦的身子上盯。
錢慕錦怎麼會注意不到這種異樣的目光?她微微挑眉:“怎麼了?”
宋怡說的不錯,楊家別苑的燈就是比家裡的亮,所以錢慕錦纔會把宋光這一陣紅一陣更紅的臉色看在眼中。
仔細算起來,她也算是和宋光做了好一陣子的夫妻了。饒是宋光一直謹守着半年之約,又因爲後來知道身世這件事情有了些疙瘩。可他畢竟是一個青春正茂的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
宋光看了錢慕錦好幾眼,忽然乾巴巴的說:“錦、錦娘……我……我幫你吧……”
錢慕錦已經不是青澀不懂事的小姑娘,只是兩世以來,她投入最大精力的,並不是男歡女愛,對男女之間的事情,她明白,卻並不去觸碰。
此刻宋光有這樣的要求,錢慕錦平靜地不像是新婚的婦人,她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你什麼意思?還是說……你……”
“不!”宋光忽然就激動起來,眼中閃過的慌亂就像是從什麼沉迷的夢境中剛剛醒過來一樣,他後退一步,伸手摸了一把臉,支支吾吾:“錦……錦娘……不是那樣的!你不要誤會……我……我什麼都沒說,我這就出去了……”
“我這就出去!你好了叫我!”
“哎……”
看着落荒而逃的宋光,錢慕錦連攔都沒來得及攔住。
身邊的木桶還泛着熱氣,錢慕錦看着它,彷彿能想象到他一直蹲在這邊溫着水的樣子。
原本應該是要笑一笑的,可是眼前浮現出宋光那張焦急而又緊張的臉時,錢慕錦忽然覺得有幾分沉重……
“叩叩叩……”房門還敞開着,忽然出現在房間門口的男人依舊是禮貌的擡手敲了敲房門。
錢慕錦擡眼望去,就見容景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手中還拿着一隻小瓷瓶。
錢慕錦:“有事?”
容景之擡腳走進來,瞟了她一眼,勾脣一笑:“我看,有事的是你。”
言語間,已經擡手將手中的東西亮在她面前:“若是要沐浴,將這個放幾滴到水裡。”
錢慕錦的注意力頃刻間就轉移了。她皺着眉頭握住小瓷瓶,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先是焚香,再是戒酒茶,現在居然連沐浴精油都有了?
他曾說他是生意人,難不成他就是做這些生意的?
相處這些時間以來,容景之好像一直都默默無聞,從不顯露什麼,也從不做什麼手腳。他真的像他們約定好的那樣,他願意成爲被利用的那一個人。
可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錢慕錦對容景之,一直防着幾分。
容景之直直的與錢慕錦對視:“莫不是想要感激我?”
錢慕錦收了手,掂着手裡的小瓶子,也煩着一絲笑意:“你知道的,我必然是願意你明明白白的將條件擺出來。總是做這些,雖都是小事,我也不好總是照單全收。”
容景之笑了笑,那張毫無特色的臉上泛着最直白的笑容,“不必擔心這個,我今日來就是爲了與你說這件事情。”
哦?所以,他是終於要把條件擺出來了?
錢慕錦擡了擡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容景之看着她的神色深了幾分:“還記不記得,我們曾經預言的話?”
錢慕錦一時間沒有來得及想起來,容景之給了她一個提示:“半月至一個月之內……”
“縣城必然有大事發生!”
“縣城必然有大事發生?”
異口同聲,一個是敘述,一個是疑問。
容景之的笑意加深了幾分:“既然你不願一味的承我的情,屆時幫我一個忙,可好?”
錢慕錦看着容景之的目光漸漸地平靜下來。
良久,她的聲調恢復成了以往談生意的語調:“好。”
半月至一月之內會發生什麼大事,暫且不表。
但對於周亦琛這個上任以來就不曾停歇過處理那些小事的縣令來說,又迎來了一件煩不勝煩的小事——
懷山村的宋家女兒自盡了!
雖及時救下,但因着先前似乎已經自盡過一次,這一次更加嚴重。
於此同時,宋家的那位娘子,帶着全家人浩浩蕩蕩來到縣衙,擊鼓鳴冤!
同一時間,縣城首富楊家大夫人的小公子,也是如今正住在懷山村的楊小郎,一紙訴狀將已經離開懷山村的徐家告上公堂!
周亦琛的公堂,再一次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