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天降餡餅,枝節橫生
錢慕錦從屋裡出來,頭髮已經隨意的挽了一個鬆鬆的髮髻,她個子高挑纖瘦,站在個頭低矮還有些黑胖的劉繡娘面前,不過一個眼神就將劉繡娘看的有些不自在。
不得不說,宋家這個媳婦兒,生的真是好!
劉繡娘輕咳兩聲,故作親熱的一手拉過宋怡的手:“原來是宋家娘子啊,我是本村的劉繡娘。你們家小妹的手可巧着呢,我從前也在她這裡買些繡活兒。”話畢又轉向宋怡,“小妹啊,這回可是大活兒,是衣裳的繡紋,嬸子這裡……”
“劉嬸子還真是照顧我們家小妹。既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想必劉嬸子大概也知道我們小妹的活好不好。繡紋什麼的,只要你拿得出,小妹一定行。那就乾脆些,咱們來談談價錢。”
劉繡孃的笑容一僵,有些尷尬。
這意思,還是要坐地起價?
宋怡被錢慕錦的直白給噎了一下。哪怕錢慕錦說的和她想的一樣,但劉繡娘好歹是一個村子裡的,宋怡從小就被宋大娘教導着,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里關係是不好弄僵的。所以,雖然她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嘴上絕不會像對楊天勤那樣的外來人員一樣利索。
在劉繡娘眼裡,宋怡一直是個好拿捏的。這妮子也的確是劉繡娘接觸的人中功夫最好話也最少的那個。大家都不傻,劉繡娘從不說什麼價錢的事兒,給多少宋怡就拿多少。偶爾跟她說一說價錢,她也是和和氣氣的,點頭認下就對了。
所以劉繡娘對宋怡這樣的很滿意。宋怡的繡工的確好,難得的是從來沒人教她。你給她個新花樣,要她說出個一二三來,她啥都不知道,就連自己刺繡的那種針法是真麼名字她都不清楚,可她就是會!自己摸索摸索着,不知道比多少人強了去了!
今兒個她就是來找宋怡接買賣的,聽說國喪的範圍有些廣,加上當今皇上和去世的先皇是父子情深,各州各縣也對國喪這個事情很重視。所以縣城裡好些人家都要趕製新衣服了。
這國喪期間,皇室貴族自然是重孝,但下面的貧民百姓,雖說不是正兒八經的重孝孝服,那也不能花枝招展的。所以,當衣服的顏色低調下來的時候,繡工和做工,就是那些大家小姐們相互比拼的地方了。
這一陣,正是布坊衣坊和繡娘們賺錢的好時候!
年紀大一點,看人的眼光都是不一樣的。劉繡娘不至於蠢到看不出來錢慕錦不是個善茬,光是聽那話裡的意思就有些不對頭。她乾巴巴的笑了笑:“宋娘子想怎麼個說法?”
錢慕錦也不跟她繞彎子:“不曉得劉嬸子將東西拿去,能賣多少?”
這會兒是真的要談價錢了,劉繡娘想客套都客套不起來了。她一樣一樣的跟錢慕錦悉數:“這會兒要的衣裳的繡紋多,不過小妹大概是不方便跟着我去那頭,所以我把東西拿來給小妹,只消她做好了我再給拿去就成……這工錢,都是按照衣裳的料子和花紋繁複程度算的……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啊,好的衣裳的繡工價錢高,可要是弄壞一點,賠的錢也不少!”
錢慕錦已經沒耐心跟她多囉嗦:“價錢。”
劉繡娘已經有些發汗了,偏偏還咬着牙道:“這個也不好說……一種花紋一個價錢,衣服的料子……”
“哪種花紋多少錢,哪種針法多少錢,哪種布料又是多少錢,勞煩劉嬸子一樣一樣的理一理,否則這到了後頭,要是算不清楚,只怕也不好!”錢慕錦一樣一樣列了出來,把劉繡娘說的面紅耳赤。
小妹是好糊弄沒錯,就算她曉得自己被糊弄也不會說什麼。有時候價格低的繡樣劉繡娘給低價錢,價格高的同樣給低價錢,她怎麼都是賺的。現在明碼實價了,她還怎麼賺?
劉繡娘也不傻,當即就擺出了一副不太樂意的樣子:“送娘子,你這話是啥意思?難不成還是怕我坑了小妹不成!?不信你問問小妹,我啥時候差過她的錢?”
宋老爹和宋大娘應了出來:“咋了?”
見到宋家二老,劉繡娘瞬間更有了底氣哼哼,瞧瞧你們家媳婦兒多不會做人!才嫁進來多久就敢指手畫腳的!
劉繡娘抱着手一臉的不樂意:“宋大嫂子,您可得來評評理!你們家本來也不算富裕,我也是看着小妹懂事,這纔回回有什麼活兒都找小妹來做,讓她也好給家裡補貼些家用,可這宋娘子倒好,一個勁兒的跟我說價錢!我劉翠是那樣坑小妹的人嗎!”
宋家二老有些責備的瞥了一眼小妹,目光觸及錢慕錦的時候,又不好太過苛責。錦孃的脾氣他們都曉得,原本對小妹的責備也變成了對着劉繡孃的尷尬。
“劉嬸子這是什麼話。”錢慕錦不緊不慢的回了一句,在劉繡娘略顯不滿的神色中輕笑道,“無非是因爲小妹年紀小,好東西拿到手裡都不知道,劉嬸子不也說,貴的東西價格高,可要是損壞了還得賠償麼,我們連價格都不曉得,又怎麼能珍之重之?小妹又如何將這件事情當一件事情來做呢。劉嬸子在縣城楊家做工,人家肯用劉嬸子,那就是劉嬸子有本事,我們怎麼會質疑您呢。”
劉繡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不告訴具體價錢,那還不是她說了算!
可就在兩邊僵持之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想來是我們楊府的活計太多,叫這位繡娘不記得了。不過沒關係,我回去問一問,自然就清楚了。”
楊天勤從後面走出來的時候,差點把劉繡娘嚇得腿軟!
“少……少爺……”楊府是富戶,在這樣的人家做事,沒幾個不會把府中的情況打聽個清楚。楊天勤是楊大夫人的幼子,書讀的也好,很是受疼愛。劉繡娘這陣子知道馬上有大生意,村裡的事情她都沒怎麼在意,連楊天勤搬進來住了,又發生了哪些糾紛都不清楚。
要是她知道楊天勤在這裡,打死她都不會跑到這裡來拉活兒啊!
楊天勤笑容和煦,可是瞧見他的人都不難看出,那看似和煦的笑容中,卻帶着幾分嚴厲。即便年紀輕輕,已經有了家主的影子在裡頭。
楊天勤看了一眼劉繡娘:“我對這些尚且也不是十分清楚,不過我娘掌家幾十年,我回去問一問也就知曉了。”
劉繡娘大驚:“少……少爺……阿不,我……我只是剛纔忘記了,所以纔沒跟小妹說……”
楊天勤和煦一笑:“所以,你果真是找人作假,又私自接了楊府意外的活兒?”
劉繡娘這會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可是楊天勤依舊是那副笑容和煦的模樣:“其實這些都是後宅之事,我也不便多說。不過可不怪我沒提醒你。楊府選的繡娘,都得是有真本事的。你一人私接多處的活計,要是讓我家中幾個姊妹曉得自己身上的繡紋,其實旁人家也有,那……你可得好好想想怎麼與她們一個解釋了。”
提到楊府那幾個小姐,劉繡娘臉色慘白。
的確,劉繡娘這樣的良家子,並非奴籍,只是正經的在楊家做工,賺些錢。這些縣城鄉下的富戶門,私宅裡的事情也不少,一旦孩子多了,那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多。單說這衣裳,男人講究的地方與女人不同。
就楊天勤那幾個姐妹來說,以上必須得是獨一無二的。若是哪一日出門瞧見誰的東西與自己一樣,那可就不得了,非得鬧騰到獨一無二不可!
楊天勤點到即止,也不爲難她:“我也曉得你們生活不易,多少都要另找些賺錢的路子。然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仗着自己曉得行情而這般糊弄宋姑娘,只怕……不太佔理。”
最終,劉繡娘是落荒而逃的。似她這樣的,楊家不辭退她那該她謝天謝地了!
劉繡娘走了,這樑子估計也要結下了。
宋大娘對楊天勤道:“楊公子,這劉繡娘一個孤孀,掙些錢也不容易……”
楊天勤微微擡手:“宋大娘,我的話並非嚇唬她,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她這般做的確是不合適。即便我爲她求情,我母親不一定就能承這個情。再者……”他頓了一頓,笑道,“心術不軌之人,到了哪裡都會鑽空子。今日她敢欺上瞞下,誰又曉得她日她會不會將自己的過錯推到別人身上。一批緞子對普通農戶並不算小价錢,若是她弄壞了,後又尋那些好欺負的小姑娘栽贓嫁禍,這又合適嗎?”
宋大娘無話可說,只能點頭稱是。心裡想的卻是往後兩方相處不要太尷尬了纔好。
而另一邊,楊天勤笑着望向宋怡:“卻不知宋姑娘有這樣的手藝,莫非從前……”
從楊天勤剛纔出來爲她們說話的時候,宋怡就已經有些意外了。原本她是不指望這個白斬雞有什麼作爲的,加上他整日笑呵呵的,叫人看着實在難以生畏。卻不料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教訓人的時候皆是不怒而威,雖然比起大嫂,要差了那麼一點,但是看劉繡孃的反應,這就已經足夠了……
此番,翩翩少年正看着自己,宋怡終於從對這個少年一味的否定中清醒了幾分,一種“爲什麼覺得以往好像看他的方式不對”的想法油然而生。
再回過神來,發現他似乎還等着她的迴應,臉忽然紅了紅:“以前……也做過一些繡活。”然後看了一眼楊天勤的衣裳,一種奇怪的感覺再次迎了上來。
她擡手指了指楊天勤的衣裳:“你這繡紋,是我繡的。”
這會兒連楊天勤都愣住了。
楊家的衣裳都是自己找裁縫做好了,再送到繡房加工。楊家雖是小商戶,但楊天勤讀書很厲害。也沾染了讀書人的那一套,喜歡飄逸清雅一些的風格。他身上這身衫子,只在衣角處繡了一支骨節分明的翠竹。
精緻而不失儒雅。
可他也沒想到,自己一眼看中的衣裳,竟然是出自宋怡之手。
氣氛一下子變得非常微妙。
宋大娘看在眼裡,趕緊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小事!”然後瞥一眼宋怡:“早就叫你老實些!往後不許再做那些了!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了,去,回房裡去!”
宋怡低着頭,應了一聲就回房了。
一旁,錢慕錦微微勾脣,收回自己的目光。
這件事情就這樣解決了?當然不!
楊家雖然不是什麼尊貴世家,但那一套家規可是被楊老夫人供奉了幾十年的老東西了,全府上下無不被管理的井井有條,如今劉繡娘身爲楊家工人卻私自接外活兒,還找槍手,這樣的人,楊家是不需要的!
劉徐娘被辭退了,一個最大的飯碗就這樣沒了。
可誰都沒想到,兩天之後,宋怡的一張百子千孫圖送到楊保家當作楊保當日爲宋家事情奔波的答謝,立馬就被一旁的楊天勤讚不絕口!
楊保是看着楊天勤長大的,他知道老爺對楊天勤的態度,更知道楊天勤是個好孩子。當即二話不說,直接把禮物送給了楊天勤。
楊天勤當即拒絕,將旁人的禮物再轉贈那是不合適的,更何況還是楊保做了村長之後村民送的。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將這東西當做什麼古典珍籍似的捧回家給自己孃親看。
而後,楊天勤再次到了宋家,竟是希望小妹能再繡一幅百子千孫圖。
原來,楊家的三姨娘剛剛有了身子,楊老爺已經過了不惑之間,楊三娘子卻纔剛剛十六歲,正是和楊天勤一個年紀。
楊大夫人是一家主母,三姨娘有了身子,自然要送一些禮物。可配合着她的身份,貴重的不合適,像是大夫人有多擡舉她似的,太簡陋的也不好,總不能叫人覺得她忌憚那還沒成型的孩子似的。
孩子她有的是,地位也穩穩的。但是要尋一個合適的禮物,就有些難度了。
尋來尋去,楊夫人也一眼看中了楊天勤捧回家的百子千孫圖!
這百子千孫圖當真是一張圖,只因着宋勵本就是做出的一幅畫,小妹依樣畫葫蘆做成了刺繡。
楊天勤十分之聰明,立馬想到了將刺繡做成卷軸。
像模像樣的禮物,卷軸一展開,栩栩如生的刺繡圖,還有百子千孫的好寓意,可不是個合適的禮物麼!
至於貴重,這百子千孫圖圖樣特別,光是看繡工就知道得有些功夫,加上好寓意,貴重程度自然就上來了。
楊天勤的到來,無異於一個天大的餡兒餅砸了下來!
楊天勤:“我自然是曉得這繡活兒並不簡單,不若這樣。絨線綢線這樣的東西我娘自會派人交與宋姑娘,只得勞煩宋姑娘辛苦幾日。這工錢……”楊天勤似乎是估算了一下宋怡的勞動價值,“三十兩,如何?”
三、三、三十兩!?
宋怡有些發矇,第一時間去看錢慕錦。宋家二老和宋家兄弟也蒙了,下意識的和小妹一樣去看錢慕錦。全家人好像在潛意識中都將錢慕錦看作了一個能管錢的人。
錢慕錦並不畏這些目光,她不過是淡淡一笑,目光望着楊天勤:“楊公子擡愛,三十兩銀子我們並無異議。只是宋怡不過是小家小鬧,從未正經學過什麼,都是自己摸索出來,只怕登不得大雅之堂。既是老夫人送出的禮物,還怕給老夫人丟臉了。”
楊天勤大笑,擡手製止道:“宋娘子切勿太過妄自菲薄。我已經瞧過宋姑娘的手上功夫,那副百子千孫圖即便是我母親也覺得十分之精緻。三十兩銀子……倒是我們佔了便宜。”
宋家人心裡全都是感嘆號!
三十兩!再多一點都能追上賣糧時候錢慕錦給家裡賺的錢了!
尤其是宋怡,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爲家裡賺這麼多錢!
楊天勤不過看一眼宋家人,就曉得該要誰來做主,他的目光定在錢慕錦身上,問道:“宋娘子,您意下如何?”
錢慕錦淺淺一笑:“左右出力的那個人是小妹,我又能說什麼?讓小妹自己決定吧。”
楊天勤轉眼望向小妹。
小妹從錢慕錦那裡收回目光,咬着脣點頭:“楊公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楊天勤落實了一件事情,整個人都輕鬆開心起來。而在秋收過去剛剛賺了一大筆的宋家轉眼又遇到一個賺錢的大好機會,可以預測今年的新年能過得有多舒暢!
宋勵也是沒想到楊天勤會來這麼一招,好在他作的一手好畫,知道小妹接下了楊家的生意,當即再次揮毫,做了一副比之前更要好的百子千孫圖。
對這件事情,宋家人都還有點雲裡霧裡,似是沒有摸清楚狀況,不太確定這就是真的。宋老爹拿着錢慕錦送他的煙桿,道:“三十兩銀子,會不會多了些?這楊小公子倒也實誠,他們倒是不曾佔了什麼便宜。難不成是在照顧我們家?”
宋大娘也覺得楊小郎出手闊綽:“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到底是不一樣的!”
宋光看着妹妹,笑呵呵的摸摸她的頭:“我們小妹出息了!”
宋怡很是不好意思,看了錢慕錦一眼,沒有說什麼。
宋家覺得楊天勤實在是太照顧他們,可是唯有三個人表示緘默。一個是錢慕錦,一個是宋勵,最後一個,是不管什麼貌似都保持緘默的容景之。
宋勵看着宋大娘開始張羅着下一次要好好招待楊天勤,終於忍不住說道:“爹,娘,你們也太誇張了。”
宋家二老臉色一沉,似乎是覺得兒子有些不懂得知恩圖報。
宋勵無法,他這個家中向來最有發言權的人,好像也遭遇了一些不滿,目光無奈的望向錢慕錦,就見錢慕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宋勵心中一緊,別開目光。
錢慕錦倒是第一次見到宋勵有疑似害羞的模樣,也不去逗他了,淡淡道:“爹,娘。楊家郎君的確是不錯的人。可這件事情,倘若沒有小妹的功夫擺在這兒,他也成不了。都說成事在人,不過是小妹自己有本事罷了。”
宋大娘還準備說幾句,錢慕錦已經繼續開口:“再者,你們以爲這楊家的身份,但凡遇到什麼喜慶的事情,送出的禮物該是什麼價位?三十兩?三十兩說出去,保管讓楊大夫人羞得一個月不敢出門!”
宋家二老頓時大眼瞪小眼。宋光和宋怡也被說得有些發愣。倒是宋勵和容景之,皆是勾脣一笑,心中應當是明白的。
的確,這禮物,是楊大夫人要送給三姨娘的。歷來妻妾之間,關係總是微妙。楊大夫人與楊老爺年紀最爲相仿,楊三姨娘卻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楊大夫人送的太過貴重,就有過分擡舉之意,若因爲一件禮物惹得二姨娘心裡有話,那往後總要有些隙罅。可是禮物送的過於輕薄,依舊是拿不出手。
一家主母的位置,有時候當的就是心煩。錢慕錦說的不錯,楊天勤之所以用宋怡,就在於她的功底當真是不錯。三十兩購得,拿回去找裝裱師父像模像樣的裝一裝,好的包裝自然就提升了價位,說是名家之手也不爲過,再加上好的寓意,這纔是最適合的!
聽完錢慕錦那句“指不定到了楊家白酒那一日,小妹和宋勵練手的刺繡圖畫,被炒作到三百兩都不足爲奇”,宋家二老都怔住了。
有錢人的世界,他們不懂。
總而言之,這件事情就算是落實下來了。
小妹欣喜之餘,心裡不免藏了些事情。而宋勵問起家中爲何會與楊小公子結緣時,聽到是大哥出手相救,眼珠子轉了幾轉,就轉到了錢慕錦身上。
三十兩銀子是個大數目,小妹這一次格外的用心。
趁着一日午飯後小妹繼續幹活,錢慕錦便坐在一旁看着。
看着看着,錢慕錦忽然道:“這一次,只怕有些難了。”
宋怡沒聽懂,擡頭衝着錢慕錦笑了笑:“不難的,就是二哥給的圖複雜了些,費的時間多一些罷了。對了,大嫂你給我的針法當真管用,好些地方繡出來就是不一樣。”
西屋的門被敲響,宋勵端着一杯茶站在門口,“大嫂,小妹。”
小妹笑逐顏開:“二哥!你來看看我這個和你畫的像不像?”
宋勵有些心不在焉,點點頭:“像……”目光又望向了錢慕錦身上。
錢慕錦看着宋怡幹勁十足,突兀的問了一句:“這麼看來,無論如何,你都能將整個繡完了?”
宋怡有些不解:“既然答應了,自然就該做好!”
錢慕錦緩緩起身:“你記住就好。我不打擾你了。”
見到錢慕錦出去,宋勵趕緊把手裡的水放在宋怡邊上,囑咐她莫要太累,然後追了出去。
宋怡想着錢慕錦剛纔的話,心裡只覺得大嫂未必有些小看她。既然答應了,哪怕她對楊天勤有些不好的印象,也斷然不會偷工減料。再者,楊天勤多少算是幫她出了一口氣,嚴格論起來,她就是下一回見到了人要道個謝都是應該的。
這樣想着,小妹越發的有了幹勁。
而這一頭,宋勵一路追着錢慕錦到了後院,錢慕錦轉過身望向他:“有事?”
宋勵終究想的更深一些。他可以肯定,倘若沒有錢慕錦,宋家就是再加八根杆子也沒辦法和楊家拉上關係。他隱隱約約覺得,似乎是有人牽引着他們這樣走過去,可如果這個人是錢慕錦,宋勵就不得不重視。
宋勵:“大嫂,你想接近楊家?”
如今相處久了,宋勵不再是從前不分青紅皁白一通苛責的小叔子。他知道錢慕錦的狀況,更知道錢慕錦的身份。所以一旦出現什麼異常的現象,他本能的就會和錢慕錦聯繫起來。
錢慕錦只是定了一定,然後問:“爲什麼這麼問?”
宋勵抿了抿脣,語氣無端端的溫和了幾分:“大嫂,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倘若你真的……”
“倘若我真的想對楊家做什麼,你也不用過分操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讀好書,其他的都不要放在心上。”錢慕錦果斷的打斷宋勵的話,“另外,這種話你放在心裡就好。不管是對宋怡還是宋光,都不要說。”宋勵並沒有問出什麼來,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然而,這件事情並沒有就此迎向一個順利的光明坦途,因爲兩日之後,段家又來了。
這一次,他們是來退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