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漸逝,黑暗降臨。
紅燈綠酒,笙歌如夢。
淦暮塵面不改色的站起身來,神識掃過,所見不由眉目緊皺。
大門外,淦暮塵兩人之前與張氏等人相遇的階梯上多了一人,
四周人來人往,卻都是入夜後漫步夜市的閒常百姓。
張氏同樣站起身來,她看着淦暮塵兩人道“完啦,這才三天,我們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三位,你們只是來看府邸的,可以走了”
淦暮塵不明所以,他們明明只有兩人,爲何張氏會說三位。
不過,阿醜倒是十分明白張氏的意思,她點了點頭道“好,你張家之事,我們外人的確不好插手。不如等你們處理完之後,我們再來洽談售樓的事也不遲”
“我說了,這個院子內的所有人誰都走不了,誰敢離開這個院子半步,殺無赦”
那個冰冷的聲音從牆外響起,這讓張氏神經緊張到了極致。
這裡距離大門很遠,普通人根本無法相隔這麼遠聆聽到遠內的談話內容,除非來人根本不是普通人。
修煉界。
一個熟悉的名詞出現在衆人的腦裡,這個詞是這麼的讓人心生絕望。
淦暮塵坐回到之前的位置,右手食指慢悠悠的觸摸着桌子上的篆體字道“稍安勿躁,我們的確是來看房子的不假,不過,別人也說了,誰膽敢離開張氏府邸便殺無赦。這樣吧,張大娘不如先去給我們泡一杯熱茶,然後,我們在慢慢品茶長談可好?”
“閣下好雅興,那麼老身這便去去就來”張大娘站了起來,她示意眼前滿臉緊張的女孩坐下,自個轉身向院外來時的路上走去。
阿醜的心臟差點被淦暮塵的淡定從容嚇得跳出來,她扯着淦暮塵的衣角低聲道“喂,你瘋了嗎?我們又不是張氏的人,跟他說清楚不就得了,關我們什麼事情兒啊!”
淦暮塵順手接了一片飄落的花瓣,他將花瓣放到嘴脣鼻前聞了聞道“花香未變,血腥漸濃,是我的鼻子出了問題,還是急風驟雨帶來的陰冷潮氣?又或是光明之後的迷茫。總之,夜幕降臨後,世間好似再也沒有溫暖了”
阿醜被淦暮塵的話說得一臉迷糊,她不帶好氣的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有些生氣道“我跟你說認真的,現在走還來得及。我警告你,看房買房那是你的事,我只是陪同而來。如今禍從天降,你想死千萬別拉着我。你要是不想走非得攤這灘渾水,那好啊,我走”
阿醜說着站了起來,淦暮塵卻懶懶散散的趴在木桌上道“你聾啦,人家可是說了,誰要是膽敢離開院子半步,殺無赦”
阿醜聞言,手中多了一把七寸匕首,她惡狠狠道“哼,我管他什麼修煉界,我又不是張家的人,他要是敢攔着我,我也不是什麼任人宰割好惹的,逼急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淦暮塵看着阿醜的樣子笑了笑,嘴角露出潔白無暇的牙齒道“呵呵……不是我嚇你,在這凡人城市之中,以你凝火的修爲自然天下無敵。但要是遇上了修煉界的人,只怕你連反應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旁邊的女孩看到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你戳我一下我還你兩下,面容不由露出淺笑。
淦暮塵看着女孩低語道“不好意思,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牧塵,她叫歐陽一醜”
阿醜拍桌而起,怒目而視,她右手指着淦暮塵的鼻子,暴跳如雷道“什麼,歐陽一醜?牧塵,你個王八蛋,你叫誰歐陽一醜的”
淦暮塵嚇了一跳,他清了清嗓門道“啊哦……啊……我是說,我是說人們不都是叫你阿醜嗎?你複姓歐陽,那不就叫歐陽一醜就是歐陽阿醜咯!”
阿醜抓起桌上的飄落的數片花瓣,猛力向淦暮塵射來,落了淦暮塵一臉。
對面的女孩噗嗤而笑,那原本因爲緊張而僵硬的表情出現了稍少有的燦爛道“你是阿醜姑娘麼?就是去年奪得魁首的那個阿醜?”
阿醜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女孩,她的臉上正因爲兩人的嘻鬧被打斷而多了些許不悅。
不過,不悅歸不悅,阿醜始終就是阿醜。她對女孩的提問點了點頭,語氣變得柔和起來“怎麼?你認識我麼?”
“認識認識啊,萬花城內,誰不認識歐陽琉璃,沒想到傳說中的阿醜不只是少有的女俠還是這麼的明亮動人”女孩子蹦跳起來,語氣表情都顯得十分憧憬。
淦暮塵嘴角扯了扯,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女孩真的容不得誇獎,也不管人家說的是不是真話,阿醜的臉上明顯已經堆滿了滿足感。
淦暮塵又看了看坐在其對面的女孩子,青春靚麗,活力四射,彷彿一下子就已經忘記了馬上就要被抄家滅族的危難。
淦暮塵看着這兩個容易滿足的女孩子,臉色顯得兩有些發呆,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兩人相互對捧了對方不止十下,直到對方滿臉的心滿意足,這才剎住了話。
原來,女孩子叫張憬嫺,正是張宇連的唯一嫡系後代,適才的大娘乃其姑奶。
兩人說着淦暮塵聽不懂的女孩子獨有秘密,徹底將一旁的淦暮塵當成了空氣,直到那張氏去而復返,端着茶壺走了過來,兩人才結束了長達一刻鐘的對捧。
張氏歉意道“呵呵……老身也有十餘年未曾親自泡茶,當誤了些時辰,還望貴客見諒”
淦暮塵聞着茶香,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道“呵呵……無妨,這麼說來,小子還真是有口福了”
張氏微笑拿着倒蓋在茶機上青瓷茶杯,她雙手輕輕提起茶壺,滴水穿石般慢慢給淦暮塵滿上了一杯。
餘香繞樑,清香撲鼻。
張氏給淦暮塵倒滿茶水後起身來到阿醜面前,她同樣從茶機上拿起一個杯子放在阿醜面前,右手提起茶壺,卻被阿醜擋了回去。
阿醜接過張氏手中的茶壺道“哦,我自己來”
張憬嫺卻跟阿醜搶着道“偶像啊,這種事情怎麼可以讓你來呢!來者是客,交給我吧”
阿醜最終沒有跟張憬嫺搶,而是滿懷期待的看着阿醜剛剛滿上茶水的茶杯,舔了舔嘴脣,滿臉饞樣。
淦暮塵品着香茶道“只來了一個人,看樣子,張府被監控了”
張氏道“張家世代習武,文韜武略略有精通。我已跟家主協商過,回頭我們將其纏住,你們三個盡力突圍。以後,嫺兒就伴你左右,爲奴爲婢,求閣下務必保住張氏血脈,將來好替我張家報血海深仇”
淦暮塵品着茶,往日淦家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舒服的日子又浮上心頭。
淦暮塵道“哦,這麼大的事情,張氏家主怎麼不親自來跟我交代一下呢?小子如今已是渾水粘身,想抽身遠離這淤泥是非之地,貌似也無法置身事外了”
張氏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許被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當獵物獵殺的這個漫長過程,任誰在這樣的環境下,呼吸都難以順暢的。
張氏道“張氏一門五千餘口,除了這座府邸之外,方圓半里的左鄰右舍皆我張家嫡系。時至今日,其他分之派系的張家子弟尚未知道災難降臨。而我張氏族長黃昏之前已經前往聯合其他分支,如不能撤離便魚死網破。所以,目前只能由老身暫時與兩位會談。”
淦暮塵皺了皺眉,一個發展了三百多年的家族,的確是家大業大,一人逃走尚未有成功的可能,更何況這麼多人。如此看來,這張氏賣房逃走只怕只是一個幌子。其真正的目的,只怕是爲了引出敵人駐紮在這裡的家族前來,與之搏命。
淦暮塵一邊品茶一邊仔細琢磨着,這麼豪華的府邸,就算地契也不只賣五千火幣,更別提這地契之上的亭臺樓閣,精裝染墨凋。
修煉界向凡人動武此乃禁忌,一旦被統領這個星球或者至高無上的帝者發現,誰都吃不完兜着走。
結合此種情形來看,淦暮塵覺得此中情況遠比自己想象的複雜,水深着。
當然,這便不代表和平安寧下的凡人之間便可和睦相處,世家的爭鬥從凡人世界蔓延至修煉界,滅族之事常有發生。
修煉界之間的爭鬥決定着凡人世界的命運,然而,凡人世界的血脈又決定着修煉界的新鮮血液,關係到一族的長久繁榮。
此兩者之間,只要一方不滅,時來運轉,定然死灰復燃,重振旗鼓。
所以,生死仇家的雙方往往都會降下法旨。這便是所謂的滅其根,斷其脈,絕其後,滅其患。
淦暮塵道“雙方皆歸萬花凝夢管吧?爲何不上報萬花兩大城主府,再由府主定奪調和呢,我看撤離只是個幌子吧?”
張氏道“修煉界的興亡乃是跟資源有關,而這凡人世界何嘗不是。萬花城世家十五,久的歷經數百年,短的崛起三五十載。在這個過程中,誰也保證不了曾經得罪過誰,誰也不知道哪條曾經踩過的鹹魚翻了身。所以,尋仇之事,府門也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其實他們心知肚明”
淦暮塵尋思着道“也對,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們不打生打死,管事的又如何撈得好處,這大概就叫平衡”
張氏道“看不出公子對時局看得這麼透徹,有人的地方便有爭鬥,有爭鬥纔有了世家的存在。潮起潮落,緣起緣滅”
淦暮塵抿了一小口茶水道“我對你們兩家的爭鬥毫無興趣,我不是敵人,也非朋友。我們只是來買房的,並沒有觸犯到你們雙方的利益,而你們的衝突,好像也並沒有給我帶來益處”
張氏仔細觀察着淦暮塵兩人,時許之後,神情自然了許多道“呵呵……原來如此,是我們多疑了,嫺兒,你去請家主進來。”
正在和阿醜閒談融洽的張憬嫺聞言,臉色露出些許凝重道“哦,我知道了姑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