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晚上和莫菁蒼反覆交代後,第二日這才放心離開。
待趙氏這邊剛走,那邊施氏便着人讓莫菁蒼去儒馨苑一趟。
午後,儒馨苑的下人傳話,說是施氏醒了,莫菁蒼這才帶着濃晴過去。
施氏剛醒來,倚在貴妃榻上,杜燕和青蘿在旁打着扇子,慶草和白蕊一個在榻上揉着施氏的肩膀,一個半跪着捶着她的腿。
施氏閉着眼,聽到水嬤嬤稟:“大奶奶來了。”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屋裡的氣氛驟然暗下,待施氏的雙眼望過來的時候,莫菁蒼渾身覺得,無形的壓抑。
莫菁蒼走到施氏面前,屈膝福了福禮。
“看座!”施氏輕輕的說了一句。
水嬤嬤便從廂房裡面搬出一個帶着碎花樣式的錦墊小杌子,放在了莫菁蒼的身後。
施氏打着哈欠,指着莫菁蒼身後的小杌子道:“坐吧。”
莫菁蒼應着聲,便坐了下來。
施氏揮揮手,讓慶草和白蕊先退下,自己做起身來。
“今日讓你過來,是想有事和你說。”
莫菁蒼低眉順眼的回道:“是,母親。”
施氏接過封嬤嬤手中的一本賬簿,細問道:“這賬簿在你手上,也有些日子,可瞧出這裡有什麼不對?”
本以爲她會因着趙氏的事,找她的不痛快,卻不想她卻問她賬簿之事?
莫菁蒼看了一眼賬簿,然後垂下頭,“兒媳粗笨,沒瞧出有什麼不對……”
施氏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確不怎麼喜歡這個兒媳,不會討人喜歡,膽小,又不能誕下子嗣。
最重要的事,她身份太低,母家又不能幫襯着灃兒,只是長得一副好皮囊有什麼用?
“既然老爺和灃兒都覺得是時候讓你學着管家,那你便從這本賬簿開始吧?什麼時候發現問題,什麼時候過來回話,若是十日內,還是無所察覺,也別怪爲母親的什麼也不教你?”
讓她管家?相爺會想,她是相信,只是楚基灃也想讓她管家?
莫菁蒼伸手接着封嬤嬤遞過來的賬簿,“是,母親,只是兒媳從未學過這些事,不知遇到不解的地方,兒媳該問誰?”
施氏倒是沒料到她會這麼一問,看了身邊的封嬤嬤,道:“你若有什麼疑惑,便來尋封嬤嬤和水嬤嬤,她們對田莊的事,瞭解的甚多。”
莫菁蒼低聲回道:“是。”
施氏想起尚有一事,隨口說道:“如今肖姨娘身懷相府子嗣,雖然你的命相和那孩子不睦,但也要遣人去瞧瞧,畢竟你是主母,一些場面也要做全,不能什麼事都讓人教着?”
莫菁蒼俯首道:“母親,昨日兒媳在逛東街的時候,買了一些布料,特別適合給小孩子做衣物,兒媳已經將布匹送去宮裡,託人請了尚服局的司衣和尚宮局的司珍兩位女史指教着,做了幾套嬰孩的肚兜和衣衫。”
施氏很是詫異地點點頭,“你如今想的挺周到,且這樣去做吧,若是宮裡女史太忙,東街的淑品坊內的女工也是極不錯,可交給她們去做?”
莫菁蒼“嗯”了一聲,侍立在旁。
前兩日被趙氏所積壓的心氣,本想多爲難她一些事,見她低眉順從,也提不起精神,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很無趣。
“你先回去好好看賬簿吧?”
莫菁蒼稟道:“是,母親。”帶着濃晴退了出去。
施氏倚在長榻上,慶草和白蕊走上前繼續爲她揉捏。
身旁的封嬤嬤不解地問道:“夫人爲何忽然教她中饋之事?”
施氏幽幽地盯着門口莫菁蒼消失的身影,“你以爲我願意?要不是相爺態度堅硬,沒有迴轉餘地,她早就被趕下堂了……”
施氏說着忽然坐了起來,驚得慶草和白蕊連忙鬆手,白蕊險些跌倒,只聽施氏的聲音怒了幾分:“也不知老爺怎麼想的,好好的百花羞公主不娶,偏偏娶回一個邊池從七品的長史之女回來,娶就娶吧,這倒好,不會生孩子,這不會生孩子也就算了,命還要和姨娘肚子裡的孩子相剋,這讓我怎麼能忍得下……”
封嬤嬤瞧着施氏怒氣噴出,趕緊勸道:“夫人,快快小聲些,這府里人多,萬一這話被秦氏的人聽到了,傳到老爺耳朵裡,夫人豈不是又要被老爺說道?”
施氏一臉憤恨地道:“怕什麼,老爺明日便要出門,這一來一回,總要一兩個月才能回,秦氏再怎麼狐媚,也不能隨着老爺一起去。”
封嬤嬤將下人們都趕了出去,廂房內只剩她們兩個,封氏看了四周的門窗,“夫人,這綠蓉一直在肖姨娘身邊,萬一那邊的人起了歹心,肖姨娘肚子的孩子豈不危險?”
施氏深蹙眉心,垂下眼目道:“本來以爲借她們的手,可以讓灃兒重新娶親,如今見老爺如此重視灃兒和長史家的這段親事,只怕這個少奶奶不能動了。”
封嬤嬤垂頭思忖着,“夫人,那本賬簿裡,若是少奶奶瞧出什麼端倪,只怕老奴,老奴……”
施氏斜了一眼,“怕什麼,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還信不過你?只不過你也是的,顧東和你那個妹妹,這些年拿你當搖錢樹,你竟然還被矇在鼓裡?”
封嬤嬤頭上蒙了一層汗,心裡抖索個不停。
施氏見她面上害怕的出了冷汗,慰聲道:“一把老骨頭了,這點事還經不住,瞧你那害怕的樣子?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就能保你一天。”
封嬤嬤忙跪下,謝道:“謝夫人保全,老奴是糊塗了,只不過老奴想着,晚年之後,奴婢想過個好日子,這才一時起了貪心,老奴保證以後絕不會有了,而且已經將所有私下來的銀兩,都交給了夫人您。”
施氏看着頭髮上有些銀絲的封喜弟,目光柔和了幾分,道:“你且起身吧,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只是僅此一次,下不爲例,你也要當心,別被人知道了,若是此事鬧到相爺那裡,只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封嬤嬤起身連連稱:“是是是……”
施氏看着封嬤嬤的老臉,皺皺的皮膚,頭上緊緊一枚素玉簪子,從她未嫁來,身邊一直是她陪着,這多年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她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