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抽了一樣,下意識的就把貼在棺材底的符紙撕了下來,但是這下一瞬間發生的事,讓我恨不得給現在的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本來老老實實坐在棺材底的乾屍,在我撕掉符紙的一瞬間,騰地一下從棺材裡坐起,把我整個人往後撞的跌坐在地。我雙手往後撐了一下,卻沒想到直接摁空仰了下去。但那乾屍卻一把拉住我的雙腿,把我倒吊了起來。
我大頭朝下,眼皮翻着看了一眼頭低下的場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黑洞洞的一片,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就憑現在這個高度,我跌下去要考慮不是生死的問題,而是死成什麼樣的問題。
那乾屍從棺材裡站起來,雙手拎着我的雙腿,身體僵直的像是關節已經長死了一樣。我倒着看他鐵青的臉,不免覺得恐怖。一邊忌憚他乾枯的的雙手,一面又怕他突然鬆手把我丟進萬丈深淵。
就在我心情萬分糾結的時候,那乾屍手上用力,我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被拉了上去。好像是被人來了個過肩摔一樣,我被狠狠的丟在了乾屍之前躺着的船棺裡。後背和木板撞擊,發出了結結實實的聲音。我下意識就要往外爬,但是剛一坐起來,就看見那乾屍朝我緩緩轉身,到最後正面對着我。
我馬上縮回身子,生怕惹怒了他。沒想到他對我咧出猙獰的一笑,之後臉頰便開始脫皮。
他的臉與頸部的連接處翹起了一層青色的死皮,像是蛇脫皮一樣,我親眼看着他在我面前,一點一點的把外面一層青灰色的皮膚脫掉,裡面露出一層和正常人類同樣顏色的皮膚。
但是讓我震驚的事並沒有到此爲止,等我看到那張麪皮之下完整的臉的時候,我纔算徹底震驚的了,以至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青灰色的皮膚之下,竟然出現了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我吃驚的捂住了嘴,想大聲叫喊卻不知道該叫給誰聽。而我面前的乾屍在撕掉自己臉上最後的一塊皮之後,緩緩對我開口。
‘也讓你嚐嚐,這暗夜的滋味。’他的聲音彷彿從山谷深處飄來,每一個字都在我腦海裡盤旋不去,左衝右撞,聽得我腦袋直疼。
‘你是什麼人?’我憋了半天也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是孫乙啊。’他很雲淡風輕的說。
‘放屁!’這種時候我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萬一今天我真被他困在這了,那指不定他出去之後要怎麼禍害人。‘你身份證呢?’我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了。
‘我名牌大學畢業,之後進入考古隊工作。家境富足,身體健康,身邊有好友相伴,還有一個玲瓏可愛的心上人。’那乾屍每說一個字都向我靠近一寸,到最後已經眼看着就要貼上我的鼻尖。
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自己的臉,驚嚇之餘忽然發現,原來老子之前長的這麼帥。。。
他對我的情況瞭如指掌,這種恐懼是比無數糉子站在我面前更恐怖的。‘你到底要幹什麼?’
他站直了身子,吹了吹自己的衣服袖子‘活着,好好活着。’他說完之後,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裡帶着狠厲,接着衣袖一揮,我像是被人拉了一把一樣,直挺挺的躺在棺材裡。
接着聽見頭頂轟的一聲,棺材蓋不知道怎麼突然之間合上了。我像是被人點了穴一樣,想動也動不了。黑暗突然襲來的恐懼,加上我向來對狹窄空間的恐懼,此刻我已經被壓迫的快要喘不過來氣。
我一直覺得幽閉空間恐懼症用不着去看醫生,現在這卻成了最要我命的因素。明明棺材裡的空氣足夠我撐一段時間,但是我的心裡同時壓迫,覺得怎麼都喘不過來氣。我給自己無數暗示,告訴自己棺材不是密閉的,總有縫隙從木板之間透進來。但是這種暗示並不起什麼作用,我此刻窒息的青筋已經快要暴起來了。
救命,救命。我在心裡無聲的喊着,頭腦開始漸漸地不再清晰,臉上也開始慢慢發燙,我估計我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我從沒想過窒息的感覺這麼難受,像是五臟六腑隨時都要爆開一樣。
我怕是堅持不到赫奢準備煉通天通獄的時候了,就是不知道沒了我還能成事不,畢竟我現在也是個主要人物。
不知道馬思哲能不能勸說他四叔放下,不知道薛景求到底有沒有跟過來,不知道爲什麼當年古滇國就這麼神秘的消失了,而且絲毫不留痕跡的。不知道曹可瑞現在四處旅行又走到了哪。
我突然之間才發現,原來我這麼不想死。我還有好多事情不知道爲什麼,好多事情放不下。我第一次正視我的內心,即使我麻木,我雲淡風輕,但是到了真正的時刻,我竟是這麼的捨不得。我以爲我千錘百煉,銅皮鐵骨,原來我什麼都放不下。
把所有都想了一圈之後,腦子也漸漸的不清楚,我也是在沒有力氣再撐下去了。雙眼閉上的前一刻,我只有一個問題好奇。
馬思哲和赫奢這兩個狗日的到底去哪了。。。
整個人的身子都在慢慢變輕,好像穿透了棺材慢慢的升到了半空中。我聞到了花香,還感受到了外面世界裡空氣中的微微溼潤。沒有人說話,四周一片寂靜,本來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舒緩。我伸手,指尖觸摸到了一陣溫暖,這大概,就是天堂的樣子吧。朦朧之中,只感覺有一個人扒開了我的眼皮,抻的我眼眶快要撕裂。
‘你說他怎麼還不醒啊?’我眉頭一皺,不對,這天堂裡怎麼還有馬思哲呢?
‘要不倒點水試試?’我聽着兩個人在我頭頂的對話。倒水?難道是要往我身上倒水?
我整個人一個激靈,就在我要張嘴制止他們的時候,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大捧水,啪的一聲砸在了我的臉上,那感覺絕對不亞於一個耳光。我剛說了個等字的嘴型停在那裡,毫無疑問的被灌了一大口的水。
馬思哲尖笑了兩聲,興奮的說‘哎哎哎,真醒了哎!要不要再倒點?’
我趕緊把嘴裡的水吐出去,噼裡啪啦的說‘馬思哲你要是再敢倒我就敢在趁你睡着了以後往你頭頂撒尿!’
馬思哲把手裡的水壺一扔,興奮的拍了我的臉兩下‘你終於醒了!臥槽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掛了呢。’
我擰了擰頭上的水‘你掛了我都不會掛。’
‘你他媽剛纔都翻白眼了。’
我的手一下子停在原地,忽然感覺哪裡怪怪的‘不對啊,我不是死了嗎?’
馬思哲愣了一下‘爺爺你別嚇我。’
我看了一眼身邊的場景,就是我們剛纔在的那片燃燒的牆壁前面沒錯。馬思哲,李佐四眼還有脖子都在。我看向牆上,赫奢一個人蹲在船棺前面仔細的研究着什麼。我撓了撓腦袋,有些跟不上情況,怎麼着?我又睡着了?
馬思哲看我呆頭呆腦的樣子,伸手摸了摸我後腦勺,被我一下子拍落‘摸我幹嘛?’
‘我怕你磕壞了。’
‘怎麼回事?’我有點聽不懂馬思哲的話。
‘你自己剛纔在上面看了裡面乾屍一眼就慫了,兩眼一翻就栽了下來。我還想問你怎麼回事呢。’
‘啊?你是說我剛纔上去之後就掉下來了?’
‘不然呢,你以爲你多堅挺。’馬思哲一臉嫌棄的說。
這麼說來,我看見的起屍,還有蛻皮都是我在暈倒之後做的一個夢?可是這個夢爲什麼這麼真實,真實的讓我現在回想起那種窒息的感覺還覺得心跳加速。馬思哲看我不說話便問‘怎麼了?腦袋疼?’
我下意識的摸了後腦勺一下,疼的嘶了一聲。‘我腦袋咋了?怎麼這麼大個包?’
四眼拿着水壺從我身邊走過‘有個包算輕的了,那可五六米高。還好你下半身先緩衝了一下,要是你腦袋直接着地你可能就起不來了。’
我看四眼的額水壺裡又住滿了水,我看了一圈也沒發現哪裡有水源便問‘你這哪來的水?’
四眼指了指赫奢的方向‘板子開了一個棺,裡面像是有泉眼一樣,咕嘟嘟的往外冒水,而且全是純天然水。’
‘他不是真鑿了泉眼吧?’要是真誤打誤撞找到了泉眼,咱們幾個以後就不用愁了,直接開個自來水公司,專門賣水,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
‘你呢,怎麼醒了之後就開始胡說八道。’馬思哲問我。
‘啊,沒啥事,我就做了個夢,還挺真實的。’想到剛纔彌留之際我腦海裡浮現的人,浮現的想法,我忽然覺得這也不完全是夢。而是我自己的日思夜想最後映射進我的腦子。我希望知道一切真相,同時我也膽怯的害怕死亡。我甚至希望能有一個人出現替我活下去,也不希望自己徹底消失了無音訊。
我看着不遠處低頭專注的赫奢,心裡有一個聲音彷彿馬上就要衝出喉嚨。
我們最後真的會死嗎?嗯?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