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赫奢費這麼大力氣把我帶下來,不可能是爲了讓我看我姥爺的遺體一眼,一定還有什麼讓我去做的事。我在腦袋裡設想了千萬個可能,連舉炸藥包這種可能都想到了。後來實在糾結的不行,只能問問是不是。
‘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赫奢盯着我輕描淡寫的說。我心裡難免咯噔一下,彷彿在說要請我吃飯一樣,非常輕鬆。
我看夠了他這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每次都是這樣,悠悠的在我的腦袋裡扔下一顆重磅炸彈,然後他轉身離開。不知道這次還有什麼讓我猝不及防的事等着我。
赫奢轉身走到剛纔我姥爺倒下來的那面牆前。我看着地上散落一堆的白骨,吸了吸鼻子。
‘揹包借我。’我對赫奢說。
下來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個不小的登山包,只有我兩手空空,什麼準備都沒有。赫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人骨,大概也猜到我要幹什麼。
赫奢把身後的揹包接下來丟給我,我卻被砸的向後面仰過去。看着不大的揹包怎麼會這麼沉?
我把揹包從身上拎下去,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你這裡面都裝了什麼?’
‘用不用?’赫奢反問我。
‘那我不用給我姥爺收屍了,你們直接給我收屍吧。’
赫奢從地上把包撿起來,拍了兩下上面的土,輕而易舉的甩到了後背,一點吃力的感覺都沒有。我甚至有點懷疑剛纔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赫奢這包是背不了,我開始轉着圈找有沒有什麼別的東西。找來找去,低頭看見了自己的襯衫……想了想,直接脫了下去。
把地上散落的人骨往裡裝了裝,襯衫兩面打了個結,像是古代的遊俠一樣,把襯衫斜着系在了身後。我現在的樣子,一定蠢爆了。
都收拾好以後,赫奢還站在剛纔我姥爺倒下的那面牆前。我正了正胸前的結,走過去問,‘接着說,有什麼事要讓我做的?’
赫奢把那個凹陷周圍的石壁敲下了幾塊,顯露出來更大的面積。我低頭看進去,石壁上竟然歪歪扭扭的畫着壁畫!是相當潦草的簡筆畫,我只能依稀的看出人型,具體是什麼內容根本看不懂。
‘這是什麼東西?’我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好像是什麼人留下的,在我和你姥爺剛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但是誰也沒在意。直到我看見你在帽兒山帶上來的那幾張照片。’
我回想了一下,並不記得照片什麼時候讓赫奢看見過。後來轉念一想,也是,赫奢連石片都能掉包,照片怎們會看不到。
那如果要是這麼說的話,外面這層石壁並不是之前他們剛進來是看見的那面牆,而是有一層類似泥漿的東西,把裡面的那層覆蓋住了。這層壁畫纔會被藏在裡面。
‘具體是哪一張照片?’
‘水潭邊上的那一張。’赫奢說的是那個白溶洞石壁上的畫,也就是我不小心照到他養食的那一張。可那壁畫上畫的不是帽兒山下的地圖嗎?
‘你不覺得,和這上的圖有點什麼相似的地方嗎?’
赫奢這麼說,我又仔細的看了一眼牆上的畫。但是無奈牆上的壁畫已經脫落的不成樣子,而且本身壁畫也非常潦草,所以根本沒辦法分辨。
‘白骨溶洞裡面的是地圖,這明顯不是。’眼前的壁畫雖然不好分辨,但是也能看出來是一場戰爭,跟地圖毫無關係。
‘那個不是地圖。’赫奢說。
‘不不不,你聽我說。’我趕緊伸手製止赫奢,我實在是不希望自己脆弱的世界觀再受點衝擊了。‘這個我可以確定,牆上畫的地圖,跟村子裡的走向都是一模一樣的。帽兒山下是仿照地面村子建的地下空間。’
‘這話你聽誰說的?’赫奢歪着頭反問我。
‘程叔……’說出口我自己就有點猶豫,難不成程叔還是在騙我?赫奢沒說話,但是用表情驗證了我的猜想。我暗罵了一聲,這個老東西,嘴裡到底有沒有一句真話。但是一想,人已經死了,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不是地圖還能是什麼?’
‘圖紙。’
‘什麼圖紙?’赫奢每次說話都能把人憋死,連一半都不說,就說那麼幾個字,之後的全憑你死皮賴臉的問,我感覺這幾天,我把我這小半輩子的‘爲什麼’都問了。整天像個白癡一樣,一臉癡呆樣的問。
壁畫上很明顯的標註方位,走向。不僅和山下的地形相近,而且和村子裡的每條道路都非常吻合。赫奢說的圖紙的意思……難道是說這個墓是按照那張壁畫建的?不是先有帽兒山地下空間,而是先有圖紙然後再按照圖紙修建?好像也說得通。
‘你的意思是地下空間是根據那個壁畫建的?’
‘那爲什麼要把圖紙放在墓裡面?’赫奢反問我。
我有點忍無可忍,‘爺,您直接跟我說明白了成嗎?我現在腦袋都快炸了。’
赫奢露出了一個很奇怪的表情,好像在說‘怎麼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猜不到?’,又好像在說,‘你這個傻逼。’不過也可能是我多想了,赫奢這個面癱怎麼可能有什麼表情。
‘你自己都說過,跟村子裡的走向一樣,難道還不清楚嗎?’赫奢道。
跟村子走向一樣,難道說?壁畫上畫的是村子裡的圖紙?一般的村落的形成分幾種,像自古居住地方就比較相近,這種自然而然的就會形成村落。或者是生活習慣相近,也會形成村落。還有一種就是根據姓氏來區分,比如張家村,李家村這種,就是根據姓氏聚居。人工後建的村子也有,不過大部分都是改革開放這幾年以來建的。像是這種在幾千年前就規劃好,甚至有設計圖紙,真是很少見。
精細到每一條道路,每一條衚衕,而且這麼多年連點變化都沒有的情況,我真是第一次聽說。
‘那是設計村子的圖紙?’
赫奢點頭。
要是這麼說的話,村子不是一直都有,而是在地下的墓修完之後,按照設計好的圖紙修建了村子。而且很有可能村子就是修建在這座墓上的。下去以後我才知道,墓室的面積不止水庫和帽兒山下那麼大,設計的範圍可能更廣。而且很有可能上下的比例完全一樣。就是說村子有多大,地下的墓的面積就有多大。
村子不是大村,同等面積的墓也不會誇張到什麼程度,這種猜測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況且帽兒山下的面積難以估計,光是我見到的地方都已經那麼大面積,沒見到的地方就更不用說了。
我一直以爲那是個地下空間,是按照上面的結構建造的。現在才發現我一直都反了,村子纔是個地上空間,是被人心設計過的。可是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爲什麼要在上面設計一個村子?難道跟這上面的公正墓一樣,都是爲了掩人耳目?
不過在鬼谷沼澤上面修一個公正墓,我已經覺得有點多此一舉,在帽兒山建了一個村子來掩蓋下面的一個墓,會不會有點太奢侈了?帽兒山說穿了就是個祭祀遺址,有什麼好隱瞞的?
通獄!我突然想起了我在山下帶出的那個銀龜。整個帽兒山下,好像都是爲了這個銀龜而建,所有的祭祀,也都是圍着這個銀龜展開。是不是真正需要隱瞞的不是那個祭祀遺址,而是這個通獄的存在……
‘那個村子的作用會不會跟這個公正墓一樣?都是爲了掩人耳目?’
‘我開始也這麼懷疑過,但是建一個村子在上面,會不會有點太大興土木了?’
赫奢終於跟我想到了一起,‘那你是怎麼想的?’
‘村子一定有其他的作用。’赫奢眼神篤定的說。
‘其他的作用?比如什麼?’
‘比如……戰爭。’
修建一個村子跟戰爭又有什麼關係,看來我剛纔的想法都是錯覺,我和赫奢永遠不可能在想同一件事,換句話就是我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
我依然用我的白癡臉死死的盯着赫奢,赫奢轉頭問我,‘還記得壁畫地圖下面的數字嗎?’我點頭。
‘跟這上面的人數完全一致。’赫奢指着面前的牆。
我看不清這上面到底有多少人,但是我清楚的記得白骨溶洞壁畫上面的那個數字——一百一十五。爲了證實,我試着數了數。
‘不用數了,一百一十五。’赫奢輕聲說。
我嚥了一口吐沫,有點詫異這兩件事的關聯之處竟然如此細微。這要是我絕對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
‘所以,你認定這兩處有關聯?’
‘最主要的不是這個。’赫奢道。
‘還有?’
赫奢伸手指了一下壁畫的右下角,我跟着他的說,緩緩的低頭向下看去,右下角隱隱的寫着一串數字。
‘前二百九十年’
這個年份,曾經和一百一十五並排寫在白骨溶洞的壁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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