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招待會持續了大概一個小時,期間六月徽就像是布偶一樣被一羣記者圍攻在中間,一連串問題攪得他心煩意亂——然而他卻強打起精神應對,因爲從丸手齋那張寫着“孺子可教”的笑臉之後,他就明白這次能不能擺脫責任,就要看自己在記者們面前的演技如何了。原本他還有些忐忑,生怕回答錯什麼問題,然而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不必緊張,只需要如實描述當時的情況即可——當然,自己那兩張票的來歷,可千萬不能說出來。
“那麼六月三等搜查官,您爲什麼會在今夜前去演奏會現場呢?”
“……這個,因爲我對元司先生的鋼琴演奏,也很感興趣。”
六月徽說着偷偷瞥了一旁監督的丸手齋一眼;後者眼皮一跳,悄悄擺了一個噤聲的姿勢,隨後朝着身後的馬淵打了一個手勢;馬淵會意,立刻疾步走了出去。
“但是……您似乎是帶着武器去的。”
“身爲一名搜查官,庫因克是絕對不能離身的。”
“那麼和您一起前往的那位搜查官,他是什麼人?爲什麼他會和您一起前往?還有,他的舉止似乎有些怪異,您能解釋一下嗎?”
“這個……”
六月徽擺出一副有些爲難,明顯不想回答的神色試圖拖延一下時間;可惜記者們卻不會被這麼容易糊弄過去,於是一連串相關的提問立刻洶涌而來。
“元司野人先生!是元司先生!”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記者們齊刷刷地轉過頭去,只見一位穿着西裝的老人在CCG搜查官的陪同下走進了記者招待會現場。意識敏銳的記者們立刻拋下了六月徽,跑過去圍堵元司野人,這反倒讓六月徽鬆了一口氣。
“諸位,元司先生先前也受到了些許驚嚇,所以請不要激動,一個一個來。”
他身邊的CCG搜查官急忙疏散開擁擠的人羣,而元司野人則緩步走到前臺,在看到六月徽之後,平和的臉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他走到六月徽面前,微微頷首說道:“六月君,今夜,還是多虧你了。”
“……”
六月徽下意識地點點頭,他發現那一男一女並不在這裡,想到那個女子的身份,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過來。
元司野人走到前臺事先準備好的座椅上坐下,看着諸位記者,先喝了一口準備好的茶水,隨後才緩緩開口說道:
“今夜的事情,的確是一場噩夢。我個人對那些在襲擊中受驚的客人和無辜民衆表示誠摯的歉意,此次襲擊,包括我在內的主辦方在安保方面有些疏忽,以至於被窮兇極惡的喰種混了進來。除此之外,很感謝CCG雷厲風行的舉措以及諸位搜查官的及時支援。你們如此看重我元司野人,實在是讓在下感動不已。哦,對了,可不能忘記了,這位六月三等搜查官的英勇行爲,多謝你救了在場那麼多客人一命。”
“元司先生,請問您當時的遭遇如何?”
“元司先生,這此事件是否有針對您的可能?”
“元司先生——”
記者們隨即便朝着元司野人一通開火,而元司野人的應對則顯得灑脫自如,顯然在這位見識過無數大江大浪的老人面前,一些記者的詰問不過只是小菜一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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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真是麻煩啊。”
在元司野人吸引了記者們的目光之後,六月徽已經悄悄地跟着趕回來的馬淵活也一起溜之大吉。兩人走到本部大樓的另一端,馬淵打開了一間會客廳,說道:“你先待在這裡吧,一會兒丸手特等還有那位元司先生都會過來的。”
“呃,好的。”
六月徽走了進去,卻一下子愣住了。只見房間裡已經有兩個人坐在一邊,那正是先前在音樂廣場見到過的一男一女。那名男子平靜地坐在沙發上,翻着一本似乎是有關CCG相關介紹的手冊;而那名女子則百無聊賴地玩着手機,在六月徽進來之後,她瞟了他一眼,隨後便扭過頭去了。
“這兩個人……都是喰種嗎?”
六月徽默默地坐到兩人對面,他清晰地記得那個女子在廣場裡擊退鋼琴師的一幕;而不出意外的話,對面那個男子應該也是喰種。一想到自己面前正坐着兩個喰種,而且還是安然待在CCG本部之中,六月徽就覺得非常違和。
“我聽元司先生說,你叫六月徽?”
那名男子,玄武忽然開口說道,六月徽怔了怔,點頭答道:“對。”
“嘖嘖,真是年輕有爲啊。”
玄武笑了笑,轉頭對朱雀說道:“喂,你不打個招呼嗎?”
“打什麼招呼?”
朱雀沒好氣地說道:“我看他心裡是現在恨不得一刀砍過來吧?”
“……你這張嘴還真能得罪人,算了,當我沒說。”
玄武搖了搖頭,隨後對六月徽說道:“不好意思,她平時就是這樣子。”
“……”
“我雖然不清楚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不過既然我們能坐在同一個房間裡,就說明我和她都沒有懷着任何惡意。”
玄武斟酌着詞句,說道:“我剛纔已經略微有些瞭解這個國家的喰種是如何生活的,包括你們CCG存在的目的;我也不想去評論他們或是你們,畢竟,我原來生活的地方和這裡可大不相同。”
“……你也是喰種?”
“對,沒錯。我和她,都是喰種。”
“你們爲什麼待在元司先生身邊?”
“因爲我們是他的保鏢。”
“保鏢?”
六月徽皺了皺眉,而這時候一個不怎麼客氣的聲音忽然隨着開門的聲音傳了進來:
“什麼保鏢,我看是看管還差不多。”
六月徽擡頭看去,只見元司野人走了進來,而他身後還跟着丸手齋特等官。
“元司先生。”
玄武立刻站了起來,順手還把不太情願的朱雀也硬拽了起來;兩人退到一邊,刻意和丸手齋保持着距離。而丸手齋對兩人熟視無睹,笑容滿面地說道:“那麼這次的事情到此爲止了,非常感謝您的配合,元司先生。”
“那麼下次,麻煩你們能來得快一點。”
元司野人瞥了六月徽一眼,哼道:“回頭給你們這位三等搜查官升升官吧,我看貴局裡也就這一個人才了。”
六月徽有些意外地看着元司野人,想不到這位鋼琴傢俬下里卻是這麼一個壞脾氣。然而丸手齋身爲堂堂特等搜查官根本不吃這套,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冷冷地說道:
“那麼下次您再來日本的話,請不要帶着兩個麻煩過來。”
“好啊,我恨不得甩了他們呢。”
元司野人針鋒相對地說道,一旁的朱雀只覺得快要氣炸肺了,而玄武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始終保持着沉默。
“丸手特等官,N’CES公司的盾紋春水女士已經抵達了。”
“哦呀,終於來了個可以交流的人了。”
元司野人自說自話地站了起來,看也不看丸手齋便走了出去;玄武嘆了口氣,急忙拉着朱雀跟在了元司野人身後,走了出去。
“這個老不死的……算了算了——餵你,可以下班了。”
丸手齋氣呼呼地站起身來,走到六月徽身旁的時候,頓了頓,還是拍了拍六月徽的肩膀,笑着說道:“小子,幹得不錯。”
“……謝謝,丸手特等。”
“趕快回去吧,明天還得上班呢——馬淵,明天早上一定得把報告完成。”
“啊?我又要加班啊?”
“你少廢話!”
看着這兩人也走了出去,六月徽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隨後便起身,準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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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之後,六月徽回到了自己在11區的家。
在大陵五郎死後,六月徽便向劍銘開煌提出要求,離開了4區。劍銘開煌不置可否,便在11區重新安排了一個新的住處。這次的地方是靠近海邊的一處普通的民居,偏僻而又寧靜,雖說一個人生活顯得十分孤單,不過六月徽自己倒是挺滿意的。
“嗯?”
當臨近自家的時候,六月徽忽然看到一輛有些顯眼的加長轎車正停在附近。而四周若有若無地,一些身穿黑色制服的N’CES公司工作人員正分佈在四周。他皺了皺眉,隨後看向自己的家,發現屋子裡的燈竟然是開着的。
“……怎麼搞的?”
六月徽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當來到門口的時候,門忽然從裡面打開了。
“哦呀,你終於回來了。”
開門的人是劍銘開煌,他看到六月徽之後,回頭笑着說道:
“沒錯,就是他——趕快進來,六月君”
“這是怎麼回事?”
當走近自己家的時候,六月徽驚愕地看到客廳裡已經坐滿了人:除了劍銘開煌之外,元司野人和朱雀玄武也在裡面;還有一個二十許人的年輕女性在裡面,正饒有趣味地打量着走進來的六月徽。
“真是沒想到啊,原來這位六月三等官,是你們的人。”
元司野人哼了一聲,隨後嘆了口氣,說道:“屋子的主人都回來了,我們是不是開始啊?”
“那是自然——我們見過的,六月君。”
那名女子站起身來,自我介紹道:“盾紋春水,N’CES東京分部最高執行官,很高興見到你,六月徽君。”
“……”
六月徽只覺得眼前的女子很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劍銘開煌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隨後說道:
“我想,還是先和六月君詳細解釋一下吧。”
他清了清嗓子,隨後對六月徽說道:“元司先生你是見過的,而且我想你也知道,他身邊的兩位護衛,玄武,朱雀,其實是喰種。”
“……他們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我只能告訴你,玄武和朱雀是從美國過來的,N’CES總部的僱員。”
劍銘開煌微笑着說道:“我從沒和你提到過公司的事情,現在我不妨告訴你。N’CES公司起源於美國,是一家致力於Rc細胞實用研究,以及對喰種措施執行的公司;我這麼和你說好了,公司在美國的地位,就像是CCG在東京一樣。”
“……美國的CCG嗎?”
“公司和CCG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我們認爲喰種並非是人類的敵人,相反地那些願意與人類和平共處的喰種應當得到尊重和妥善的處置。朱雀和玄武就是兩個典型,他們是爲公司服務的喰種僱員,同樣的,他們也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人類的事情。”
“……那麼,你們聚集在我家裡是爲什麼?”
“這個嘛——”
“六月君,我希望你首先要記住,這裡不僅僅是你的家,同樣也是公司的財產;而你,也是公司的成員。”
盾紋春水這時開口了,她看着六月徽,不容置疑地說道:“公司之前從未要求你履行任何義務,而現在,公司需要你的效力。”
“如果我拒絕呢?”
六月徽皺眉問道,盾紋春水的話一下子就讓他想到了大陵五郎,這令他很不痛快;盾紋春水臉色一沉,正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元司野人忽然開口了:
“那個人,八音克也,‘鋼琴師’,你們必須找到他。”
“鋼琴師?”
六月徽怔了怔,而元司野人則注視着他,緩緩說道:“他今天晚上之所以會到那裡,就是爲了見老夫的。”
“……目的呢?”
“誰知道……大概是想報復我?亦或是爲了證明什麼吧。”
元司野人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20年前,是我把那孩子從東京帶走了;然而在那10年之後,他卻執意離開美國,回到了這裡。”
元司野人的話讓六月徽十分驚訝,他忍不住問道:“您……20年前把他從東京帶走了?原因呢?”
“因爲他鋼琴彈得很好。”
“哈?”
六月徽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元司野人,而元司野人卻理所當然地說道:“他是我見過的最具天賦的鋼琴演奏者,也是唯一有能力繼承我衣鉢的人。我把他帶回美國,就是希望他能作爲我的弟子,並且在不久的未來超越現在的我。可惜他卻總是想着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最終也走上了這麼一條路。”
“……僅此而已?”
“鋼琴對我而言就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你這種外行當然是不會理解的。”
元司野人輕蔑地說道,他隨後看向劍銘開煌,問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能活捉他,耐心勸解一下,說不定他能想開點。”
“呵呵,我覺得還是算了吧。”
劍銘開煌訕笑道:“畢竟總部那邊的意思——”
“哼,又是那小子,簡直不讓人省心。”
元司野人不太高興地說道,六月徽不知道他指的是誰,不過他卻發現在元司野人說出那副話的時候,盾紋春水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元司先生,總裁的命令是務必除掉鋼琴師,不留後患;而且,鋼琴師畢竟還是相當危險的喰種,他既然不願意接受公司的喰種安置條例,那麼在東京,他就已經是不受任何法律保護的危險分子了。”
“危險分子……有我身邊這兩個傢伙危險嗎?”
元司野人不以爲然地說道,不過還是同意了盾紋春水的說法:
“算了,事已至此我也無話可說,就當只是老夫的牢騷好了。”
“我,還是不太明白。”
六月徽遲疑地說道,他覺得自己和這些人格格不入,然而他們卻自顧自地把自己當成自己人;正在他暗自考慮着要不要私下裡和有馬貴將談一談今晚這些人的時候,劍銘開煌開口說道:
“有些事情,我想還是實話和六月君說比較好。”
“哦?”
盾紋春水眉毛一挑,卻沒有反對;劍銘開煌見狀,便說道:
“鋼琴師,八音克也,正如元司先生所說,原本20年前被帶到了美國。按照美國的喰種對策法,他被登記在冊並且在元司先生的監管下生活。然而八音克也卻並不喜歡美國的環境,而且還產生了一些非常危險的想法。那段時間我們懷疑他與某個喰種恐怖組織有聯繫,甚至直接參與了這個組織發動的恐怖襲擊。後來那個組織被公司討伐,總部的工作人員堅持認爲八音克也應被逮捕,然而他卻先一步逃離了美國,偷渡返回了日本,並且在東京生活到了現在。”
劍銘開煌頓了頓,看着六月徽,一字一句地說道:“而在當時,因爲一些政治原因,公司並沒有通知日本政府又一個危險的喰種潛逃了回去,畢竟在日本所有的喰種都不被法律所保護,公司認爲沒有必要多此一舉。不過很明顯公司高估了CCG的能力,鋼琴師直到現在居然還活着,而且這次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總部已經不能忍受這枚定時炸彈繼續潛伏下去了,所以在他鬧出什麼更大的新聞之前,我們必須要將其驅逐。所以六月君,因爲我們不希望出現什麼外交事件,所以有關鋼琴師的事情,公司需要你的力量,秘密地將其處理掉。”
“……我明白了。”
“這麼一來,我想我們應該可以開始思考一下計劃了。”
劍銘開煌微笑着說道,他看到六月徽似乎還是不怎麼明白,便解釋說道:“我們認定鋼琴師的目標就是元司先生,而元司先生也同意將自己作爲誘餌。所以接下來的關鍵,就是想辦法讓那個鋼琴師自投羅網了。”
“你的計劃是什麼?”
盾紋春水平靜地問道,劍銘開煌沉吟片刻,建議道:“元司先生最好還是繼續留在東京,對外可以推說是療養;這期間朱雀和玄武至少在明面上要從元司先生身邊離開,而由CCG負責元司先生的安全。如果沒有他們兩位在旁的話,鋼琴師應該會考慮鋌而走險的。”
“可以,那樣的話,六月搜查官就要充當好我們的眼線了。”
盾紋春水轉頭對元司野人說道:“如果可以的話,元司先生可以指名讓六月三等作爲自己的護衛跟隨行動。”
“好的。”
元司野人看了六月徽一眼,笑着說道:“總算啊,可以擺脫這兩個傢伙了。”
六月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之後才問道:“那麼,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保護好元司先生,等待着鋼琴師自己上門——但是,有關我們今晚所說的任何事情,都不要透露給任何人,尤其是CCG中的任何人。”
盾紋春水冷冷地說道:“我警告你,鋼琴師的秘密不容被外人所知,如果有任何泄露的話,公司將有必要讓任何知道這個秘密的外人閉上嘴!”
===
20區,古董咖啡廳
“您好,歡迎光臨——咦,您是,八音先生?”
“好久不見,董香——入見呢?”
“入見小姐不在……您有事嗎?”
“是的,有些事情。”
被稱爲“鋼琴師”的喰種,八音克也掃視了一眼咖啡廳內的座位,隨後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呼……你居然還敢出來?”
看到八音克也坐到自己對面,那個人笑了笑,說道:“現在你可是已經聲名大噪了。”
“元司老師在什麼地方?我知道他沒有離開東京。”
“他現在正在CCG的保護下,你不會是想要自投羅網吧?”
“那兩個傢伙,去哪裡了?”
“被先行遣返了,要是讓外界知道有兩個喰種就待在元司野人身邊,你明天早上就能從頭版頭條上跌下來。”
“那樣的話,倒是可以一試。”
八音克也定定地看着對面的客人,忽然說道:“這是個陷阱,對不對?”
“沒錯啊,不過即便是陷阱,你也會往裡跳的,沒錯吧?”
對面那人遞過來一張卡片,說道:“地址就在這裡,具體怎麼做,你自己考慮吧。”
說着他便站起身來,八音克也瞥了一眼卡片上的信息,隨後背對着那人,問道:
“你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劍銘輝光?”
“你指的是什麼?”
劍銘輝光饒有趣味地回頭說道;八音克也舒出一口氣,搖頭說道:“算了,還是不知道爲好;順帶一提,這件事情之後,我就不會再和你見面了。”
“嗯,確實是啊,這應該就是我最後一次與你見面了,鋼琴師。”
劍銘輝光笑了笑,轉過頭去,在內心中說道:
“永別了,‘鋼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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