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沒有平安。
尚芳從北水市最大的教堂出來,天上又紛紛揚揚地下起大雪,人行道上,上次的雪又被新雪覆蓋,既滑又難走,並且常有人滑倒。
尚芳與同學溫順也同別人一樣,走上快車道。一邊走一邊心中在想:是打車回學校還是走十多分鐘,去前面的公共汽車站?
也許沒有公共汽車了,只有乘坐出租車。
夜深了,這一帶沒有交警,有的人隨手要車,很瀟灑,也很方便。
尚芳與溫順沿快車道的右側,小心翼翼地走着,身後有喇叭聲,尚芳回頭看了一眼,一輛奔馳車亮着燈在響喇叭,路燈下,可以看見車內一箇中年人在駕車,西裝領帶,穿得很薄,頭髮也梳得跟電影上黑道老大一樣,油光發亮,他舒服地坐在溫暖的駕駛室內,不冷不滑,更不用擔心滑倒或雪花落在頭上、無情的風吹亂頭髮。
尚芳又低頭向前走。
她身後的車仍然在鳴喇叭,尚芳心想:這車完全可以左拐一下,只要他方向盤輕輕一轉,就可以繞過她們。
尚芳駐足回望,她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不超過去,右邊的路已經很窄,他爲什麼要爲難兩個小女子?一定要把她們擠到人行道的冰面上?
“別理他,我們就這麼走!”
“對!”
從大教堂過平安夜的人們熙熙攘攘,如水波一樣向四處擴散。
突然,只聽又一聲鳴叫,車煞住了。同時,車頭也把尚芳輕輕撞倒。
車內的人走出來,他身材高大,衣冠楚楚,手中拿着手機,似乎有幾分怒氣,站在跌倒的尚芳面前。
“你們會不會走路?這是快車道,你們知道嗎?”
尚芳痛苦地坐在地上,回過頭來,溫順伸手去拉她,同時反脣相譏道:“你會不會開車?”
這時,有人圍上來看熱鬧。
一個老太太口中道:“仁慈的主啊!平安夜要處處平安,不要有戰爭和流血。”
一個小女孩拉着她說:“奶奶,你亂說什麼呀?別管閒事,我們快走!”
尚芳被溫順扶起來,她感到左腳很疼,可能扭傷了,也許是骨折。
“太疼,我站不起來!”
溫順也急了:“怎麼辦呀!送你去醫院?”
中年男子口氣緩和了一些,旁邊的人也議論紛紛,大多人同情這兩個弱女子。
“好吧,我送你們去醫院,上車吧,按交通法規定,其實,我一點兒也沒責任。”
“這個時候還說這種話?快把人送醫院!”圍觀中有一箇中年人大聲說。
中年人見溫順把尚芳扶進車,他也鑽入溫暖的車內。
不久,汽車來到附近的一家醫院。
急診室內。
溫順扶着尚芳等待檢查。中年人爲她們掛號。
年輕的值班大夫診斷後,說:“骨折,需要住院,先辦手續,交押金。”
兩個人口袋中只有50塊錢。
“你等着,我去找他!”溫順出去找那個中年人,錢得要他出。
尚芳住進病房,己經快到零時了。
中年人則隨她們走進病房,他的手機又響了。
對方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在哪兒?”
“我在公司與員工聯歡,過平安夜。”
“你又在撒謊?又在騙我,剛纔我己經給徐亮打過電話,今天他一天沒有見到你的影子。你老實說,你在哪兒
?是不是與別的女人鬼混?”
“沒有,我在飯店與康大力他們在一起,還有幾個客戶。”
“爲什麼有女人的聲音,你馬上給我回來,否則……”
中年人回頭看了尚芳一眼,轉身出去,把門關上,她們再也聽不到電話中那個女人尖厲的聲音。
不一會兒,中年男人又開門進來,他對尚芳說:“我有事先走了,這是給你的醫藥費!”說着,從口袋中掏出一疊錢,數也沒數,放在尚芳的牀上。
溫順拿過來一數,共五千元。
兩個女大學生擡起頭來看着他,感到有錢人出手真大方。
“這是我的名片,過幾天我再來看你!”中年男人掏出名片,又遞過來,尚芳伸手接過。只見上面寫着:大後方餐飲公司總經理冷向陽。後面有辦公、宅電及手機號碼。
這可是北水市有名的一家餐飲公司,北水市分店就有七八個,大多數設在市內的繁華地段。
冷向陽又客氣地對兩個人笑一笑,然後,轉身走了。
不管這名片是真是假,有這五千塊錢和剛纔辦手續時押的二千塊錢也足夠了,他不來也沒有關係。
只是快要期末考試了,骨折了可能要耽誤學業,尚芳有些後悔,傷筋動骨一百天,自己不應該和常有志嘔氣,來大教堂過平安夜。
第二天,又有幾個大夫診斷,尚芳沒有骨折,只是扭傷,拍片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
新來的年輕大夫有些不好意思,又對尚芳做了許多解釋。
“沒有骨折就好,藥也用上了,我出院!”
尚芳出院的第二天中午,女學生宿舍值班室有人用廣播喊她:“尚芳,有人找,趕快下來。”
尚芳答應之後,扶着樓梯走下來,她已經能夠慢慢地行走。
沒有料到,來找她的竟然是冷向陽。
“怎麼是你?”
“對,我這幾天挺忙,今天去醫院看你時,大夫說你已經出院了,不是骨折就好!”
“怎麼找來的?”尚芳不解地問。
“那天填住院卡時,你的同學告訴我的地址,真對不起,使你受了傷,我請你去吃飯,可以嗎?”
尚芳冷冷地回答:“我已經吃過了!”
“今天晚上,把你的同學也叫上,可以嗎?算作我對你的道歉,晚上六點我來接你,再見。”
尚芳看他大步走出門去,她沒有對他說行,也沒有說不行。
豪華的奔馳車,在衆多同學的羨慕目光中,駛出校園大門。
尚芳又回到宿舍。
溫順聽了她的介紹,果斷地說:“去就去!反正晚上我們也沒有事,對他們這種有錢人,不吃白不吃。”
尚芳若有所思地說:“我怕他打什麼壞主意。”
“不可能!他也許真的良心發現,他不是也叫我去嗎?我們兩個人一起去,什麼也不怕,他要真打你的壞主意,我們可以打110報警。”
尚芳又道:“偏偏常有志又去外市聯繫工作,他在這裡就好了。”
溫順大方地說“就是他在,也不會介意的,出去吃一頓飯算啥?我們可是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別太小家子氣了,被人看不起,到時候啥菜貴,我們就點啥,就這麼定了,到時候我陪你去,狠狠宰他一頓!”
尚芳似乎猶豫,但又欲言又止。
“他六點來接?”
尚芳點點頭。
溫順又安慰她道:“離考
試還有幾天,不在這一頓飯上,憑你的聰明,不用複習也能順利過關。”
尚芳聽自己的好同學誇獎自己,微微一笑,心中十分受用。
晚六點,冷向陽的黑色奔馳車準時來到宿舍門口,門衛看管得那麼嚴,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
尚芳與溫順在窗戶旁看見冷向陽從車門內出來,又向宿舍值班室走去。
不久,宿舍樓內的小喇叭又傳來那個老年婦女的聲音:“尚芳在嗎?
樓下有人找。”
兩個人早已打扮完畢,溫順迫不及待地對她說:“我們走!”
大雪如粉如沙,隨北風在空中飄舞,大地一片潔白。
自行車道上,騎車的人大多低頭彎腰,在薄薄的冰面上迎風慢行,冰上騎車,也是北方人的絕活。
人行道上,偶爾有人滑倒,有的人自我解嘲地笑笑站起身,看一下週圍的行人,拍一拍屁股上的積雪,又低頭慢行。
正逢下班高峰,加上雪天路滑,快車道上的車也如蝸牛般緩緩走動。
尚芳坐在溫暖如春的車內,冷向陽又放出強勁節奏的音樂,與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強烈的對比。
汽車終於停在太安街南面的查理飯店門前,這是北水市最繁華的五星級飯店。
尚芳與男友兼同學常有志逛街時,多次從這兒走過,並且經常仰頭看一下那高聳入雲的富麗堂皇的建築,可她們從沒有想到裡面的設施及進去享受一次,吃上一頓。
汽車停在門口,服務生殷勤地躬身來打開車門,說道:“歡迎您們來查理飯店。”
溫順與尚芳從後門先後出來,兩個人仔細打量一下這個陌生的地方。
溫順終於看明白所處之地,脫口問道:“這是查理飯店?”
“對,兩位小姐,請!”冷向陽禮貌地很紳士地一揮手,兩個人有幾分怯意。店大壓客,客大壓店。兩個窮大學生從來沒有來到過這種豪華的五星級飯店。
“那好,我帶路。”冷向陽看出她們的心理活動,率先在前帶路,自動門在他的腳步前無聲打開。
好大的廳,這是歐式的共享間,燈光明亮,富貴有身份的來來往往。
尚芳在這個地方一站,突然感到自己有些寒酸,她不敢看來往客人的臉,隨冷向陽大步向前。
二樓,一個豪華的包房。
踏上柔而無聲的進口高級地毯,有服務小姐爲他們接下衣服,溫馨的燈光下,音響正播放着抒情的吉他曲。
包房內早有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頭髮梳理整齊,閃着黑色的亮光,一手握着手機,上前伸出另一隻手熱情地與冷向陽握手。
“冷總,歡迎你來這兒用餐,路上有雪,車不好走吧?”
一個女領班見縫插針地討好說:“我們董經理聽說您來,在這兒已經恭候多時了。”
“謝謝。”
董經理有幾分恭維地說:“冷大哥,我們都是中國人,說一句不外的話,咱們都在北水這一畝三分地上混,北水市餐飲業誰不知道您大哥的大名?小弟身爲餐飲部的經理,以後還請大哥多關照。”
“一家人,別說兩家話,咱們都是黑眼睛黃皮膚的中國人,都有一顆中國心嘛!以後有事你儘管吩咐,你這裡是洋人當大老闆,靠山結實。”
“哪裡哪裡?大哥快坐!”
服務小姐送上熱茶,尚芳與溫順也悄然坐下,她們沒有料到,這裡的大經理對冷向陽也這麼客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