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飛白歡喜的道:“琳琅來得巧!”
柳管事陪笑道:“郡主先上公主那兒請安了。”
元飛白瞧瞧月家的活計已經幹得差不多了,親手將主桌上六隻水晶球依次裝進了六盞宮燈內。
明珠見了,微微一楞,剎時反應過來,脫口而出:“夜明珠?”
元飛白得意的道:“算你有見識。這六顆夜明珠是我花了多年時間慢慢蒐集而來。夜間光可照人!裝在你這宮燈內,不也算辱沒了它們!”
向寧見女兒眼中從未有過的豔羨之意,又是吃驚又是好笑的道:“你若喜歡,爲父幫你留心。”
他可不知,即便是在前世,明珠也沒有見識過品質上佳、通透如水晶且能自行發光的夜明珠!是以今日一見,即驚且喜。
元飛白讓柳管事叫來回雪樓所有的大小侍從,耳提面命了一番後,興沖沖的趕去他的母親、西寧公主那兒邀功去了。
明珠微微有些好奇:西寧公主和琳琅郡主這兩位天之驕女,不知會是如何模樣?
香菸嫋嫋,珠簾輝映中的西寧公主沉靜雍容。並無珠玉滿頭的華麗,也無錦繡玉斕披身。一件柔和又不失明麗的杏紅色常服,幾點粉色的珍珠釵環。即遮掩了她面容上歲月的痕跡,又襯托出她精緻的眉眼五官。
坐在她身邊的女子肌膚賽雪吹彈即破毫無一絲瑕疵。一雙妙目清幽如山間泉水,深遂迷人。氣質自有一股清雅高華,令人望而生敬。正是琳琅郡主。
“母親!”元飛白興沖沖的進來先請了安,再看向琳琅,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道,“你今日來得巧。正遇上一幢美事!”
琳琅臻首輕側,髮鬢邊的冰藍寶石輕輕滑過她的面頰,略帶好奇的問:“什麼美事?”
“先容我賣個關子!”元飛白本就生得俊美無鑄,這般笑起來,令原本已是美人在座,珠光環繞的室內,更添光華輝暈。
西寧公主瞧着自己的兒子,脣角微露和熙得意的笑容,隨意的將手中書卷遞給身邊的侍女,皇家貴女的風範便已在她這微小的動作中展露無遺。
她伸手支頜,眼中半帶調笑:“我兒笑容滿面,精神煥發。可見這美事着實美得很!”
元飛白往母親身邊一坐,眉飛色舞的道:“母親可還記得半年前我尋來的那隻貝殼燭臺?”
公主眼風略動,已有侍女從內室中取出那枚精緻小巧的燭臺,放在案几上。
“公主喜愛它,常在內室把玩。”說話的侍女是公主的心腹侍女流雲。
西寧公主微笑道:“這隻燭臺貴在工藝。能將貝殼打磨得纖細輕薄又別具匠心的拼在一起。雖無名貴珠寶相配,卻叫人見之忘俗,難以釋手。”
琳琅郡主的目光往這隻燭臺上悠悠的轉了幾圈,眼中微露一絲驚豔。道:“這是表哥尋來的?不知是誰家之物,倒也捨得!”
元飛白一心想逗兩人開心,挑眉笑道:“可不是?!它那主人小器還不肯讓與我。沒法子,爲了討母親歡心,我只好連騙帶哄的硬搶來了!”
西寧笑道:“琳琅,你瞧他說得!弄得自個兒好似欺男霸市的惡主一般!”
元飛白嘿嘿一笑,眼底眉稍盡是得意:“母親,今日孩兒再給您一個驚喜!”
公主側首望他:“喜在何處?”
元飛白瞧了眼天色,道:“等用過晚膳,母親隨我同去迴雪樓即知!”
西寧公主素來寵愛獨子,聞言笑道:“若我不喜?”
元飛白俊眉一跳:“絕無可能!”
琳琅美目含情的笑道:“姑母,表哥這般自信,可否容侄女先去替您掌掌眼?”
西寧的笑容更加慈和。在合浦這地界,想要爲兒子尋個稱心的媳妃難如登天。她又不願京城那邊插手自家的事兒。幸好還有琳琅在!兒子與琳琅從小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將來成親,也是水道渠成之事。
“去吧。”她輕輕拍了拍琳琅的手,又叮囑兒子,“小心些,看好你妹妹。”
元飛白自是大聲應了。帶着琳琅及她的侍女,邊走邊笑道:“原來你也是急性子!”
“誰讓表哥尋來的寶貝總能叫人喜歡。”琳琅金尊玉貴,莫說合浦越州,整個廣西也沒有比她身份更高的少女。但在元飛白麪前,她只是一個愛嬌的小妹而已。
元飛白極喜歡她的奉承,笑咪咪的道:“待會我看看有無多餘的小玩意,送你幾樣回去把玩。”
琳琅嘟着紅潤潤的小嘴不滿的道:“小玩意兒?表哥真小器!”
元飛白故作心痛的模樣:“好啦,到時候給你挑件大的,滿意不?”
琳琅這才掩嘴一笑:“先謝過表哥了!”
一行人到了迴雪樓,月向寧父女已經將所有的燈具安裝完畢,正在調試燭光。
“再換大些的蠟燭。”明珠仰頭審視燈光效果,暈黃的燭光映在她的臉上,猶如鍍了一層柔和的金光,原本就美豔無雙的面容又帶上了些許聖潔神秘的味道。元飛白乍見之下,腳底不由頓了一頓。
劉管事聽見動靜,扭頭一瞧:兩個主子來了!忙上前行禮道:“參見郡主!”
明珠與向寧這才放下手頭的活,隨着劉管事一同行禮。
明珠心中頗有不適:等級森嚴的朝代,她一介平民之女,心氣再高,也不得不在這些貴族面前卑躬屈膝退避三舍。
“兩位請起。”琳琅一派貴女風範。她的目光似乎在明珠姣好的面容上只逗留了一瞬的時光,便將注意力轉移至大廳內的擺設,及華麗無匹生平僅見的貝殼燈上。問道:“表哥,這些燈具,就是你給姑母的壽禮?”
元飛白得意的道:“怎樣?”
琳琅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與歡喜之意,讚道:“設計新奇,用料精絕。此燈一出,必將豔驚合浦!”
月向寧相當知趣,當即躬身道:“郡主殿下盛讚了!”
琳琅這才仔細的打量向寧與明珠兩人,笑問:“表哥,這兩位是?”
“合浦名匠月向寧。”元飛白極給月家面子。誰讓月家給足了他的面子呢!“月先生曾在宮製造局任職多年。此女是先生長女月明珠。琳琅,你或許聽說過她的名字——”
琳琅驚笑道:“月明珠?!可是開出金珠的那位月大小姐?!受媽祖娘娘點化的那位?”
明珠何等機敏的人:在真正的金枝玉葉面前,說什麼媽祖點化,那不是得罪貴人麼?當即應聲道:“不敢!明珠的識蚌之道,一屬家傳技法,二是運氣比常人好些。坊間傳言,不敢當真。”
琳琅溫柔的笑道:“月小姐過謙了。不知這貝殼燈,是你們父女二人誰的主意?”
向寧道:“是明珠的主意。我只爲她打個下手。”
明珠瞧着父親笑道:“若無父親監工,這燈是造不成的。”
“行了。知道你們父女倆厲害。”元飛白已經執着一頂六角珍珠流蘇宮燈而來。此時天色微暗,燈內的夜明珠已經放出些許瑩瑩的藍光。
“這種宮燈一共就做了十隻。我送你一隻,可好?”
琳琅好氣又好笑的看着他道:“只一隻宮燈?你讓我怎麼拿得出手?”
元飛白只得忍痛道:“好吧,兩隻就兩隻!”還不忘解釋一句,“這燈裡的夜明珠可不送啊!”
許是他咕噥的說這話時,語音不清,將“夜明珠”三字糊成了“月明珠”。只聽得琳琅眉稍微微一挑,又飛快的放下。半是撒嬌半是埋怨的道:“就你小器!”
兩人說話間,向寧父女已經配好了所有的蠟燭。
元飛白滿意至極。劉管事似是想到了什麼,在他耳邊低講了幾句。他面色微變,對琳琅笑道:“琳琅一會兒可不能在我孃親前說漏嘴。記得幫我保密。”
琳琅會意:“這是表哥給姑母的驚喜。琳琅自然不會壞了你一片孝心。”說畢,便帶着侍女先行離去。
走了一段路,她忽的停步,轉身瞧向迴雪樓。神情莫測。
元飛白與向寧父女前後共行。
“方纔胡大已經查過了。未在馬兒身上發現異常。”
明珠蹙眉不語。
“不過,胡大聽了馬匹發狂的樣子後,斷定馬匹定然是讓人做了手腳。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在一支細如牛毛的短針針頭塗了藥水。然後射進馬身。但力度需掌握得恰到好處,不能入體太深。這樣,馬匹在劇烈的動作下,短針便會脫落。然藥性已進入血肉之中。”
明珠忽的問:“那麼,找到短針了麼?”
元飛白瞧了她一眼:“柳管事派人去事發處查過了。幸好那邊還沒收拾完。還真發現了一枚短針。”
明珠搖頭:“可惜短針平常,針上的藥也普通。所以再也查不出什麼線索?”
元飛白長眉微揚:“你倒是看得明白。不過小爺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找到了最有可能射出毒針的地點。店家說,有個男子曾在那個位置的包間內呆了小半個時辰。馬匹出事後,他才離開。”
“能畫下圖像麼?”
“能。但是人像不夠清楚。這種人,通常多少都會些許易容之術。”
明珠聞言駐足:“既然這條路走不通。我這兒倒是有個線索。不知元公子是否願意一試?”
公主府的東西,都有人敢謀算,元飛白早就被惹毛了。恨道:“你有線索?怎不早說?!”
明珠微笑道:“元公子可能不知。昨夜我家的倉庫被盜。有賊人偷去一隻貝殼香爐。”
元飛白啊了聲,臉色鐵青:“竟有此事!原來他們早有策劃!可恨!”
“我家的庫房,鐵鎖窗門無損,唯有一扇小天窗可容兩歲小兒出入。”
“內賊?”
明珠輕輕搖頭:“鑰匙只有兩把。我一把,父親一把。貼身藏帶。並無遺落。”
“那麼——”
“線索便在此處。”明珠目光微凝,在發現室內有些許細小的足印時,她便有了這個大膽的假設。“請公子徹查本地所有的戲法人。”
“戲法人?!”元飛白張口結舌。“難道你懷疑他們用法術——”
“當然不是。”明珠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戲法人,耍猴人。”
向寧猛地想起一事:鬥珠大會的複賽時,曾有個戲法人帶着只極聰明的猴子表演節目。又想到自家的天窗,瞬間恍然大悟!
元飛白也猜到了些許,神色凝重的道:“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頓了頓,嘿笑一聲,“敢找我公主府的麻煩!”
“郡主殿下!”侍女寶娟見主子久久凝望從迴雪樓離去的三人,忙喚她。“殿下!”
琳琅郡主輕輕吐了一口氣,問:“你覺得月明珠,如何?”
寶娟微笑道:“是個聰明漂亮的姑娘。不過她再如何能幹,郡主也無需將她放在心上。不過一匠人耳。”
琳琅脣角微揚,似笑非笑:“是麼?”
緩步而去,背影迆麗,清貴無方。
一上午開會。所以更新就晚了會兒。爲表歉意,今日暴更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