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再定回國路
段小三倒冷靜了下來。深入阿羅那順大軍，去營救室利，難度極大，而眼前的幾個人，除了提米爾汗還有一戰之能力，其它幾人要不行動不便，要不手無縛雞之力，不僅不能幫忙，說不定還是包袱。況且，他的職責是保護特使安全，如果再讓王玄策等人身陷險地，實屬不該。
“你們先北上，我和提米爾汗一道去營救室利。”段小三神情堅定，說道：“往北再二十里，有一座名叫瓦里爾的小城鎮，我們在那裡會合。”
瓦里爾，是天竺國和摩縷加波國的邊界，也算是邊境之城。兩國原本都有軍隊駐紮，但後來因爲兩國關係交好，所以開放爲戶市，意爲兩國民衆可以自由貿易交換的城市，又將大部軍隊撤離，只留下數量極少的邊防軍維持秩序。所以，瓦里爾就成爲除王舍城之外，由天竺進入摩縷加波國最好的通道。這也是段小三他們在出發之前商量好計劃。
“不行，你一個人去，我怎麼能放心？”蔣師仁說道。
“你不能去。”段小三看了一眼蔣師仁的下身。蔣師仁的一條褲腿空空蕩蕩，懸在馬車邊。
蔣師仁自然能明白段小三的意思，說道：“我有一部輪椅，不用你照顧。”
“就算你不用我照顧，但他呢？”段小三指了指王玄策。
“我也不需你們照顧。”王玄策豪氣頓生，“既然我們一起從大唐來，就應該一起回大唐。同生共死，同舟共濟。”
“還有那些經書呢？”載有大量經書的馬車，此時就停在一棵菩提樹之下。趕車的車伕早就跑了個一乾二淨，幸好還有幾匹馬。
這些經書，是那爛陀寺的大師委託在他們帶回大唐。如果沒人照看，勢必丟失。這份責任更大也更重。
王玄策和蔣師仁自然知道孰輕孰重，但又捨不得段小三這樣去送死，一時竟無語。
“我有個建議。”在一邊許久沒有發言的提米爾汗，忽然說道。
衆人都望向提米爾汗。
提米爾汗說道：“如果我們換條路線，進入摩縷加波國再北上呢？”
“什麼意思？”
“除了瓦里爾，還有一個邊境點，也合適進入摩縷加波國。”
“哪裡？”
“王舍城。”
“王舍城？”衆人大驚。其實在段小三等人出發前，也討論過王舍城的路線。但王舍城這一條路線，因爲距離天竺國太近，再加上邊防軍數量遠遠比瓦里爾要多得多，所以，他們捨近求遠，選了瓦里爾這個切入點。
王舍城是一個真正的城市，有城牆有城門，要過王舍城，第一道關便是城門的衛兵。如果銅鎮王真的與阿羅那順聯手，他們恐怕連第一道城門都進不去。
提米爾汗似乎早就看清衆人所慮，摸了摸下巴，說道：“王舍城雖然有城有門，但我在王舍城有一定的人脈，小小城門不足爲懼。我們一通過王舍城，直奔摩縷加波的腹地，然後再往北上，途經達卡，便可到達不丹，如此一來，可節省兩天的路程。”
如果能順利通過王舍城，這其實也是一個可行的方案。不過，不管哪個方案，他們的行動一定要快。趁着銅鎮王還沒下達全國通緝令之前，趕緊逃出摩縷加波國。
“或者你們也可以走海路回大唐。”一清僧人忽然說道。
“走海路？”
“對，海路。”一清僧人緩緩說道，“經殞伽河一路東向，便可到達入海口，那裡有無數船舶，坐船也可回大唐。”
王玄策微微皺眉，說道：“海路我也考慮過，但海上風浪不可預知，風險實在太大，而且自古以來，從沒有人從大唐到天竺通過海路往返。”
“我就是從海路而來。”一清僧人說道。
“你從海路而來的？”
“出家人不打誑語。”
王玄策看着一清僧人。很顯然，王玄策有些不信，但事實又不得不信。如果從陸路出發到天竺，那大唐朝廷會製作一張特殊的路引，提供給行人，用來一路通關所用。而這樣特殊的路引，一般需要申請，朝廷也會嚴格備案。所以，大唐到天竺所有的商人、僧人等，一般都會在朝廷有備案。但海路就不一樣了，只要一出入海口，便可以一路南下，直至天竺東海岸，與陸路相比，如果除卻天氣的不良因素，的確是快了許多。而那些在大唐犯過事意欲到天竺另謀生路的也大有人在，據說他們就是漂洋過海，一直到了天竺。只不過，這在官方並無記載。
既然可以從海路回大唐，那就可以多一個選擇。況且，他們現在所攜之物頗多，而人員行動又是行動不便，走海路的優勢相當明顯。
不僅王玄策有些心動，連蔣師仁也偏向了走海路這一條道。
可段小三卻不同意。他的理由是，海路太危險，風險不可控。但王舍城風雲涌動，也不是提米爾汗所說那樣簡單。
不可冒險，堅持原來計劃。段小三心中暗思。
提米爾汗說道：“阿羅那順和銅鎮王一定會料到你們會北折而上，後入吐蕃，他們只需要摩縷加波國與吐蕃國的邊境線加強看守巡護，你們恐怕就無路可逃。”
“總有辦法可想的。一過摩縷加波國，到了吐蕃，便可安全無虞。”
“可如果他們將天竺國通緝文書送給吐蕃，讓他們協助檢查呢？”提米爾汗提醒道。
所有人心頭大駭。現在阿羅那順是天竺國國王，那出具一份有關王玄策等人犯罪的通告文書，豈不是小菜一碟？
這也就是說，如果能通過海路到達大唐，這樣就可以避免與它國的接觸，相比而言，海路又多了幾分勝算。
“不知險而冒險，是爲魯莽，知險而犯險，以方法應對之，是爲置之死地而後生。”提米爾汗說道。
“好吧。”段小三終於還是點頭同意，由陸路換成海路。但前提是，王玄策和蔣師仁等人攜帶着經書先走。
蔣師仁當然不同意。他們現在這個位置，如果要到王舍城，自然是經過華氏城。既然經過華氏城，他就沒有理由不幫忙。他對自己的行動能力，絕對有信心。
可段小三怎麼可能答應蔣師仁的要求？經書重要，大唐特使的安全也很重要，就算蔣師仁有能力，也應該是先護住首要目標。
“或許我可以幫忙。”提米爾汗說道。
衆人望向提米爾汗。
提米爾汗說道：“在華氏城和王舍城之間，有一個叫多哈爾的小村落，村民幾乎都是佛教徒。我們可以請他們幫忙，讓他們先把經書送到王舍城。”
提米爾汗的主意不錯。經書的問題如果解決了，那王玄策和蔣師仁最大的擔憂也就解決了。
可王玄策和蔣師仁的問題解決了，但段小三的問題卻沒有解決。他的首要目標，仍然是保護王玄策。
可王玄策和蔣師仁已經下定決心，要跟着段小三一起幫忙營救室利。
段小三待要再次反對，只聽提米爾汗說道：“衆人拾柴火焰高，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我想還是大家一同去最好不過。”
五個人，三個同意，一個沒表態，只有段小三一人反對。三比一，段小三再也無法說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