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肯說出身份的室利
“別呀，把人家的腰帶解了，就這樣跑了？”段小三衝着室利的身影，大聲喊着。剛纔背對着，並沒有看到室利異樣的神情，還以爲室利在作弄他。拎着腰帶走來走去也不甚方便，他不會繫腰帶的方法，但也不願再央求別人幫忙，一眼瞥見牆角邊有一團麻繩，便走了過去，隨手撿了一根，系在身上。
加路達從沒看過裹裙竟然還有如此穿法，一時看得竟目瞪口呆。
段小三視若無睹，反正也就穿那麼一會會，等衣服幹了，換上自己的，便不會再有人笑話。
想起衣服，他想起了放在唐衣中的腳鏈。
室利從房中又走了出來，抱起段小三換下來的衣服就走。
“哎……”段小三急忙拉住他，“我的衣服。”
“你的衣服？這麼臭？不扔掉？”室利有些疑惑地問道。
“扔掉？想什麼呢？”段小三一把將衣服搶了回來，急着找腳鏈。他生怕放在衣中的腳鏈被室利或者加路達偷了去，按照他們現在的條件，沒有腳鏈作抵押，他四個銀幣可就別想要回來了。
室利和加路達倆人在一邊茫然地看着，不知他要幹什麼，直到段小三摸出髒衣服裡的腳鏈，這才恍然大悟，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吐出了一個詞“守財奴”。
段小三小心地將腳鏈收起來，眼角卻是瞥向室利，一臉的得意。
室利冷哼一聲，一扭頭，回到了房中。
加路達緊隨其後。
院子裡只剩下段小三一人。
在空蕩蕩的院子裡，他想起了大唐商行總會。眼下，他不知道將軍身在何處，其它兄弟情況又怎樣。或許總會只是偶然失火罷了，而將軍和特使等人也應該會安全轉移到其它的地方。
他心裡這樣安慰自己，但又隱隱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他有些急躁地在院中踱了兩步。一人身處異鄉，要人沒人，要資源沒資源，語言也不通，要怎麼才能找到他們呢？
他未免有些焦躁，心中一陣發慌。
他看了看室利和加路達走進的那間房子。房間裡的倆人，救了他兩次性命，而且他們也懂得漢語，溝通無礙。這就是他在斯德歌爾城的全部資源。那麼，如果想要找到將軍，唯今之計，只能靠這兩人了。
可是，段小三心中又不免有些忐忑。房中的倆人，一個是齷齪的小偷，一個是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兩人身份不明，又如何能夠取得他們的信任？抑或是自己信任他們？他在這裡安全嗎？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這院子，三面是房，只有一邊是門，那是進口，同時也是唯一的出口。房子只是一層高的土坯房，房頂與斯德歌爾城其它的民居建築並無二致，都是一樣的平頂，只不過平頂下安裝了一排屋檐。他對這些屋檐沒有多加留意，想的是如果總督府發現了他們，派人在房頂一站，他們三人如同甕中之鱉，無處可遁，必捕無疑。他們又爲何帶自己到這裡來呢？他們看樣子，也是天竺人，又爲何懂得漢語，並且一直在使用漢語交流呢？
越來越多的疑問，盤旋在段小三腦海當中。但有一點他想得很明白，要想找到將軍，或許眼前這倆人有可用之處，而要利用他們，就必須搞清他們的身份。
一想到這，段小三毫不猶豫地挑起門簾，走進房中。
室利和加路達所在的房間，也如同院子一般的整潔有序。陽光從破敗的窗戶外折射進來。段小三看到，房間靠角落的地方，有一張土築的大牀，邊上有一個有些發黑的大櫃子，再邊上有一張四方形的矮腳桌。桌子邊上，鋪着一張到處都是破洞的地毯。
段小三到斯德歌爾城沒有多長時間，來了以後，除了到酒館裡喝酒，便是呆在總會裡執勤巡邏，也沒有機會去了解斯德歌爾城普通民衆的生活環境，自然也不明白這樣擺設、這樣收拾整潔的人家，代表着什麼樣的生活水平。
當段小三走進房間時，室利正坐在那張破舊的地毯上，手裡拿着一段針線，縫補着一件衣服。而加路達雙手合掌，面南而坐，口中唸唸有詞，不知在念誦着什麼。
段小三對加路達怪異的行爲並不奇怪，在那座破廟中，他已經見過加路達向佛像誦經的樣子，看得出來，加路達年紀雖小，但似乎對神佛無比的虔誠。但現在看到室利這樣一個大男人，居然拿着針線在縫補衣服，卻不得不感到奇怪。
在他印象當中，除了女人要會女紅之外，作爲一個男人，要拿的是刀、槍，怎麼能拿那樣小小的針線呢？
一想到這，他就不由得多看了室利兩眼。他覺得這室利有些不對勁，但不對勁在哪裡，他又說不上來。
室利似乎發現段小三在盯着他看，頭一擡，回瞪了段小三一眼。
段小三有些尷尬，輕輕咳了一聲，問道：“呃，我想問個問題。”
室利好像並不感意外，低頭繼續縫補衣服。
段小三有種被人冷落的感覺，但他的臉皮早就練得比城牆還要厚了，並不在意，嘻嘻一笑，說道：“沒別的意思，你們是天竺人吧，可漢語水平這麼溜，我就不得佩服了。”話鋒一轉，又繼續笑着問道：“你們的老師是誰？是不是我們大唐人？”
室利沒有理他。倒是加路達停止了唸誦，緩緩睜開眼睛，對段小三笑道：“你是想問我們是什麼人，是嗎？”
段小三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少年看穿，臉上一紅，正想要說些什麼，只聽得加路達繼續說道：“我們是……”
“加路達。”室利向加路達搖了搖頭，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
加路達點頭頜首，雙手合掌，向段小三表示歉意，說道：“我們的身份，你我如果有緣，自然會知道的。”
眼見好事被室利阻攔，段小三對他恨得牙齒癢癢，但此時又不得吞氣忍聲，臉上堆起笑容，打着哈哈，笑道：“那是，那是，我們當然有緣，不然又怎麼可能三番兩次遇到呢？”
加路達說道：“其實你不必懷疑我們，我們的苦衷你也不必知道，如果你沒有拿走那根腳鏈，或許，我們現在還只是路過的陌生人。”
“這根腳鏈有這麼重要嗎？”段小三掏出懷中的腳鏈，放在掌心，仔細觀察着。閃閃發光的腳鏈，有一個指甲般大小的墜子。墜子是一個火紅太陽的模樣，同樣金光閃閃，顯然也是金子打造而成，放在手心，沉甸甸的，分量不低，應該價值不菲。但不管有多大的價值，畢竟只是一根腳鏈，還不值得總督府，還有另兩個身份不明的天竺武士以命相搏。
不過，比起他四個銀幣，顯然不是一個檔次。
“但現在，對於呼拉格來說，腳鏈卻不是最重要的了，他們最在乎的，應該是你這個人。”加路達繼續說道。
“我這個人？”段小三更加納悶。他與呼拉格總督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的，怎麼會引起他的注意呢？
加路達笑着點了點頭，“既然腳鏈在你身上，所以這腳鏈的重要性就大打折扣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不想要這腳鏈了？”段小三更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既然這腳鏈對於加路達和室利也不重要了，爲何他們死纏着他，問他要回腳鏈呢？
加路達瞥了一眼室利，室利埋着頭忽然間垂得更低了。
這麼貴重的東西說不要就不要，那自己豈不是賺大發了？段小三臉上剛浮現一絲絲狡黠的神情，卻聽得室利低聲啐了一句“想得美”，又是狠狠地瞪了段小三一眼。
段小三心中苦笑，草率了，果然是想多了，他們欠自己的只有四個銀幣，又怎麼可能把這貴重的腳鏈送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