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亡計劃
等王玄策又緩了點神，四人稍事休整，室利給受傷的段小三和蔣師仁又重新檢查了傷口，固定包紮。所有人的心情都顯得異常沉重。
眼下的形勢，段小三最清楚不過。現在雖然暫時擺脫了阿羅那順的追兵，但這裡離曲女城並不遠。原來的計劃，他本打算與青苔藝館的拉妮等人會合，然後一起逃出曲女城。但由於室利打亂段小三的計劃部署，不得不跳進城中河逃生。這樣帶來的結果，他們僥倖大難不死，但也導致阿賈耶的不幸，同時也失去了和拉妮等人會合的機會。
但不管怎麼樣，曲女城現在是肯定回不去了。段小三也只能暗中祈禱拉妮和李真珍等人多福多運，早點逃出阿羅那順的魔爪。
既然管不了他們，那隻能先管眼下這一幫人。段小三看了一眼其它三人，一人身受重傷，一人手無縛雞之力，一人是個嬌生慣養的公主。老弱病殘，就差一個“老”人就齊全了。但不管如何，哪一個都不能落下。
只有逃出天竺國，只有逃出阿羅那順的魔掌，他們才能活命。
逃，成爲他們一致的目標。
但如何逃，怎麼逃，又成他們四人的分歧。
對於蔣師仁來說，就算天竺國再大，也有邊界，只要他們能逃出邊界，逃回大唐，那一切就算完結，生命再無堪憂。而對室利而言，這根本就是一個最壞的結局。她要復仇，就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殺死阿羅那順，奪回王位。王玄策的想法又不一樣。身爲大唐特使，他想的是國家尊嚴，堂堂的大唐特使團，居然在出使途中被團滅，他還有何臉面回去見大唐陛下，如何面對江東父老。
不過，沒有生命的保障，談再多的希望都是扯蛋。段小三毫不留情地打斷他們爭論。他不想其它的，只想回到長安，好好地喝上幾天小酒，然後美美地睡覺。
現在所要解決問題的是，選擇一條最快最便捷的道路，回到大唐。
他從懷裡掏出一份地圖。這是他從阿克謝王宮裡隨手拿的。他對天竺國地形並不熟悉，所以每時每刻隨身攜帶。
地圖展開。上面都是天竺文字。他看不懂。他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王玄策。他對天竺國遠沒有王玄策熟悉，所以只能讓王玄策策劃。
王玄策指着地圖，大概分辨了一下東南西北，便提出要沿着薩那河，找到殞伽河，穿過殞伽河平原，沿原路返回大唐。
段小三舉雙手贊成。越快回去越好。他一天也不想在熱得發暈又沒有酒的國度待下去了。
“那不行。”室利湊了過來，馬上反駁。
“公主殿下。”王玄策對室利施了一禮，表示尊重。
“爲什麼不行？”段小三對室利可就沒王玄策那樣的好態度了。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就是讓這個公主的魯莽，破壞了他的計劃。
室利沒理會，說道：“這條路線，的確是我們離開天竺最方便的路，但我們想到了，阿羅那順同樣也想到了，所以……”室利沒有接着說下去，但衆人均是一凜。
“可阿羅那順答應過我們要給一天的時間，只要我們搶在這一天時間裡，一定可以將追兵甩開。”段小三有些不服氣。他想的倒是很簡單，就算阿羅那順向天竺境內下達海捕文書，那也需要人員送達，有這麼一天時間差，他們也可以從容一些。
可室利的話無情地給他打了臉。
室利反問道：“你能保證他不反悔？”她說這話的時候，瞥了瞥王玄策拿在手中的軟劍。那是比馬的軟劍。他們簡單埋葬了比馬，留下了他的軟劍，配給王玄策自衛。
段小三明白室利的意思。他最擔心的也是這一點。
“那你的建議是？”段小三問道。
“我們現在天竺國的中部，如果要往東的方向，有三條路可選。一條，正如王特使所說，沿殞伽河平原東進，第二條路，先往北上到達斟比羅伐度，然後沿喜馬拉雅山脈一路往東。第三條路，先南下到達哮羅耶摩，然後沿着溫迪爾山脈東進。”室利指着地圖，對段小三等人解釋道。
段小三等人默默地看着地圖。從地圖上來看，只有王玄策的那條路線，最直接最簡單。而另外兩條路均要繞道，行程遠比他們來的那條路線長。可室利所說的，也並無道理。如果阿羅那順不守信用，派出重兵圍追堵截，他們絕無從漫長的行程中逃脫的可能。
“我們還有一條路線可選。”王玄策緊皺眉頭，沉聲說道。
“哦。”段小三大喜。
王玄策說道：“除了東進之外，還一條西退的路線。從曲女城一直往西，然後到達闍爛達羅，經過健陀羅，西突厥……”
“不行。”室利還沒等王玄策說完，便打斷他的建議。
段小三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王玄策。他有些疑惑王玄策爲何不出言反駁。
王玄策苦笑一聲，“這只是個建議。”
“都沒說完，我們怎麼又知道建議好壞？”段小三問道。
“這條路你們想都別想，肯定不行。”室利態度依然堅決。
“爲什麼？”
王玄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因爲這是一條險路。當年玄奘大師走的就是這一條路，他從大唐出發時帶了一百多人，到了天竺國時，只剩下十五個人。”
“困難總是暫時的。”段小三說道，“總是有辦法克服的。”
“歷時二年。”王玄策說道。
“什麼？”
“玄奘大師在路上花了兩年時間。”
“那我們還是走自己的路，難走的路讓別人走去吧。”段小三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往西的路線。要知道，他們這特使團從大唐到天竺才花了四五個月的時間。二年時間，黃花菜都涼了。
“那我們選哪條路？”王玄策問道。自從經過一系列的變故之後，他對以前看不起眼的段小三印象大爲改觀。
“選擇北上的路線，那邊毗鄰泥婆羅國和門隅國，如果追兵一至，我們也可以順利逃出邊境，躲避追捕。”室利毫不猶豫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段小三禁不住納悶問道。要知道室利是堂堂一個公主，莫不說她刁蠻任性，但對天竺國熟悉到如此程度，也是一個奇蹟。
室利白了段小三一眼，並沒有說話。
段小三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問道：“那個摩縷什麼國，是在哪裡？”
“摩縷迦波國。”沒等室利回答，王玄策毫不遲疑地答道，“在天竺國最東面。”
“在哪？”
“就在這。”王玄策指着地圖，說道。
段小三恍然明白，原來摩縷迦波國就是越過大唐國境時的第一個國家。而室利親口對他說過，摩縷迦波國國王與她家有故交，也就是跟前國王有淵源。難怪室利一直竄撮他們東進。如此一來，他們倒有共同的目的地，有共同的敵人，那事情可能就會順利多了。
不過，段小三並不贊同室利的建議。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風險越高，得到的利益越大。他始終相信這一點。
他決定要賭一把。
“我選擇中間的路線。”段小三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