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退出寢宮時撞見正好趕來的慄妃娘娘,他捧着漆盆欠身說道:“慄妃娘娘,陛下心情不好,不想見任何人。”
慄妃瞥了一眼晏南,面無表情地問:“那陛下吃過東西嗎?”
“陛下這段時日吃的東西非常少。”晏南憂慮地說道:“奴才勸說也不見效,陛下還是……”
慄妃親手接下漆盆,對着晏南說:“這瑤柱粥可不能浪費了,你們先退下去,讓我進去跟陛下說說吧。”
“可是陛下說不希望有人驚擾。”晏南爲難地說。
慄妃冷掃一眼,嚇得晏南噤聲,而後慄妃大步一跨進入了未央宮寢宮;果然劉啓極其不耐煩地嚷道:“晏南,朕說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慄妃嚇得一怔,止步立在原地,畢恭畢敬地說:“陛下,是臣妾,是臣妾不自量力闖入寢宮觸犯了陛下。”
劉啓擡眸一看,居然是慄妃娘娘,於是站起來走過去說道:“朕不是說你,朕剛纔還以爲……”
“陛下。”慄妃委屈地說:“其實在外面的時候,晏公公就說了,陛下不想見任何人。”
劉啓惆悵地別過臉:“朕很煩。”
“是因爲王夫人的事情嗎?”慄妃試探地問:“如果是,那臣妾真是千不該萬不該把那幅畫交給陛下,反而給陛下增添煩惱。”
“這不關你的事。”劉啓頓了頓,繼而說道:“朕現在沒空追查那件事,只是十分擔心王夫人的安危,要知道如今張鷗回來了,蘭落也回來了,可是姝兒她……”
慄妃心裡一沉,假腥假意地說:“陛下,聽說匪徒全都被張大人除掉,這樣一來,王夫人也算是安全的,您就別太擔心了,相信不用多久,王夫人一定會回到宮中。”
“朕最恨的是自己只能守在皇宮卻什麼都做不了。”劉啓無奈地搖着頭,踱步說道:“朕是姝兒的夫君,這個時候就應該在姝兒面前保護她,可是朕……不但什麼都做不了,連出宮尋找也無能爲力。”
劉啓越是心疼自責,慄妃對王姝的恨意也越是強烈,只可惜劉啓並不知道,他在慄妃面前表現得對另外一個女人百般的愧疚與愛戀,忽略了這個女人身上失去理智的妒忌。
“朕無法想象失去姝兒的痛苦,真的無法想像。”劉啓凝視遠方,悵然失措地呢喃。
慄妃氣得咬着紅脣,要花費所有精力才能平復此時此刻王姝帶給她的撕心裂肺;曾幾何時,在陛下心中的自己纔是唯一,只有自己纔是能牽動陛下萬千思緒的女人,她的恩寵,她的所有榮耀,頃刻之間,全都灰飛煙滅,以往她還在掙扎,不願相信,可這個時候看到陛下這個樣子,她的希望破滅了,她寄託在這個男人身上的愛換來的卻是他毫不留情的變心。
“陛下,看到你現在這樣,你知道我心裡有多痛嗎?”慄妃放下傲氣,哽噎說道:“妍兒一直都在陛下身邊守着,看到陛下痛苦,妍兒也痛苦,知道陛下開心,妍兒也開心;但是有一天妍兒知道,陛下已然不在乎,不在乎有一個這樣的我,因爲陛下的開心而開
心,因爲陛下的痛苦而痛苦,在這個時候妍兒是最傻的那個,傻傻地等着,癡心妄想地等着陛下再回到妍兒身邊來。”
慄妃一番肺腑之言着實令劉啓震驚,他恍然回神,扭頭直直地注視着對方;慄妃雙眸氤氳,嬌容憔悴,確實很久沒有仔仔細細地正眼看過她,而今再看,慄妃的一顰一笑恍如隔世。
“慄妃,朕還有你,朕知道,還有你。”劉啓怔怔地咕噥。
“陛下。”慄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擁着劉啓,抽泣地說:“陛下,妍兒會永遠陪在您身邊的,妍兒絕不會做出令陛下擔心和傷心的事情,就讓那些總是傷害陛下的人離開皇宮吧,讓我們找回以前的歡樂。”
劉啓捧着慄妃的臉頰,喃喃:“以前的歡樂?”
“嗯,那個時候陛下是太子,而我是太子的慄姬,我們一起賞花一起寫字,好多好多的歡樂。”慄妃噙着淚說道:“自從陛下認識了王姝這個女人,陛下就沒有這些歡樂了,總是牽腸掛肚,總是因爲她弄得整個皇宮沸沸揚揚,不得安寧。”
“姝兒,是朕的王夫人。”劉啓抽回手,冷着臉低吟。
慄妃捉住劉啓的手,又放在自己胸口,忿忿地啐道:“陛下,你是愛着妍兒的,你說今生今世只有妍兒,爲何現在卻因爲這個女人而違背了自己的諾言。”
“朕不能違背自己。”劉啓沉着臉,掙脫了慄妃的手,輕輕地推開她,凜然地說:“朕愛的是王夫人,是姝兒,朕不能違背自己。”
“可是我們……”
“妍兒,朕知道當初跟你在一起也很快樂。”劉啓安撫地說:“可是你和姝兒是不一樣的,你說得對,朕會牽腸掛肚,那是因爲朕愛她,所以纔會茶飯不思,這種感覺朕從未有過,你說這是痛苦,可是朕也覺得思念是挺好的,至少在朕的心目中,有一個這樣的人值得朕這麼做。”
“值得?”慄妃咬牙切齒地質問:“難道陛下因爲愛所以姑息王夫人與周先生有染?”
“這件事情朕還要調查。”劉啓正色地說。
“這有什麼好調查的,物證鐵證如山。”慄妃豁出去了。
“但是有件事情很奇怪。”劉啓情急之下,說了出來:“其實周先生根本就不在長陵,何來與王夫人幽會之說?”
“陛下,陛下怎會這麼說?陛下這麼肯定周先生就不在長陵?還是因爲途中意外所以王夫人不能赴約。”
“你錯了。”劉啓一本正經地說道:“周晨根本就不在長陵,其實,他一直躲在長安。”
郭老把脈之後,思慮地捋了捋自己的白鬍子,周晨在一旁擔憂地問:“郭老,王夫人的情況如何?”
“呵呵,周晨啊,你不必擔心,母子平安。”郭老站起來,意有所指地說:“王夫人可不是懷着一般人,怎會如此輕易就受到傷害呢。”
“周大哥你不用擔心,我現在覺得好多了,身體也不會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躺在牀上的王姝,安撫地說道。
“來來來。”從外面又走進來的臧敏捧着
剛剛煎好的藥,說道:“先喝了藥再說。”
“娘,你也多休息,別走來走去了。”王姝關心地說道。
周晨也走過去:“是啊,伯母,這裡有我還有六兒,王夫人不會有事的。”
“哎呀,你們一個個都是大男人,照顧是能照顧,多少有些不方便。”臧敏抿了抿嘴,說道:“我知道你關心我們,但是有些事情還是避避嫌比較好,免得到時候傳了出去,對姝兒有影響。”
“娘,你怎麼還這麼說。”王姝爬起來,皺着眉頭啐道。
周晨尷尬地說:“其實大娘說的也對,我們照顧始終不太方便,不過大娘也可以放心,周某絕不會做出對王夫人不利的事情。”
郭老看了看他們,笑着說:“怪只怪我這小木屋沒有個丫鬟,不過我已經派人去給陛下送信,相信王夫人也不會委屈太久。”
王姝虛弱地說:“姝兒一點也不覺得委屈,想到當日與郭老一別,再相聚時卻是這番情形,其實姝兒覺得郭老這裡挺好的,若是可以,姝兒真想多留一些時日。”
“哈哈,王夫人喜歡,老身自然不敢拒絕,只是你畢竟懷有身孕,留在寒舍恐怕會委屈了小皇子啊。”
“就是,反正以後多的是時間,等誕下皇子,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你要是嫌悶,娘也可以陪你。”臧敏坐在牀沿邊,拉着王姝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王姝若有所思地嘆道:“郭老怎麼安排都好,姝兒絕對放心。”
“那好,王夫人暫且休息,我等告退了。”郭老和六兒走出了廂房,雖然周晨依依不捨,但是他有些忌憚臧敏,於是慢慢地退了出去。
衆人離開之後,王姝扭頭對着臧敏,認真地說:“娘,你怎麼現在對周大哥還是這樣?以前你說他對熙兒不軌,所以說出傷人的話,現在人家救了你,可是你……”
臧敏甩開女兒的手,不耐煩地啐道:“救了我,我也感激他了,再說了,我說得也在理啊,他一個大男人在你身邊轉悠,陛下隨時隨地都會來的,就算陛下不是親自來,也肯定會派人前來吧,萬一派來的人在陛下面前說三道四,你啊,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清者自清,我和周大哥只是朋友。”王姝鼓着腮幫子。
“我當然知道你們只是朋友,關鍵是外面的人看到後會如何想?”臧敏蹙着眉頭,說:“我告訴你,我始終覺得這個周晨是個禍害,他在這裡就一定會害了你,反正現在馬上就要回宮了,以後你啊,再也不可以這麼傻,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還欺瞞陛下跑出宮,這次是個血淋的教訓,絕不能有第二次。”
王姝懶得與母親爭論,敗下陣來心平氣和地理一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突然覺得事情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之前問了周晨爲何會出現在樹林,後面周晨說是郭老算卦之後的提示,這麼說來,周晨一直都在長安城?這不對啊,周晨給自己的信簡中明明說在長陵附近,對,就是這個地方出了問題,難怪這幾天心裡堵得慌,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想不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