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熙美人倚着臥榻,抓住周晨的手臂,宮燈微弱,將她的雙眼蒙上一層氤氳的霧氣;周晨看着於心不忍,但是很快宮女們就會跑進來,他不走不行。
“熙美人,我……”
“我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熙美人捂着肚腩,隱忍着疼痛,着急地問:“如果不是認識姐姐在先,你肯定會喜歡我,對不對?”
“熙美人。”周晨抽離自己的手,爲難地說道:“無論是你,還是王美人,我周晨一輩子都會記着,但是……我絕不會有半點逾越的想法。”
王熙兒奮力地爬起來,衝着周晨的側面,劈頭罵道:“你爲何總是將自己的情感壓抑到最低,無論是我還是姐姐,當初你若是早一點說出口,我們也不至於弄成這樣的局面。”
“殿下是我的恩人,沒有殿下就沒有現在的周晨。”
“恩人?”王熙兒噙着淚,啐道:“恩人就能奪走自己的一切嗎?”
“跟着我,你反而只能吃苦受累。”周晨凜然地說:“我幾乎一無所有,絕不可能給你現在所擁有的。”
“周晨。”王熙兒從臥榻上下來,撲上去笑問:“你的意思是,若是除去我現在的身份,你是不是會帶我走?”
周晨被王熙兒的問題嚇得懵了,他震驚地壓低嗓子:“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王熙兒仰起頭注視着周晨:“我在宮裡不會有幸福的,你知道我要什麼嗎?我要的根本就不是榮華富貴,我承認曾經想過進宮,想過宮裡的美好,可是我願意爲了你放棄現在的一切。”
周晨怔然,難以消化王熙兒所說的話,他萬萬沒有想到,熙美人居然如此情深意重,相較自己所做的事情,他根本就像個窩囊廢;熙美人說的沒錯,自始自終他都在壓抑自己,他以爲慢慢地接受就能恢復平靜,其實他也是每天都不開心。
“呃……”熙美人額頭上滲了不少細汗,她臉色很不對勁,站都站不穩了;周晨察覺時又忍不住上前攙扶,扶着熙美人坐好後,綾蓉將太醫帶進寢宮。
“熙美人……”綾蓉憂心忡忡地跪在臥榻旁邊,這時候周晨退了幾步,暫時默不做作地觀察。
太醫半蹲着仔細地把脈,王熙兒有氣無力地說道:“太醫,是不是我吃壞了肚子,總覺得不太舒服。”
說話時,太醫瞥了一眼王熙兒,繼而跪拜說道:“恭喜熙美人,您這是喜脈,可不是什麼吃壞了肚子啊,不過今後確實要注意飲食。”
“太醫,你確定沒錯?”王熙兒驚訝地追問,她這麼震驚也是有道理的,自從進了宮,莫說是行房,就是她的手,殿下也都沒碰過。
周晨喜憂參半,笑容僵在臉上顯得十分尷尬;王熙兒偷偷瞄了一眼,心裡像是打翻了醬醋,五味陳雜地很不是滋味。
“太好了。”綾蓉雀躍地喝道:“熙美人,您懷了殿下的孩子,您知道這就意味着什麼嗎?”
王熙兒一點兒也不覺得興奮,她落寞地垂着頭,周晨走過去俯身說道:“恭喜熙美人,以後熙美人一定要多多注意,千萬不要莽莽撞撞地在迴廊中奔跑了。”
王熙兒板着臉,冷冷地說:“我在迴廊中奔跑是爲了找一個人,我只想告訴那個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的心意永不變。”
周晨心一緊,微蹙眉頭,故意說道:“我相信殿下會知道熙美人的心意。”
“你……”王熙兒憤恨地瞪視周晨,然而這時候周晨卻繼續說:“天色已晚,周某實在不便逗留,若是熙美人沒有其他差遣,那周某就跪安了。”
“綾蓉啊,你先陪陪熙美人,我差人通知殿下,並且安排御藥房準備安胎藥。”太醫站起來吩咐地說。
“諾。”綾蓉將周晨和太醫紛紛送走,寢宮內,王熙兒坐在臥榻上,一邊笑着一邊流淚,她按着小肚腩,低聲喃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出現。”
王姝伸手理了理
劉啓衣服上的褶印,突然劉啓趁其不備抓住她的柔荑,玉軟香溫令人心神陶醉,似乎一晚上他都無法知足;被殿下直直地盯着,王姝嬌羞垂眸,玉頰生得如桃花嬌豔,劉啓恨不得時刻相偎相依,得親玉肌。
“啓稟殿下。”晏南輕咳一聲,跪在殿外高喝道:“奴才有急事要通傳殿下。”
劉啓不顧晏南,一心只盼與王姝耳鬢廝磨;然而王姝聽到晏南說話,立刻謹慎地提醒:“殿下,萬一是皇上那邊傳來了話,可耽誤不得。”
凝神片刻,劉啓轉頭慵懶地問:“說吧,什麼事。”
“殿下,適才一大早太醫差人來通傳,說昨晚上熙美人不舒服,所以去診治。”晏南小心翼翼地道:“結果太醫查出,原來熙美人不舒服的原因是喜脈,真是恭喜殿下。”
王姝和劉啓異口同聲地問:“喜脈?”
“千真萬確。”晏南也笑逐顏開。
劉啓握着王姝的手一起奔出寢宮,他們二人迫不及待,當下馬不停蹄地趕往雲鸞殿寢宮。
王熙兒若有所思地坐在臥榻上休息,她幾乎一夜沒睡,精神很差,綾蓉看了很是着急;王姝與劉啓一同前來,得知妹妹懷了身孕,王姝開心得好比自己有喜。
“熙兒妹妹。”王姝走進寢宮,奔向王熙兒身邊,歡笑地問:“妹妹,剛剛纔知道你有喜了,所以我和殿下都來看看你,你怎麼樣了?還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王熙兒木訥地應了一聲:“見過太子殿下。”
“熙兒。”劉啓覺得不太對勁,於是關心地問:“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是啊。”王姝坐在臥榻尾端,向前傾着仔細地觀察,越看越擔憂地說:“熙兒,是不是仍然不舒服?”說着,又對綾蓉問道:“太醫的安胎藥都準備好了嗎?”
“回稟王美人。”綾蓉戰戰兢兢地說道:“熙美人說,不想喝。”
劉啓傻了眼,着急地安撫:“熙兒,藥是苦了點,可是你喝了纔不會覺得不舒服。”
王姝覺得王熙兒有點不太對勁,但是礙於劉啓的面,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殿下,不如您先去宮裡辦完事情,這裡有我呢,你放心吧。”王姝找個藉口支開劉啓。
劉啓認爲她們姐妹情深,應該有所幫助,於是關切地說:“熙兒要什麼都跟我說,我一定幫她辦到。”
王姝笑了笑,點頭說:“我知道殿下關心熙兒,你放心吧,我會說服她喝藥的。”
“那好。”劉啓對着王姝說:“辛苦你了。”
趕着去上朝的皇太子劉啓只好將事情交給王姝,等到太子離開,王姝又將寢宮裡面其他的宮女全都支開,寢宮裡只有她們兩姐妹的時候,一切都變得那麼的安靜。
王姝掃視桌上的安胎藥,藥都涼了,似乎心更涼。
“懷孕是好事。”王姝坐在王熙兒身邊,握着她冰冷的雙手:“能不能告訴我,你現在如何想?”
“我可以逼殿下放我走的。”王熙兒雙眼無神,說話時有點哭腔:“我也可以逼着他帶我走的。”
王姝一怔,忙問:“你見過周晨?”
“我去找他。”王熙兒扭頭,含着淚說道:“我覺得他就在咫尺,於是我去畫室找他,他果然還在。”
“熙兒,你……”王姝拉着妹妹,憂慮地勸道:“你再見他,只會讓自己痛苦。”
“他承認了,若不是先遇到你,他是喜歡我的。”王熙兒悽苦地冷笑:“爲什麼就不能讓我先遇到他。”
王姝閉上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她再睜開雙眼時,對着王熙兒平靜地道:“這並不是先遇到誰的問題,事實上,他遇到誰,結果還是一樣。”
“不會的。”王熙兒堅定地說:“我爲了他,寧願捨棄榮華富貴。”
“王熙兒,你究竟要我說多少遍,你纔會明白。”王姝責問道:“這條路是我們兩姐妹的命,走上去
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何況現在的情況更加不容你胡思亂想,孩子是殿下的,是朝廷的,你要是妄想着離開皇宮,不僅害了自己,還會害了孩子和家人,你知道不知道。”
“我沒有想到怎麼就會有了孩子。”王熙兒哽咽地說:“本來我已經撫平了傷口,不再想起來,可是當我聽到孩子的事情後,我只覺得內心的傷疤又被人狠狠地撕了下來,我不得不面對受辱之後還要承受的後果。”
“熙兒。”王姝走上前,抱着王熙兒的頭,抽泣地說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壓抑自己,一直都過得不開心,是姐姐不好,你要怪就怪姐姐吧。”
“嗚嗚……”王熙兒躲在王姝的懷中放聲大哭,她撕心裂肺的哭聲攪得王姝內心翻騰,要說沒有恨,那是不可能的,這一切只有王姝知道,是長公主的手段,是她害得王熙兒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王姝心裡明白,他相信,早晚一天她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到那個時候她王姝一定要爲妹妹血洗屈辱。
慄良娣難釋疑慮,若有所思地問:“熙美人怎麼就懷了身孕?”
“稟慄良娣,這事情恐怕不好說。”月瑩跪着彙報:“當初奴婢去調查的時候查到熙美人曾經在長公主府上伺寢,想必就是那個時候……當然,熙美人在長公主府上的時候與周晨周先生也走得近,所以……”
“你有什麼就直說,吞吞吐吐地,小心我剪掉你的舌頭。慄良娣白了一眼月瑩。
月瑩嚇得捂着嘴,支吾地說道:“奴婢不能肯定這孩子究竟是殿下的還是別人的,這事情可不得了,萬一弄不好,那可是殺頭的罪啊。”
慄良娣冷笑一聲,啐道:“哼,無論是誰的,孩子都不能生下來。”
“可是這回殿下也很緊張,並且聽說皇后娘娘也下了懿旨,要太醫和少府都擔待着,出了紕漏恐怕會牽連甚廣。”月瑩思慮地說道:“不過聽說熙美人似乎並不高興,連安胎藥都不肯喝,還是王美人每天勸了又勸,才勉勉強強喝上兩口。”
慄良娣踱步深思,小聲地嘀咕:“懷了殿下的孩子也不高興,莫非她這肚子裡的孩子真有問題?”
“聽探子們彙報,說王美人經常故意支開熙美人身邊的宮女和內侍,全權由她自己照顧。”月瑩煞有其事地分析:“依奴婢之見,不知道王美人又要打什麼主意了。”
“眼見爲實,耳聽爲虛。”慄良娣定住腳步,瞪着月瑩說道:“我且去一趟雲鸞殿,說不定能有點效果。”
“可是王美人……”
“怕什麼,懷孕的又不是她。”慄良娣不以爲然地哼道:“這個時候我們要趁勝追擊,只差一點點就能瓦解她們兩姐妹之間的信任,萬一這個時候放棄,豈不是讓王美人借到東風?”
“良娣說在理,那奴婢這就去準備。”月瑩站起來,弓着身子退了兩步。
“慢着。”慄良娣又嚷了一聲:“將皇后娘娘曾經賜給我的‘紫玉鳳鐲’帶上。”
月瑩吃驚地問:“良娣,您不是打算……”
“既然下了賭注,就不能捨不得好處。”慄良娣陰冷地笑了笑:“事成之後,一個紫玉鳳鐲又算得了什麼。”
御藥房的莊紹鬱做事很認真,他似乎也習慣了藥丞這個職位,將御藥房打理得井井有條;前不久長樂宮出現集體中毒時間,可是他翻遍了所有御藥房都沒有看到“天蟾草”這種有毒的藥草,可想而知,宮裡是不會有這種東西的,可是皇宮確實有人中了天蟾草的毒,難道有人私自將宮外的東西帶進皇宮?這是莊紹鬱的管轄範圍之內,他必須調查清楚,否則御藥房裡面的藥草會越來越危險。
檢查過往用藥的記錄,莊紹鬱還發現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幾乎每月都有一個叫“月瑩”的女子來御藥房拿走一定數量的麝香,要說麝香,一個宮女犯不着用這麼多,可是她爲什麼要每月都來領麝香呢。莊紹鬱陷入沉思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