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隱之所以能夠把琳琅閣的生意維持得如此紅火,一半歸功於她的獨闢蹊徑,另一半則歸功於她身後靠山。而她的靠山並不僅僅是殞王一個,還包括穎陽王世子,以及一些江湖勢力,這是她能夠在帝都混得風生水起的最主要原因。”
殘留着冬色的荷塘邊,左靖樓伴隨容蕭夙身側躬身慢行,侃侃而談。
“江湖勢力?怎麼又扯到那些沒規矩的粗人了?”容蕭夙眉頭一皺。
“具體情況微臣不瞭解,只聽帝都一些地頭蛇提起,說是最近江湖不太平。之前一直低調行事卻實力強勁的組織九幽突然有了大動作,接連掀翻幾個實力不差的教派,大有爭霸之勢。而幾乎所有帝都稍有勢力的人都被警告,敢招惹白鳳隱就是與九幽爲敵。”
九幽兩個字讓容蕭夙的臉色變得很差,沉思少頃,蹙起的眉頭被一抹悵然取代:“九幽……當年朕也曾與那裡面的人有過接觸,着實可怕得很。朕多少有些明白,爲什麼相師會說白鳳隱有帝妃之福了,這女人的確不一般。”
左靖樓淡淡嘆息,一副愁容引起容蕭夙不解。
“四周無人,微臣想與皇上說句心裡話……在不知道白鳳隱有如此能耐時,微臣覺得她是個可以輔弼太子殿下的不錯人選;可是在發覺她背後勢力強大後,微臣就越來越擔心,擔心假以時日她羽翼豐滿,會不會……”
“你是擔心她會謀亂東宮?”
容蕭夙微微吸口氣,神色變得更加嚴肅。
女子干政是風越國大忌,在風越國數百年曆史上也曾出現過幾次,並且都導致了極其嚴重的後果。因此,容蕭夙對後宮女眷的防範十分嚴格,就連爲太子挑選內官女侍都要親自過目。
更別提可能要成爲太子妃的人選了。
左靖樓的提醒讓容蕭夙生出幾分遲疑:“你這麼說倒也沒錯。但放棄這麼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子,朕還真有些不捨。靖樓,你一向足智多謀,是不是早就有什麼解決之法了?別賣關子,直說。”
微風送來幾縷春意,卻還夾雜着冬日餘味。左靖樓薄脣微挑,沉澱的眸光裡三分冰冷。
“太子殿下喜好玩樂又有些微怯懦,要壓制白鳳隱頗爲困難。但皇上就不同了。這些年明家也好,前朝權臣也罷,哪一個想在太歲頭上動土的結果不是被皇上狠狠打擊?依微臣看,對白鳳隱這種強勢而利用價值極大的女人,要麼徹底捨棄並摧毀,不給其他人利用的機會;要麼,就得由真命天子壓着她,收爲己用。”
容蕭夙龍軀一震,倒吸口氣,雙眼放出驚詫光澤:“你想讓朕納她爲嬪妃?”
“是妃是嬪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須得把這隻凰星緊握掌中,別教旁人得了便宜趁機興亂。”
一個女人決定誰是國君,聽起來荒唐可笑。然而容蕭夙是經歷過不可思議之事的人,從他認識鳳隱開始就對某些所謂的天命、神力深信不疑,如今自然也把凰星臨世的傳言看得極其重要,理所當然,他也對白鳳隱最終會成爲誰的女人萬分在意。
不過他畢竟是天命之年的皇帝,要從年輕的兒子手中搶奪一個妙齡少女,說出去恐怕會招來非議。
“這……不太妥吧?白鳳隱是川兒看中的人,朕若是納她爲嬪妃算怎麼回事?”容蕭夙故意擺出爲難表情。
左靖樓當然懂他顧慮,默然一笑:“太子殿下之前的確很喜歡白鳳隱,但自打上次在東宮酒後失行被白鳳隱痛打一頓之後,如今連提起白鳳隱名字都會讓太子殿下驚慌失措,只怕這門婚事殿下早就不想要了。”
“那你還……”話說一半,容蕭夙陡然打住,以難以琢磨的目光審視左靖樓,“左靖樓啊左靖樓,你早知道川兒不可能再娶白鳳隱,故意隱瞞真相引朕去與她見面,爲的就是讓朕納她爲妃吧?你這人精,白鳳隱究竟許了你多少好處?”
“白鳳隱並未許給臣任何好處,皇上不是也親眼看到了嗎?因爲撮合她與太子殿下的事情,她對我可謂是恨之入骨了。”見容蕭夙露出半信半疑之色,左靖樓身子壓得更低,“其實臣只是希望風越國江山盛世永存,畢竟國興則家旺,爲朝廷謀事亦是爲自己積德造福。”
容蕭夙停步在一樹抽搐碧綠嫩芽的樹枝旁,仰頭看着天際南迴飛燕,許久才道出一句話。
“凰星不可旁落他人之手,白鳳隱能夠選擇的就只有川兒或是朕。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如果她改變決意不肯屈從……你知道該怎麼做。”
“微臣明白。”
容蕭夙看了一眼畢恭畢敬的左靖樓,點點頭滿意而去。左靖樓緩緩直起身,翻過手掌,梢頭一片隔年的枯葉被風吹落,無聲在他指間平陳。
五隻修長而白皙的手指驀地緊攥。
“盛世江山啊……容家的江山,何來盛世?”粉身碎骨的枯葉隨風消散,一如左靖樓脣邊噙着的嘲諷笑意,隱沒在這個陰謀四伏的春天。
模棱兩可勉強答應容蕭夙的指婚後,白鳳隱的日子並不好過,不僅容定塵突然消失不見,就連夏班和沈珏都不再來找她了,一連十幾天都是如此。
問林慕染,林慕染也吞吞吐吐說不清楚:“我只知道王爺不在帝都,具體去了哪裡,王爺和沈大俠沒告訴夏班。”
“他們是怕夏班嘴不嚴,所以纔不肯告訴他。”白鳳隱苦笑嘆息,“不過不說我也知道,他離開帝都肯定是去忙碌九幽那邊的事,畢竟他是九幽的堂主。”
林慕染不解:“九幽有什麼事可忙的?只要王爺說句話、動動手指就行了吧?那些流氓地痞平時再怎麼熊,不還是沈大俠一句話就嚇得管姐你叫姑奶奶?”
白鳳隱笑而不語,眉目寂寥。
在與容蕭夙見面之前,容定塵仍在不遺餘力保護她。無論是作爲殞王還是鬼帝,他對她的關照遍及他所能想到的任何角落,而她卻毫不自知。
“白姑娘。”
一聲響亮呼喚適時打斷白鳳隱心中嘆息,蕭季抱着一大盆燦爛春葵走進,笑容仿若燦夏陽光。
“又不開心了嗎?看來我出現得很是時候。走吧……所有讓你不開心的陰雲,我來爲你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