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隱扭頭，睜大眼睛瞪他，卻沒有抽回手。
事實上容定塵說的沒錯，當時如果沒有容蕭寂突然出現打斷，她想要回答的就是維持那份根本不存在的婚約，選擇容定塵而非容蕭夙。
她的反應，無疑是在默認自己的選擇。
容蕭寂託着腮沉默了一會兒，面上露出不解之色：“吶，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既然白姑娘已經答應我家那位老而不死的色鬼兄長，爲什麼在朝堂之上又要反悔呢？不怕因爲欺君之罪被砍頭嗎？”
“反悔，是因爲我看到他就想吐，根本不想與他有任何接觸。先前答應冊封新嬪，是因爲我早就計劃好要讓他在大庭廣衆之下丟盡臉面，而且我知道，不管我鬧出多大亂子，都有人替我收拾殘局。”白鳳隱有意無意看了容定塵一眼。
容蕭寂一臉恍然大悟。
堂堂一國之君，喜氣洋洋宣佈自己要收新的女人入後宮時，居然被爆出身爲皇帝卻罔顧自己定下的國法搶人家媳婦……這臉丟得是夠狠，而且還是抹不掉的一筆黑，也難怪容蕭夙會當着文武百官的面雷霆大怒。
“白姑娘……”深吸口氣，容蕭寂起身，煞有介事鞠了一躬，“我敬你是條漢子！”
“……靖王爺有龍陽之興、斷袖之癖？請離我遠一些。”白鳳隱一縮腿，整個人退進椅子裡。
“別叫我王爺，聽着怪生疏的。”容蕭寂不滿抱怨，“你不願意像以前那樣叫我，那就叫我名字吧。”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一天到晚隱姓埋名幹什麼？做賊心虛？”容定塵慢道。
容蕭寂回頭，居高臨下傲然道：“你，以爲沒你的事嗎？當晚輩的就有個晚輩的樣子……叫叔父，聽到沒有？”
“……”
容定塵再一次無語，只留了一道懶得理會的目光。
白鳳隱看着二人，忽然來了興趣：“話說，你們兩個誰年齡更大？我怎麼覺着蕭公子要年輕許多呢？可是按輩分論，你們確確實實差了一輩。”
這句話似乎戳中了容定塵的軟肋，那張總是淡然無情的臉上竟然掠過一抹糾結神情。
容蕭寂得意洋洋，伸出大拇指向後一指：“對吧？看起來還是我更年輕，雖然我比他大了四天。”
容定塵幽幽嘆息：“不過四天而已，別跟我擺長輩架子。”
“那怎麼行？長輩就是長輩，你就該叫我叔父。另外，對長輩要尊敬、孝敬。長輩說的話，你不可以反駁；長輩喜歡的東西，你也不可以搶。”
“那要看是什麼東西才行。”容定塵不是傻瓜，立刻明白容蕭寂話中設下的套，十分警覺地避開。
兩個人鬥嘴初聽覺得有趣，聽多了就讓白鳳隱有種睏倦的感覺。
伸個懶腰打個哈欠，白鳳隱揉着眼睛睡意朦朧：“要不，你們兩個先商量着？我去睡會兒，今天天還沒亮就被吵起來了，現在困得很。”
“你去休息。”趕在容蕭寂開口前，容定塵輕輕推了白鳳隱一下，皺起的眉心之間寫着幾分心疼，“臉都快瘦沒形了。”
白鳳隱摸摸自己臉頰，沒感覺出是胖是瘦，卻明顯從觸感中發覺，自己原本粉嫩白皙的小臉蛋兒變得粗糙了。
雖然她不是愛美如命的虛榮女人，卻也不想自己年紀輕輕就變成黃臉老太婆，連忙點點頭，哈氣連天往臥房走去。
房中剩下容蕭寂和容定塵，容蕭寂坐在桌前，修長手指轉着茶杯蓋子把玩：“有話要對我說？那就說吧，給你一盞茶的時間。”
“爲什麼接近鳳隱？”容定塵語氣冷肅，毫不客氣。
“剛纔不就問過了嗎？我覺得她很有趣，所以就慢慢走到一起了。”
這種回答，容定塵自然不信。
啪嗒，片刻前還在容蕭寂手中的茶杯蓋子被拍開，在桌面上滴溜溜轉了幾圈，然後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容定塵單手撐着桌面，另一手緊攥容蕭寂衣襟，垂下身子近距離死死盯着他：“非要我告訴他你的真面目麼？她真心把你當朋友，所以我才忍住沒說。要是你再敢得寸進尺，我也不介意揭開你這層風流無暇的表皮。”
與容定塵對視的那雙眼裡，沒有畏懼，沒有緊張，只有一種意味深藏的笑意。
“你捨得讓她傷心嗎？你心裡明明很清楚吧？白姑娘喜歡和我在一起，就是爲了擺脫從你這裡得到的痛苦煩惱。你都快成她的憂鬱之源了。”
“我知道。”意外地，容定塵表現得十分鎮定，“即便如此，我也不打算放棄她，所以任何人，哪怕是你，只要有一點想要傷害她的念頭，我都會親手斬斷。”
話說完，容定塵再不等待容蕭寂迴應，拉開風門面無表情下了逐客令。
在琳琅閣，容定塵的權力是要比容蕭寂高的，何況外面還站着武藝高強的沈珏。容蕭寂帶着一臉遺憾走到門口，臨下樓時，最後側身回頭又看了容定塵一眼。
那一眼，深邃得與他性格完全不符。
“其實有些事情沒必要想得那麼複雜。你應該試着相信，也許，我是真的喜歡白姑娘纔會這麼做的。”
容定塵沒有理會，親眼目送他走出琳琅閣，這才放鬆夾雜着冰霜緊皺的眉頭。
“需要除掉麼？”沈珏上前半步，低聲詢問。
容定塵一揮手：“不必。別看他弱不禁風一副浪蕩模樣，在附近暗中保護他的人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者，他對我或鳳隱並不構成威脅，至少目前爲止沒有。”
沈珏有些猶疑：“可是看主子的態度……”
“只是有些煩躁罷了，畢竟他是我最不願面對的對手。”鬆口氣，容定塵目光不由自主飄向白鳳隱臥房。
房門緊閉着，屋子裡悄無聲息，看樣子她已經睡熟。
“主子，清單上的東西已經交代夏班去購置，王府那邊也已經派人去整理。除了這些，是否還有什麼要準備的？”
“還有幾封要交給別人的信，晚些時候我再交待給你。對了，等下林二回來你轉告她，今天琳琅閣暫時不要營業了，讓鳳隱好好睡上一覺。她最近確實有些辛苦，再熬下去身子會垮掉。”
沈珏點點頭，看着容定塵關切目光若有所思：“自從認識了白姑娘，主子變得會體貼人了。”
“爲了自己喜歡的人，改變並非做不到。”
容定塵淡然一笑，眸中更增三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