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
又是徹夜燈火通明。
“皇上這幾日衰弱的很快,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撒手人寰。川兒,最近你勤表現着些,之前那些事讓皇上對你很不高興,這是僅剩的機會了。”
“母后說的容易,父皇病重在榻,我哪有表現的機會?”
明皇后和太子面對面坐着,桌上一壺薄酒兩隻杯盞,酒已涼透。
“別什麼事都問本宮,你長這麼大就不能有點兒出息?”明皇后不耐煩道,“好了,你退下吧,本宮今日頭疼,不想多說話。”
太子悶悶不樂退下,走時並未注意到,屏風之後還站着另一個人。
煩躁嘆口氣,明皇后將一桌子酒壺杯盞都掃到地上摔個粉碎。
“娘娘還在煩惱什麼?”左靖樓從屏風後走出,在明皇后身後站定,輕輕挽起那一頭悉心保養的秀髮,放在鼻下輕嗅。
明皇后甩過頭髮,轉身嗔怪道:“你說本宮在煩什麼?還不是皇上那些破事?自打皇上醒來之後就沒召見過本宮和川兒,倒是幾次在寢殿召見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現在正是關鍵時刻,萬一皇上臨死前突然改變主意廢了川兒怎麼辦?”
“太子承皇儲之位多年,進來也沒做錯什麼事,想來皇上不會突然廢太子重立,娘娘大可放心。”
“這份心我可放不下,除非……”明皇后伸手落在左靖樓腰間,一點一點向下移去,眸中泛起幾分媚態,“靖樓,本宮知道你最近總在皇上身邊,甚至把卓然都比了下去。你現在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在皇上面前爲川兒多說些好話,應該不難吧?”
懷着某些目的不斷揉搓的手最終停在某處,試圖撩撥男人該有的慾望。
偏偏,對左靖樓而言毫無意義。
“其實皇上對太子殿下的無所作爲並沒有太多不滿,畢竟這江山已定,殿下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左靖樓彎下腰,白如積雪的指尖抵住明皇后下頜,“娘娘有沒有照料過快要死的人?死亡越近,那些人就越是害怕,想得就越多。很多平日裡不會發覺的事,在他們快要死的時候,都會涌入腦海。”
左靖樓點了點自己額角,陰柔而古怪的笑容帶着冰冷味道。
“皇上也一樣。抱歉,我不是在說皇上快要死了,不過是想提醒娘娘,皇上現在十分多疑,關於殿下的身世,已經成爲皇上每天疑慮最多的事情。”
明皇后臉色瞬息萬變。
“川兒……川兒的身世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明皇后拼命裝作鎮定自然。
“有沒有問題,娘娘心裡最清楚。”左靖樓推開僵在自己下半身的手,冷笑一聲,“太子殿下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都與皇上相差許多,也難怪皇上會有所懷疑。”
明皇后的臉色更加慘淡,懸在半空的手頹然落下。
左靖樓漫不經心負手站立,一點都不着急……這不是他的天下,爲了皇位使盡一切手段的人也不是他,他何必着急呢?
半晌後,明皇后摸了摸自己開始出現周圍的臉頰,顫抖着吐出一口氣:“靖樓,本宮從不瞞着你什麼,唯有這件事……你知道的,川兒是本宮唯一的希望,所以他絕對不能有事,他必須成爲皇帝!”
“殿下是否能順利繼承皇位,很大程度上要看娘娘的作爲。”
“是嗎……也是沒辦法呢,如今只有你能幫助本宮……”
幾番思索後,明皇后終於下定決心,起身走到左靖樓身後抱住他腰身。
此時,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不過是個使勁渾身解數,向一個男人搖尾乞憐的卑賤女子罷了。
“沒錯,川兒的確不是皇上的親生骨肉。當年皇上沉迷於皇貴妃,一連數月都不肯臨幸鳳儀宮,本宮心中氣憤,一時報復心起便與身邊侍衛做出苟且之事……那之後本宮一直惴惴不安,總是擔心會不會留下什麼麻煩,所以時常請與父親交好的太醫來監看。結果不出本宮所料,那一夜荒唐竟在本宮腹中留下野種,就是……就是川兒。”
聽着那些過去多年的無聊故事,左靖樓面無表情,甚至沒有迴應明皇后的撩撥。
“本宮怕極了,畢竟淫亂後宮這種事足以讓明家被滿門抄斬。後來多虧父親靈機一動,從宮外弄來一味奇藥,讓本宮找藉口把皇上請到鳳儀宮後使用。那晚,皇上終於肯在鳳儀宮一夜春宵,本宮也就有了藉口在兩個月後報喜,說腹中壞了皇上的骨肉……”
“難怪當初殿下未足月出生,原來是娘娘早在那之前就已經珠胎暗結,不得不硬生生把懷上殿下的時日推後。”左靖樓冷冷嘲諷,“皇上若是知道了這件事,大概會氣得直接殯天。”
明皇后神情恍惚,悽然一笑:“他死不死,與本宮何干呢?雖是多年夫妻,卻從來都是同牀異夢。他做他的皇帝,我當我的皇后,勉強牽繫的不過是彼此顏面和川兒。畢竟,他是連爲他犧牲一切的女人都肯狠心害死的九五之尊啊!”
“娘娘這些年來暗中做過多少殘害嬪妃的事,皇上心中都有數,之所以沒有對娘娘痛下殺手,也不過是礙着有殿下在。”
左靖樓轉身,彎腰拾起地上的酒壺,倒了杯酒送到脣邊。
“我本可以把真相告訴皇上,以此換得皇上更多信任,還可以通過這件事搭上二皇子或者三皇子的船,輕輕鬆鬆改變立場。不過那樣做實在太過無趣。”
明皇后臉色煞白,聽了他的話,立刻不顧身份尊嚴噗通跪倒,爬到他身邊緊緊抓住他的衣衫:“靖樓,本宮一直待你不薄,就算你對本宮無意,至少也看在過往那些情分上幫幫本宮,幫幫川兒啊!”
“娘娘不必裝可憐,我本就不是什麼善人,對眼淚沒興趣。”
一腳將明皇后毫不留情踢開後,左靖樓負手走到門口,稍作停步,微微側頭留下陰鷙笑容。
“我會保住太子,暫時。直到我找到更好玩的事情爲止。”
左靖樓絕情離去,留下明皇后滿臉淚痕呆呆坐在冰冷地面上。
她終於恍悟。
如今,不只是她,包括太子和容蕭夙在內,都成了左靖樓可以隨意玩弄的棋子。
可是……左靖樓要的,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