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老太君?哪位冷老太君?”樊弘難以置信地問了一句,並非他一轉眼就忘了老太君,而是老太君真的駕臨豹刀派,他連想都不敢想。
見掌門這個樣子,像是認識老太君,又像是不認識。
弟子思忖了一會兒,才弱弱答了一句,“她說她是洛商冷族的冷老太君,出手便打死了陸師兄......”
確定了梨兒的身份,樊弘興奮不已,哪還有心思管什麼陸師兄?
不管梨兒爲好事而來、還是爲壞事而來,樊弘都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她在哪兒?在哪兒?”
弟子一陣錯愕,從未見過掌門這般,愣愣指了指一旁的大堂,“弟子來時,他們像是進了大堂......”
“大堂......”樊弘依舊緊張,激動得胸口一陣接連一陣的起伏,“快,快去給老太君上茶!”
上茶?
豹刀派上茶有兩種意思,一種是真正的茶,另一種則是毒茶。
若掌門微笑着說上茶,則是毒茶;若掌門鎮定坐着,輕聲吩咐一句上茶,則是無毒茶。
如今掌門激動不已、上躥下跳,是應該上毒茶、還是無毒茶?
弟子微微一愣,只好沒底地問了一句,“有毒無毒?”
對方是他心愛的梨兒,他竟問有毒無毒?!
樊弘頓然氣惱,順勢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混賬東西,自然是無毒茶,上好茶!”
在豹刀派,上好茶也有兩種意思。
若掌門大笑過後,吩咐上好茶,則是通知弟子們集合抗敵;若掌門拍拍對方的肩膀,吩咐上好茶,則是真的上好茶。
但如今掌門既沒有笑、又沒有拍肩膀,反而扇了他一個巴掌,這是什麼意思?
弟子又一次苦惱,卻不敢發問,深怕另一邊臉也被掌門打紅。
見他愣頭愣腦地待着,樊弘再次惱怒,“你還愣着做什麼?沒聽見本座的話麼?”
弟子連忙鞠躬,“是是是,屬下聽見了,只是掌門所謂上好茶,是指上好茶麼?”
原先運用熟練的暗號,到了老太君面前,竟出了差錯。
樊弘徹底無奈,伸手一推弟子,“是真的上好茶,快去!”
見弟子小跑出門,樊弘突然不急了,幾步走到衣櫃前,一件件衣裳挑了起來。
“這件是新做的,如今最新的款式......不行不行,看着有些刺眼,只怕梨兒眼睛不舒服......這件是去年的款式,穿着還算精神吧?”樊弘一邊挑衣服,一邊開始自言自語。
十幾年來,難得自戀一回。
樊弘拿着幾件衣裳,在鏡前換來換去,平時瞧着都順眼的衣裳,如今竟穿得渾身都不自在。
“這些都不行......”說着,樊弘將衣裳一丟,又走到衣櫃旁,將幾年不穿的衣裳拿了出來,“這幾件做了之後,都沒有穿過,如今還新呢!”
樊弘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又來到鏡前,一件一件衣裳地試了過來。
深怕梨兒等得太久,樊弘很快確定了衣裳,又搬了張椅子來,開始梳理凌亂的頭髮。
方纔見到梨兒,形象何其不堪,難怪梨兒讓他滾。現下梨兒好不容易親自拜訪,他可不能錯過了這個機會。
當年與她緣分殆盡,他只能看着她嫁入冷族。
原以爲他們再無緣分,如今冷老太爺去世,正是他追回梨兒的時候。洛商雖是保守,但女子再嫁也不是稀罕事。
只要梨兒與他真心相愛,他還是願意照顧梨兒到死!
以最快的速度弄好了頭髮,樊弘又挑了半天的鞋子。
他的鞋子都是新做的,平時看着還好,如今卻也開始不順眼。
爲何自己偏愛黑色?新做的鞋子無一不黑,萬一梨兒不喜歡,因鞋子否定了他......
這時,正好有一位弟子跑來,“掌門,冷老太君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啊?”樊弘大驚失色,忙抓了一把香囊,迅速掛在腰帶上。又順手拿了一塊玉佩,一樣配在腰間。
瞧着清一色的鞋子,樊弘便是苦惱。
無意間瞄到弟子腳上的鞋子,樊弘一喜,“你的鞋子,正好配本座的衣裳,快,快脫下來!”
弟子一驚色變,“這如何使得?掌門尊貴,屬下的鞋子怎配您的貴足?就算配,屬下的雙足比掌門的小,掌門怎麼穿得下呢?”
“少羅嗦!”樊弘以最快的速度衝了上來,一把放倒弟子,將他的鞋子一脫。又將自己的鞋子一脫,換上了他的鞋子。
方纔一心鞋子,樊弘根本聽不清弟子的話,穿上鞋子之後,才感覺到擠腳。
但梨兒已經等急了,樊弘便不再耽擱,忍着擠腳的痛意,儘量自然地走到大堂。
進門前,還不忘理一理被風吹亂的頭髮,自以爲帥氣地推開了門,一手倚在門上,露出最自然的笑容,“久等了!”
只見他一身大紅色的織錦緞袍子,腰間的香囊各式各樣,還配了一塊成色極好的紅玉。
一半烏髮簡單地梳在頭頂,以一頂紅玉發冠高束,額前還留下兩束長髮,隨風輕輕飄揚。
足踩的是一般的布鞋,只是硃紅的顏色,與衣裳十分相襯。
玄傾只是一個下人,即便驚異他的裝扮,在主子面前也沒有話語權,遂閉口無言。
老太君原無心他的打扮,但見他一身大紅、硃紅,亮眼得很,想不看都不行,“你這麼着急成婚麼?”
成婚?怎麼一進門就說成婚?
樊弘不由雙頰一紅,心跳也開始加速。這才注意到自己喜慶的打扮,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不由爲難情一笑,“自然着急了......你都看出來了?”
當然了,老太君指的是樊弘和冷沐真。她誤以爲樊弘見色起意,自然一心孫女。
見他沒羞沒臊地點頭,老太君不由拍案大怒,“你都是五十多的人了,還想着成婚?你知不知羞?”
“你不要動怒呀,雖說不恥,但只要我們相愛,有什麼知羞不知羞的呢?”見她怒了,樊弘一陣錯愕,忙擺了擺手,幾步進了大堂。
不走還好,剛走了幾步,那鞋子便是一陣陣擠腳,痛得樊弘雙手攥拳,差點表現於色。
他還知曉不恥?
老太君別過頭去,依舊惱怒,拄着柺杖起身,簡單而清冷地一句,“交人還是搶人?”
交人?搶人?什麼人?
“雪姒麼?”樊弘疑惑一句。
想着方纔雪姒臨陣脫逃,老太君必定想要乘勝追擊,中了雪姒的迷幻計,便追到豹刀派來了。
老太君惱怒更上一重,“樊弘,你不必跟我裝無知!”
並非他裝無知,是真的不知道呀!
瞧着老太君別過身子,樊弘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調整了一下腳趾,才減輕了幾分痛意。
老太君不曾看見,玄傾卻看得清楚,在一旁不由偷笑。
樊弘隨即瞪了玄傾一眼,繼而一臉無助地看向老太君,“她已經跑了,腳力快得很,轉眼間便不見了。跑了之後,我便沒有見過她了。”
自然,樊弘指的是雪姒。
老太君卻誤以爲是冷沐真,以她踏雪無痕的輕功,確實可以做到轉眼不見人。
原以爲丫頭身陷豹刀派,會難以脫逃,沒想到三年歸府,越來越聰明瞭,竟能從樊弘手下逃脫!
以免丫頭在途中出事,老太君正要追去,剛走了幾步,卻不知往哪個方向追,遂多問了一句,“她往哪個方向跑了?”
見梨兒走遠,樊弘又一瘸一拐地靠近,忍着雙足的痛意,也要接近老太君。
原想找回以前的感覺,老太君卻嫌棄地走遠,“我問你,她往哪個方向跑了?!”
擠腳的痛意越來越重,樊弘一面忍着痛意,一面無助地回答道,“速度太快,我也沒有注意。不過按理來說,應該去苗川外了吧!”
苗川......老太君一驚,拿着柺杖的手,也同時攥緊,“她去苗川外做什麼?”
樊弘袖中的雙手,也緊緊攥成一個拳頭,咬牙儘量表現得自然,“說起這個,我便是慚愧。原先豹刀派想要那塊土地的,誰知被梅山派的人搶先一步,直接攻佔了那塊地......”
丫頭去了梅山派的地盤?
老太君心下思忖,丫頭定是在豹刀派找不到千夜冥和寧蠑,以爲他們被雪姒所擒,所以去了梅山派!
想罷,老太君不再與樊弘多話,轉首睨了玄傾一眼,“去梅山派!”
“是!”玄傾應了一聲,很快追上了主子的步伐。
“梨兒!”樊弘一瘸一拐地上前,想追上老太君,奈何這擠腳的鞋子,限制了他的輕功,只能瞧着梨兒遠去。
老太君前腳一走,樊弘後腳便坐在了地上,崩潰地大喊了一聲,連忙脫下了鞋子。
伸手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再看襪子時,才發現出了一腳的腳汗,專屬於他的腳氣散發了出來。
醒來的弟子們聞聲趕來,原想問掌門出了什麼事,跑到門口卻聞到一陣腳臭......
這麼有特點的臭味,不用問便知曉是掌門的。
沒等樊弘注意到弟子們,他們便先一步撤離,捂着鼻子一刻都不敢喘息,深怕被這腳臭薰死過去!
就這樣,一整個晚上,樊弘的腳臭瀰漫了整個豹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