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上一杯普洱,千夜冥一飲而盡,“弟弟受了委屈,做大哥的不會不幫忙吧?”
慕容紹接過一個茶杯,無奈一笑,“茶不是這麼喝的,要慢慢品。”說着,取過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茶,示範似地輕啜了一口。
喝茶的人,千夜冥見得多了,只睨了一眼,便有些不耐煩,“我與丫頭都是大口喝茶的,哪有那個耐心慢慢喝?一句話,你就說幫不幫吧!”
“撒個嬌給我看看!”慕容紹調侃說道。
千夜冥聽得一愣,撒嬌?!叫他一個大男人撒嬌?!
認識丫頭前,他還根本不知道撒嬌爲何物呢!
古來許多帝王,都有專屬的男寵。
男寵多是可男可女,既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
難道大哥也是女帝的男寵,亦男亦女?
想至此處,千夜冥只覺後脊樑骨發冷,下意識斂了斂衣裳,“撒什麼嬌?對着你?”
慕容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這裡沒有別人,不對着我對着誰?聽真兒說,你向她撒過嬌?”
撒過麼?千夜冥後知後覺地一怔一笑,“我一個大男人,只懂征戰沙場、權謀算計,哪會撒嬌啊?”
“是麼?”慕容紹也是一笑,輕抿了一口普洱,轉眸望向不遠處的朝陽,嘴角提起一分溫柔,“換作是我,面對真兒那樣的妹妹,也會忍不住撒嬌吧!”
千夜冥無意識地點點頭,“她確實討人喜歡,所以我決定留在她身邊。”
一句無意識的話,卻說出了一種“有我沒你”的感覺,慕容紹眼角一彎,卻沒有多少笑意,“咱們都姓冷,遲早會認祖歸宗,如今你還必須留在凌晟。”
留在凌晟?千夜冥一愣一驚,“我爲何要留在凌晟?你怎忍心叫我留在凌晟?凌晟皇帝雖然立我爲儲,但最後的皇位不會歸我,你不會看不出他的心思吧?”
慕容紹雙手自然地放在琉璃瓦上,修長的指甲有意無意地敲着琉璃瓦,發出咚咚的聲音,“他是什麼心思不重要,也左右不了咱們。”
“什麼意思?”千夜冥眨眨眼,一臉不解。
慕容紹正色,“父王怕真兒一己之身,敵不過洛商皇帝,所以囑咐我們不要透露他們的身份,但是可以告訴你。父王早不是父王,而是父皇了!”
父皇?
怪不得第一次見他時,他穿着四龍紋的衣裳,原來是太子服!
千夜冥眸色一變,也認真了不少,“父皇如今住在北界?”
慕容紹點點頭,放眼望去,將一片宮城盡收眼底,“父皇和母后最大的願望,就是統一北界與南界,讓冷族成爲天下至尊的皇族!二十年前北界大亂,父皇爭得一片國土,數年打拼、征戰無數,如今已經統一了北界所有大國,只剩下一些不足爲懼的小國了。
現下,父皇的目光都放在南界。南界只有兩個大國國土富饒,便是凌晟和洛商,其次就是臨川。臨川不堪一擊,主要就是洛商和凌晟,因此你要留在凌晟。”
他留在凌晟做什麼?以他一己之力,攻佔凌晟天下?
千夜冥手下的兵馬,加上慕容紹轉贈的十萬兵馬,也不過十幾萬之數。
且他的兵馬,都遠在凌晟軍營,想要造反就要調進京城。
那麼多人進京,凌晟皇帝不可能絲毫不覺,一旦覺察出來,千夜冥便是性命難保。
就算這些關都過了,兵馬順利進京,也是以卵擊石。
要知道凌晟的兵馬,可是整整七十萬之數啊!
七十萬只是各地軍營的總數,其中不包括十萬水軍,也不包括京兆丞手裡的兵馬,還有宮裡的警衛。
想到以卵擊石的後果,千夜冥便是心驚,“攻佔凌晟根本就是個夢,你可知曉凌晟有多少兵馬?你連底都沒摸清,談什麼攻佔呢?”
慕容紹挑眉,“你從哪裡看出我連底都沒摸清?正是因爲摸清了,才放心讓你去的!”
什麼叫放心?十幾萬軍隊,以卵擊石盡百萬人,就叫做放心?
千夜冥徹底無奈,“要攻佔你們攻佔,我沒有這個野心!你我長相相同,你代替我去做太子吧,我要留在沐真身邊!”
慕容紹微怒,“開什麼玩笑?先不說咱們的性子不同,容易叫人看出破綻,就說我去做了凌晟太子,那誰去做慕容紹?你替我麼?怎麼替我?一般的易容,內行人一眼便可看穿,你我體質不同,魔靈之鏡下的面目一定也不同!”
見厲聲對他似乎沒用,慕容紹才軟語下來,“你也不必太緊張,父皇母后都信任你,也不會叫你冒險。你只管回凌晟,一如平常地做你的太子,父皇和母后會與你傳信。時機一旦成熟,便一舉拿下凌晟!”
千夜冥一個白眼,“一舉拿下凌晟?你可知凌晟有多少國土?你就算會飛,也要飛上好幾月,更何況騎馬、走路。”
越說越是無奈,“父皇既已經稱霸北界,何故野心勃勃,還要稱霸南界?他們就不能知足麼?”
談及此處,慕容紹卻冷了面色,“當年凌晟皇帝和洛商皇帝給的恥辱,父皇和母后都不會忘記。若非他們,咱們也不會苦命,這一戰遲早要打響的,不管成敗此仇必報!”
懶得關心他們是何仇恨,千夜冥只是苦了臉色,“可我已經及冠了,總不能叫我一輩子無妻吧?你倒好了,回了冷族、認祖歸宗、受祖母寵愛、受妹妹喜歡,婚姻大事自有祖母操持!”
慕容紹無奈一笑,“一急又忘了是麼?我已經娶了琳兒,不會納別的女子!”
千夜冥沒好氣地一哼,“你已經娶了,還要佔我的位置?到時候,誰知祖母會不會給你安排?三五個女人,叫你氣都喘不過來!去了凌晟就不同了,你就算是想,凌晟皇帝也不叫你納半名女子!”
聽出了他的引誘之意,慕容紹更是無奈,“我是被洛商皇帝看中,過繼去冷族謀家產的,最切忌的事便是自立門戶!無妻無妾就是最根本的要求,不然家產爭過來,我自己吃了,洛商皇帝如何撈到好處?”
這話也對,千夜冥恍然點點頭,真是昏了頭了,竟連這一點都沒想到。
在洛商皇帝眼裡,慕容紹不過一枚棋子,怎麼可能叫他娶妻納妾、自立門戶呢?
這麼一來,就算他代替慕容紹的位置回到冷族,也要孤獨終老。
不僅會孤獨終老,還不能與丫頭太親近,不然被皇帝疑心,便會生出剷除之意。
如此一想,他還是留在凌晟最好,起碼有一些權力,左不過不能娶妻納妾罷了!
思量了許久,千夜冥才點點頭,“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爭了。只是祖母下了重金,還答應將另一隻描金茶杯也贈給凌晟皇帝,他才同意我歸家的。如今突然說不回了,他必定不肯了。”
要說這描金茶杯還真是神奇,也不知有什麼秘密,竟值得凌晟皇帝放棄質子?
慕容紹一聽,便是大驚失色,猛地轉頭瞪向千夜冥,“什麼?你說另一隻描金茶杯也.......如今已經到凌晟皇帝手上了?”
“那倒沒有。”千夜冥搖了搖頭,“只是下了重金,描金茶杯等事成之後贈予。”
聽罷這話,慕容紹才鬆了一口氣,神色卻依舊緊張,“描金茶杯一真一假,二十年前送去的那只是假的,如今咱們手裡的纔是真的,真的絕不能落於他手!”
這是千夜冥第一次接觸描金茶杯的秘密。
原來一對茶杯有真有假,老太君知曉這事麼?凌晟皇帝知曉麼?
怪不得二十年過去,凌晟皇帝什麼都沒查出來,敢情是個假茶杯。
那茶杯究竟有什麼奧秘?爲何成了冷族的傳家寶?又爲何人人想得?
慕容紹並沒有說,要麼他也不知道,要麼他還不能說。千夜冥就算問了,也問不出什麼。
只是看慕容紹的眼神,似乎以爲描金茶杯在千夜冥身上.......千夜冥無奈,明明在妹妹身上,慕容紹不知道麼?
朝陽升起,宮城上下都熱鬧了起來。
以免外人看見,疑心千夜冥與慕容紹的關係,聊到此處,他們便分開了。
千夜冥無所事事地逛着行宮花園,迎面便走來一個太監,“恭迎千夜太子駕臨,皇上有請!”
這都日曬三竿了,皇帝才傳召他,可想而知妃子的可人。
千夜冥微微一笑,跟着那名太監往帝青宮而去。
原以爲只是普通的召見,沒想到席上擺了幾碟涼菜,待千夜冥行禮,宮人又上了幾道熱菜。
“賜座!”皇帝一指右手方的席座,老謀深算的雙眼淺淺眯成月牙。
千夜冥簡單謝了恩,坐於席座,淡眸一眼。
冷菜、熱菜都沒有什麼問題,只是皇帝故伎重演,在冰裡摻雜了魔蠍心腸。
魔宮的毒物,千夜冥早學習了一通,皇帝試圖謀害女帝一計,他也聽妹妹說過。
他的血液裡,流着凝香丸的毒素,比魔蠍心腸的毒更加劇烈,自然很容易感覺到它的存在。
記得那粒凝香丸,還是他去取象牙前,妹妹親手餵給他吃的。
凌晟皇帝下了旨,願意讓千夜冥遷出千夜族,那麼千夜冥就什麼都不是了。
就算如今沒行儀式,千夜冥也是個失寵的太子,沒了凌晟皇帝的庇護,皇帝自然想殺就殺。
只是不能殺得太明顯,悄悄地做掉,就沒人與慕容紹爭搶冷世子之位了!
一進門,便感覺到了這頓鴻門宴的厲害,千夜冥卻不表露地一笑,“皇上設宴,本太子有些受寵若驚了!”
皇帝亦是一笑,深眸暗藏着殺機,笑容卻何其正常,“朕只是想着,千夜太子趕夜路辛苦,總要一頓豐盛的早膳招待。日後洛商便是太子的家,太子不必客氣!”
正好沒用早膳,餓了一路、又受了寧蠑的窩囊氣,就借這一頓飽餐飽餐!
千夜冥微微一笑,后皇帝一步拿起筷子,“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着,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
下意識流轉的目光,無意間看到幾處暗器,像是金族的手法。
怎麼?皇帝還安排了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