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速也睨了劉杏一眼,故作沒心沒肺地一笑,“我請來的客人,寧世子不歡迎?”
一大早的天還沒亮,就看見寧蠑從冷沐真的閨房走出來,劉杏是驚訝的。但身在深宮,早已經習慣了掩飾,只在心中訝然,並不曾表露什麼。
冷沐真既然與寧世子親近,一心想要嫁給寧世子,應該就不會覬覦司徒大使了吧?
如此一想,劉杏又覺得心情明朗了許多。
似乎從司徒速眼中看出了什麼,寧蠑肅着面色,有一瞬的若有所思,“用不着拿那種事開玩笑吧?”
司徒速無謂地一個擺手,“除了那種事,你有什麼主意擋住皇帝麼?”
有什麼辦法.......確實,別的都不足以轉移皇帝的注意力!
冷沐真重傷,暫時下不了牀,又不能假裝睡覺,因爲以皇帝的內功看得出來。
她無故受傷,一定會引起皇帝的注意。冷軒剛剛離開,她便追出宮去,皇帝一旦懷疑,她的聖女身份也會得到證實。
不讓皇帝近身,就可以瞞住此事,但眼下沒有什麼能分散皇帝注意力的事。
還好司徒速機智,及時想到了主意,不然臨時遇事,連寧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但利用劉杏........利用一個女子,實在不是君子所爲。
寧蠑有些看不下去,但爲了丫頭,還是不管不顧地回了內室,“隨你怎麼來吧!”
瞧着寧蠑的背影,似乎早就習慣了穿梭冷沐真閨房,劉杏不由一愣,試探似地問道,“寧世子與大小姐,已經親密如此了?”
打從冷沐真一出生,寧蠑就被允許進入她的閨房,與她親密無間。如今這樣,只是爲了照顧丫頭的傷勢,有什麼可奇怪?
司徒速呵呵一笑,坐於一旁的椅子上,想倒上一杯茶,茶壺卻已經空了,只好又放了下來,“一會兒皇上會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說,若合你心意,還請不要否決!”
什麼重要的事?
看司徒速的神情,像是有什麼秘密要說。
方纔他與寧蠑你一言我一語,兩個人都不點明,劉杏正想問一問,拿什麼事情開玩笑、爲何要擋住皇帝?
可人家不打算說,她直接問出口會顯得失禮,只好忍着不問,笑着向他點頭,“司徒大使拜託的事,我怎會否決?”
其實問不問,司徒速都看得出劉杏的心思,問一問只是爲了確認,如此心裡也就釋然了。
卯時,便有幾名宮婢起身,見司徒速和劉杏在這,紛紛上前行禮。
司徒速則將茶壺一遞,“再去沏一壺新茶,本大使不挑什麼茶,只要不燙口即可!”
稍微空閒的宮婢上前,雙手接過茶壺,快步向後茶房走去。
其餘宮婢則着手自己的事,輕手輕腳地添了幾塊冰,深怕把裡頭沉睡的小姐吵醒。
冷沐真有起牀氣,她們都見到過,所以伺候的時候會更加小心。
沒過多久,宮婢便上了新茶,細心地給司徒速斟上一杯、給劉杏斟上一杯,“大使、公主請喝茶!”
劉杏微微點頭,心裡想着冷沐真雖然討人厭,但她的侍婢倒是貼心,伺候人亦是細心。
若她的侍婢,有冷沐真的侍婢一半好,她也不必日日爲小事動怒了。
這麼一想,又有些討厭冷沐真。青天白日的,與寧世子亂來就算了,這麼個廢物,憑什麼連侍婢都這般周到?
冷族再大的家族,大得過皇家麼?爲何她堂堂一個公主,過得還沒有一個廢物好?
打從冷沐真展露了真本事,她在別人眼裡就不是廢物了。但因以往稱呼慣了,所以一直改不了口,廢物一詞,彷彿已經成了冷沐真的名字。
聽到外頭的動靜,冷沐真虛弱的身子微微動彈,寧蠑連忙伸手一擋,“別動,我在金針上塗了藥,這些藥比凝香丸溫和,可以清除你體內的餘毒。只是要耗費一段工夫,你也不能動彈!”
這並不是冷沐真教他的醫術,而是他結合自己的知識研究的。
在金針上塗藥,以合適的深度扎入體內,與毒素相撞時,可以將毒素吸收。
方纔昏睡了一陣,聽罷寧蠑的話,冷沐真才發現自己赤着身子,幾處穴位扎着金針。
再看寧蠑站在身旁,一臉平靜地看着自己裸露的身子,冷沐真頓時一嚇,“怪不得冷冷的,原來你把我脫光了?!”
說着,用手擋了擋胸口,“你看什麼看?不許看!”
原沒想看,但也不知怎麼,眼神就不自覺地往她身上瞥。寧蠑難爲情地笑笑,轉過身去,背對着她坐下,“這幾針不能隔衣施針,所以我脫了你的衣裳,只爲幫你清毒,沒有其他意思。”
沒有其他意思麼?男女相愛、還同處一室,他居然這麼輕鬆地說沒有其他意思?
給他看吧,又有點害怕;他這麼說吧,又有一絲挫敗感。冷沐真只覺抓狂,“你真的沒別的意思?”
寧蠑笑着點頭,“沒別的意思,你不必害怕!”
脫口而出“沒別的意思”,大概是真心話吧?冷沐真嘟囔着嘴,看向他的後背,給他做了一個鬼臉,“對了,外頭什麼動靜啊?是司徒速麼?還是大哥?”
說起外頭,寧蠑便是一陣嘲笑,“是司徒速,還有劉杏。”
劉杏......一時還想不起這個名字,直到寧蠑說了六公主,冷沐真才記起這麼一個人,“對了,就是那天附屬國進貢,斗膽挑釁我的人!怎麼把她帶來了?我可不想見她!”
光是語氣,就能聽出丫頭的排斥,寧蠑呵呵笑笑,“把她帶來,不是讓你見她,而是讓她攔着皇上。”
攔着皇上?冷沐真一惑,“她肯幫咱們攔着皇上?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寧蠑一笑,“自然不是明說讓她攔着。是司徒速的主意,要假意聯親、請旨賜婚,轉移皇上的注意力。”
冷沐真更是一驚,“請旨賜婚?他與劉杏?怎麼偏偏選了劉杏啊?從小她便難纏,婚事一旦定下,等到他們及冠、及笄,想改就難了。爲了幫我攔住皇上,這樣做值得嗎?”
寧蠑無謂一擺手,“若退不了婚事,大不了娶回府,反正他覺得劉杏是美人!他這麼做,必然是想好了後果的。”
她也瞭解司徒速,不可能做沒有退路的事。
劉杏也確實算美人,司徒速若有動心,順勢娶回府也沒什麼。只是要娶皇帝的女兒,彩禮只怕要大得嚇人!
畢竟皇帝的貪婪,是不可估量的!
外頭加了幾塊冰,原本溫暖的室內,也多了一分涼快。
深怕驅毒的丫頭凍着,寧蠑自櫃中取出一條絲綢的薄被,輕輕蓋住她沒有金針的地方,小腹處則多蓋一條棉被。
要知道女子,最重要的部位就是小腹,即便是夏日,也要注意保暖。
他的細心,映着冷沐真溫心的笑容,室內一瞬又變成溫室,“你這麼好,會不會被別人搶走?”
突然誇他一句,寧蠑有一瞬的受寵若驚,繼而還是難爲情地一笑,“你快些嫁給我,就不怕我被別人搶走了!”
冷沐真卻不以爲然,“男子都有三妻四妾,娶多少妻妾,是地位的象徵。你是寧族後人,是貴族世子,一定要娶數不清的女人!”
其實從小到大,寧蠑都沒想過三妻四妾的生活,也從沒這種概念。
聽了她的話,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可以娶這麼多人。
只是這麼一想,寧蠑便是一笑,雖是笑着,眸色卻是真誠,“一生一世一雙人,咱們倆在一起就夠了,多餘的女子我不需要!”
想當年,冷軒也是這麼對寧梨說的。
可是後來,還是納了那麼多女人。
冷沐真有七個姨奶奶,組在一起都可以演七仙女了。
貴族的婚娶,從來不是自己決定的,而是由皇家劉族決定的。皇帝要他們納多少人,他們就應該納多少人,即便很不願意。
當時皇帝初登基,權力並不甚大,所以只納了七個。
以一個正常的貴族來說,七個是最少的。等寧蠑婚娶,皇帝的勢力已經穩固,到時想給他安排多少人便安排多少人。
突然對未來有些無助,她沒有一反天下的能力,就只能任人宰割。
只是看着寧蠑的背影,就能想到日後爭鬥的激烈。那麼多女子,同在一個後院,卻只有一個男子,誰都希望得到寵愛。
真正得到寵愛的那個人,就會成爲衆矢之的,被各種陰謀詭計陷害,正如那些宮鬥宅鬥小說一樣。
像是感受到了冷沐真的憂慮,寧蠑又強調了一遍,“你不必顧慮許多,我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會一生一世一雙人。活着做不到,死了也要做到!”
死了.......他的意思,若有人逼他納妾,他便帶着她去死麼?
冷軒沒有這份覺悟吧?
突然有一絲感動涌上心頭,冷沐真嘴角一動一笑,既爲得到他而高興,也笑他的傻愛。
記得自己最初的想法,若是愛上一個人,那就殺了他。皇帝的統治下,他們的婚姻都得不到自由,與其痛苦地分開,還不如共赴黃泉。
這一點,他們是心有靈犀的。
正想到這,寧蠑又補充了一句,“我私下養兵,就是爲了有一日,能一反江山。正如劉瑁所說,咱們這個樣子,不可能左右自己的婚事!”
真的要一反江山?冷沐真微微一驚,“洛商的兵力,你可瞭解?凌晟比洛商強勢一些,卻也不敢輕易攻破,因爲洛商的兵力強盛,只要接受過訓練的,都是個頂個的高手。不僅武功高強,謀計亦是不輸人!”
寧蠑嘴角一挑,“水軍軍營、軍機大營,哪一批士兵沒有接受過寧族的訓練?我自然瞭解洛商的軍力,確實不好攻破,但爲了咱們的事,我必須一搏!”
聽得出他的語氣,有幾分赴死的意思。
以卵擊石的事,誰都不會去做,寧蠑卻敢!
正想說什麼,便聽外頭一陣通報,“皇上駕到!”
繼而便是皇帝的詢問聲,“杏兒、司徒大使,你們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