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院與冷府,隔着三條長街,皆爲最繁華的街道。別說逢年過節,就算是平時,也是人山人海、不知人數的。
一路羣花未開,只桃花獨香,瀰漫着一路都是愛情的甜蜜。人羣之中彷彿有一處移動的焦點,聚攏了不少圍觀的百姓。
“這不是宗正院的宗正大人嗎?”
“是啊,堂堂宗正大人,怎麼馱着一個小女子?難道是宗正大人最寵愛的妹妹?”
瞧着背過的板子,冷沐真嫌棄地一白眼,順手將板子轉回正面。
只見板子上寫着:再不敢污衊冷大小姐。
“冷大小姐是何人?”
“洛商間,還有哪家姓冷?”
“莫不是剛剛歸家的冷大小姐?宗正大人威風凜凜,怎麼叫冷大小姐做了馬?不是傳言冷大小姐懦弱無能嗎?”
衆人皆以驚訝、驚異的目光,上下左右打量着人羣中的兩人,誰主誰僕足以見得!
“懦弱無能不過三年前的冷大小姐,你們可曾聽說?大小姐歸家,竟叫老太君的貼身侍婢掌燈,還大興陣仗、叫全府人不得安寧!此等囂張之勢,哪裡是懦弱無能的表現?”
“今早我也聽說了此事,本以爲只是傳言,現在看來,不是空穴來風呀!”
“不止這樣,聽說大小姐還多了一名貼身護衛,便是莫家嫡系嫡長子莫殤!那莫家是何等身份?那莫殤又是何等人物?世代宗正丞、公正廉明、霸氣威風,曾經連聖上都不放在眼裡!如此高傲家族的嫡長子,竟肯屈尊做一名小小護衛?”
“這麼說,冷大小姐在外歷練三年,已經脫胎換骨了?”
聽到關於莫殤的言語,冷沐真才注意到周圍的變化,似乎沒了莫殤的動靜。
這傢伙又去哪兒了?也不跟她知會一聲,越來越沒規矩了!
若非聽他們說莫家的高傲,冷沐真還渾然不知。既然莫家人如此有本事,爲何還要投靠魔宮呢?
想罷,便看見被自己騎着的宗正丞,心底冷冷一笑。莫家不過世代的宗正丞,區區三品小官,哪裡拽得起來?之所以有那本事,不過仗着魔宮之勢罷了!
聽着周圍人的議論,祁梟旭只覺得屈辱上頭,可奈何自己惹了太子爺,再委屈也只能受着。
長街漫漫,過了一條又是一條。這纔不過爬了一條街,祁梟旭便累得不行。想躺下休息休息,又怕摔着背上的祖宗,只好賠笑一句,“祖宗,前頭就有轎子,咱們坐轎可好?”
祖宗?冷沐真一笑,擡手便給了一拳,打得他腦袋一懵,“祖宗是你胡叫的麼?大人要做冷家人,莫非覬覦冷族財產?”
隨口一句稱呼,也能給她抓住把柄,這祖宗真是惹不得!
祁梟旭繼續賠笑,“大小姐哪裡的話,下官哪敢生覬覦之心?實在是累得不行,還請大小姐坐轎吧?”
見他滿頭的細汗,冷沐真一笑。春日涼爽,一般不會出汗,算苦了他了。不過膽敢跟她作對,決不能輕饒了!
隨即心思一轉,“大人這是命令、還是建議啊?”
聽到祖宗傲慢的聲音,祁梟旭也只能低聲下氣,“自然是建議、建議......下官哪敢命令大小姐?”
冷沐真呵呵一笑,“既然大人誠心建議,那本小姐便應允了吧!”
應允?太好了!
疲累一下去了一半,隨從們也跟着鬆了一口氣,朝廷命官被一個小女子耍弄,成何體統?
忙扶了祖宗下來,好聲好氣地去了轎子鋪租轎。
見是宗正大人,轎子鋪的掌櫃親迎,“不知宗正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大人是要租轎?要租什麼樣的轎子、租幾頂?”
瞧着掌櫃一臉討好的神情,祁梟旭才找回了一點面子,一轉眼便忘了形。下意識擺高了姿態,語調也跟着提高几分,“本官要租兩頂轎子,你就拿你們店裡最好的轎子!”
掌櫃應聲要走,只聽得一邊弱弱一句,卻不弱氣勢,“一頂就夠了,要轎輦,宗正大人爬着去!”
一句話彷彿晴天霹靂,霹得祁梟旭一下啞口無言,與掌櫃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才無奈接受,“大小姐都吩咐了,還不照做?”
一聽大小姐三字,便知是歸家不久就名聲大起的冷大小姐。先前聽傳言說是大小姐樹敵、小命不保。現在看來,似乎不如傳言所說......宗正丞可是朝廷三品大官,她竟敢讓他爬着去?
掌櫃一驚應聲,忙吩咐手下人準備最好的轎輦。
想着等下要爬着過兩條街,祁梟旭額上又冒出諸多細汗。
隨從見勢拿出汗巾,親手替主子拭汗。
見此情景,冷沐真不由得邪惡,原來這世界真有男對男的戲碼!
四個轎伕擡着轎輦而出,冷沐真卻揮手讓他們退下,不疼不癢地一句,“這轎輦宗正丞買了,不必你們擡,自有隨從小廝擡着!”
買了?他何時說買了?!
雖是這樣想,祁梟旭也不敢吭聲。馬上立了字據,叫掌櫃去祁府拿錢,又吩咐小廝擡轎,自己則跟着轎子後頭爬着。
冷沐真傲然坐在轎輦之上,居高臨下俯視衆人,無聊地研究起這個世界的衣服來。
果然坐轎子比騎人舒服多了,一高一低擡着,像兒時的搖籃似的,不久便來了睏意。
早知道這麼悶,穿越來時就該帶着手機、太陽能充電。無聊的時候就掏出來,亮瞎他們的雙眼!
露天的轎輦,再加上春日的陽光一照,那叫一個爽!
神遊許久,才發現周圍投來幾束嫉惡的目光,並不是針對她,而是正爬着遊行的祁梟旭。
內力漸漸恢復,人羣中的竊竊私語也漸漸清晰在耳......
“這宗正丞仗着晉王勢力,平時便欺善怕惡,簡直惡霸中惡霸,沒想到也有遊行示衆的時候!”
“誰讓他污衊冷大小姐?冷大小姐是什麼人物?連太子都不放在眼裡,他算什麼皮毛,敢惹大小姐?”
“冷大小姐可算是爲咱們出了口氣,只是這遊街示衆,卻無人敢丟臭蛋爛菜,實在無趣!”
臭蛋爛菜......腦中浮現諸多電視中的畫面,冷沐真滿意地一點頭,指着轎旁的祁梟旭,高聲道,“這廝敢污衊本小姐,今日遊街示衆,任憑你們處置。誰徹底解了本小姐的恨,重重有賞!”
大小姐一聲令下,再怯懦的人,也站了出來。一時間,雞蛋、鴨蛋、鵝蛋、包菜、白菜、芹菜眼花繚亂,菜攤生意一下興隆。
連冷沐真都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幸好轎輦夠高,不然任他們四面八方亂扔一通,她也自身難保了......
臭蛋爛菜,配上口水,一下將祁梟旭的官服污濁,再沒了以前的凜凜威風。
冷沐真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幕,讓他多番陷害,讓他站着說話不腰疼,活該!
這條長街猶似一處桃花園林,一路桃花飄香,時不時還有花瓣飄落,風景煞是美好。
桃花林間,更有一雙美眸明豔,嫉惡如仇般緊緊盯着街上一幕。後槽牙發出陣陣撕磨之聲,好似恨之入骨,“冷沐真,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暗自嘀咕一句,跟着玉手一揮,一瞬萬箭齊發!
內力恢復平穩,冷沐真也早察覺了異樣。待殺氣步步逼近,輕輕一拍扶手,身子忽得騰空而起,眨眼間已經離開十丈。萬箭也隨着她的移動而轉了方向,矛頭直指她一人!
迅速落於一處寬敞僻靜的屋頂,冷沐真猛地一個轉身,自懷中掏出一隻玉瓶,啓了瓶口向萬箭一撒。
玉粉準確落在箭上,尖銳的箭頭一下鏽鈍,跟着失了方向,齊齊插入牆壁之中。霎時一陣風掠過,留下一片清冷寂靜。
是什麼人敢行刺?是以前的仇家、還是這三年間的仇家?
按說應該不是三年間的仇家,畢竟三年來,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那麼就是以前的仇家了,不過這冷沐真一向夾着尾巴做人、畏首畏尾的,除了薛凝、冷蓮那幫賤人,還有什麼仇家?
難道是冷蓮請來的殺手?晉王不認她的孩子、她便要拿親姐姐開刀?要說這女人的心可真毒,好好一大家子人,非得鬧這些事出來!
想罷,又急着否定自己的想法。
若她沒看錯,方纔的箭並非萬人齊放,而是一人爲之。這種一人抵萬人的本事,大概只有梅山派的幾個賤女人做得到。
打從三年前敗給魔尊,梅山派的人就沒下過雪山,如今怎麼動靜這麼大?先是給寧蠑下雪毒、現在又公然刺殺她,兩件事是否有聯繫?那幫賤女人,又有什麼目的?是冷族、寧族與她們的恩怨,還是她們認出了她的身份、要一雪前恥?
本以爲梅山派只針對她,料想之間,又是一次萬箭齊發。不過這次的矛頭並不直指,而是渙散地對準一衆百姓,手法狠毒、令人髮指!
冷沐真一驚,想用內力救人,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能拼命用千里傳音,“莫殤!莫殤!”
四下卻比風聲還靜,也沒有半點莫殤出現的跡象。
千鈞一髮之際,冷沐真剛要出手,轉眸間已有一支毒箭,直逼心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