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清瑩輕推了推冷沐真,小心謹慎地不觸動她的傷口,小聲通報一句,“皇上來了,小姐快起牀接駕吧?”
被推得心煩,想想奉香儀式更加心煩,冷沐真合着雙眼微微顰眉,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就說我睡下了!”
洛商間,敢不迎皇帝的人,除了老太君,便只有寧蠑。小姐何時如此無禮了?
清瑩依舊固執地推着,語氣跟着上了一重擔憂,“不行呀小姐,萬一被皇上定罪爲目無君主,整個冷族都要吃罪的!”
這丫頭怎麼這麼煩?冷沐真暗暗抱怨着,該死的芷蕾,居然帶這丫頭來!
冷沐真不再回一句話,將難題重新拋回給她。
好端端的,爲什麼芷蕾去廚房準備夜宵、她在這伺候,也不知誰是一等誰是二等?這芷蕾,辦事越來越不妥了!
若這話被芷蕾聽到,一定抱怨主子不體恤下屬。她只是怕小姐慣嘴,吃不慣清瑩做的夜宵,所以才親自下廚。唉,做丫鬟也難啊!
聽着小姐故作的均勻呼吸聲,清瑩無奈罷手,忙迎了出去,才發現皇帝已經進了院子。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清瑩跪下一拜,感覺到皇帝接近的步伐,又深深一拜。
皇帝自然不必與丫鬟對話,李佺應了主子的意思,先一步發言,“你家小姐呢?怎麼不出來接駕?”
這邊一問完,皇帝才舉手讓他止話,表情一如方纔的凝重,“沐丫頭傷得重,不必出來接駕!”
“還是皇上想得周到。”李佺一笑,奉承地讚了一句,才正色向清瑩道,“還不讓開路,讓皇上進去?”
清瑩沒底地看看房間,又沒底地看看李佺,在餘光瞥在皇帝的時候,迅速垂下了頭,唯唯諾諾,“回皇上的話,小姐......小姐已經睡下了。”
皇上輕應了一聲,神色專注盯着房間,目不斜視,“朕只是來瞧瞧沐丫頭的傷,睡沒睡都無礙!”
聽罷,李佺馬上應了一聲,繼而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太監,一把將清瑩推來,引着皇帝進了房間。
這些個沒根子的太監,看起來比女人還女人,實際蠻力比男人還男人。這麼一推,清瑩差點磕在門檻上。
不過這也只能忍着,誰讓人家是御前伺候的人,遂跟在身後,進了房間。
房間的蠟燭還亮着,像是剛燃不久的樣子,蠟油尚不多。
藉着時明時暗的燭光,皇帝看了看她的左胸口,不知何時已經換作笑容可掬,“若睡了,怎麼可能還燃着蠟燭?沐丫頭,還裝睡呢?”
話落,丫頭還是沒一點動彈的跡象,睡覺的小嘴微微噘起,看起來就像個使性子的小姑娘。
她天真可愛的模樣,真是跟昔日的梨兒一模一樣!
皇帝心下感慨着,面上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笑着坐在牀邊,隔着被子拍拍她的小手,“臭丫頭,你受傷了,朕準你不必出席奉香儀式,如今可以醒了吧?”
話落,只見丫頭的小嘴噘了噘,依舊沒有醒來的意思。
真是個愛使性子的臭丫頭!
皇帝一笑,非但沒有責怪,而且更多幾分寵溺,“朕說話算數,你若有要求,朕就頒佈一道聖旨。只要是你不喜歡的儀式,朕都准許你不必出席!”
聖旨原是嚴肅而正式的東西,在冷沐真這裡,皇帝竟當做兒戲,想頒佈就頒佈......李佺暗暗思忖,這大小姐,只怕福氣不淺啊!
冷沐真倒沒意識到自己的福氣,只想着這是爺爺對孫女的疼愛。不過這樣的疼愛過於注目,同行的還有諸多皇子、公主,只怕都要妒忌生恨。
今日一次暗殺就夠了,可別再來一次了!
想罷,冷沐真才睜開眼睛一笑,“皇上金口玉言,臣女相信,不必頒聖旨了!”
見她要坐起,皇帝忙伸手去扶,動作輕柔而謹慎。且目光不離她的傷口,深怕觸動,口中還由不得關心,“當心一些,傷口疼不疼?朕瞧着雖然止了血,傷口還是沒癒合的跡象!”
隔着衣服,他怎麼瞧得見?冷沐真一個激靈,這個皇帝,居然用內力偷窺她的身體?!
原來真正的流氓、畜生、畜生不如在這?!
突然有點後悔暫廢內力,不然憑着皇帝的三腳貓,哪裡見得到她的千金玉體?
下意識用手一遮,即便知道擋不住還是擋着,起碼有個心理安慰。
看出了小動作的意思,皇帝遂收了內力一笑,“跟朕還害羞呢?”
廢話!即便是爺爺孫女的關係,也不能這麼開放吧?
冷沐真心下抱怨着,一言未發,皇帝緊接着一笑,“放心吧,朕只是看了看傷口,其他地方一概迴避。”
誰知道他看沒看其他地方......就算只看了傷口,也總看到了左胸吧?這猥瑣大叔,居然猥褻十六歲小女孩?!
該死的寧蠑,快把內力還回來!
心下快速想着,冷沐真面上還是平靜相待,“皇上就來看看傷口?”
談及傷口,皇帝便滿滿都是心疼,伸手輕捋她的細發,“朕實在自責,早該將你留在龍車、周全保護,你就不會受傷了!”
龍車?不是吧......天天跟個大叔待在一起,非得悶死不可!
冷沐真忙擺了擺手,“皇上不必自責,反正傷已經傷了,還是留在杉木馬車,讓寧蠑給臣女診治吧!”
“蠑小兒醫術高明,他來治傷,朕很放心。”皇帝同意地一點頭,作勢要哭的樣子,“若梨兒知道你受傷了,不知是怎樣的心疼!唉,都怪朕沒保護好你!”
梨兒?冷沐真心下一疑,不過看皇帝的神色,大概能猜到,梨兒就是老太君。
想着那老婆子難過的樣子,冷沐真由不得一笑。
沒想到談及傷心處,丫頭竟笑了?皇帝一臉不解,“沐丫頭你笑什麼?”
這才意識到自己幸災樂禍了,冷沐真一怔,又一笑,“臣女只是想着,皇上心疼、老婆子......啊不,祖母也心疼,臣女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兒!”
是啊,這樣的幸福還不夠,朕還可以讓你更幸福。皇帝暗暗想着,面上卻不表露,“對了,聽梨兒說,這三年都是莫殤在保護你。你怎麼同莫殤認識的?莫殤現下人呢?”
怎麼又提到莫殤......
冷沐真愁了面色,“就是機緣巧合地,就認識了。不過他忙得很,現下不在臣女身邊,想來很快就能回來了!”
皇帝輕應一聲,漸漸轉爲常色,“莫殤是洛商難得的人才,只可惜不肯爲國所用,一心遊歷江湖。你既與他交好,等他回來,就替朕勸勸他,讓他入朝爲官!”
原來還打着莫家的主意!
莫殤確實是難得的人才,但只屬於魔宮,不屬於洛商!
這是莫家自願的,並非魔宮逼迫,皇帝無從改變。
冷沐真故作頭疼地抓狂起來,“朝堂上的事,皇上能不能不要爲難臣女?臣女哪裡懂得勸人爲官?到時什麼都說不出口,淨出洋相了!”
傷口差點觸動,皇帝整個心都提了上來,語調也跟着高了一分,“別動別動!沐丫頭別動了!傷口,傷口萬不可牽動了!不勸就不勸吧,朕另想辦法、另尋他人就行了!”
一來便見這樣的場景,丫頭使性子、皇帝寵慣着,真是好戲碼!
寧蠑假咳幾聲,見皇帝恢復常態,才提着藥箱進門,“我來給大小姐換藥,皇上回避嗎?”
“朕來換!”皇帝下意識出口,見寧蠑一臉鄙夷,又呵呵一笑,“朕差點忘了,你是隔衣換藥,朕哪裡懂得?這樣吧,你開個藥方,朕親自給丫頭煎藥。”
說着,又向丫頭一笑,“記得你第一次生病的時候,就是老太君親自看護,朕親自給你煎的藥。那時候你病重啊,整個冷族都提着心、吊着膽,朕爲了你,還連着十日沒有上朝!
朕爲你煎的藥,雖然是太醫院的院判開的方子,依舊苦不堪言。朕私下嚐了一口,便是雙眉緊鎖,實在難以下嚥。本以爲你這丫頭也喝不下,沒想到耐苦得很,眉頭不皺地服下了!”
真是愛意滿滿啊,這老皇帝,大把年紀還不忘吃嫩的!
寧蠑笑意淺淺,學着南宮墨假情假意地誇讚一句,“皇上真是仁慈仁心啊!今晚既是奉香儀式,亦是新貴妃冊封的儀式,皇上不去看看琴貴妃?”
原來今晚還有冊封貴妃的儀式,居然放在奉香儀式之後,可見皇帝對冷族的重視。
聽出了寧蠑的逐客之意,冷沐真緊接着也說了一句,“琴姑姑盼了許久,就等着今晚了,皇上快去吧,不然兩個儀式都沒法舉行了!”
這小兒、這丫頭,居然合起夥來趕他?!
不過吉時確實快到了,也耽誤不得,皇帝遂起身,還不忘囑咐,“蠑小兒,上藥一定要小心,別弄疼了沐丫頭。沐丫頭,早些歇息,若是實在睡不着,就找朕陪陪你!”
這話說得自然,無心者還真聽不出他的真正意思。
寧蠑嘴角一抽,冷沐真則沒發覺地一笑,“臣女知道了,恭送皇上!”
瞧着老皇帝離開,寧蠑依舊一臉見鬼的表情,“你若睡不着,真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