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遙不得不承認,若是沒有夏辭西,管易也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選。可是人的緣份就是如此奇妙,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遇到了那個如同陽光般的男子,她的世界便再也無法容納另一束的光。管易不是不好,而是他出現得太晚。
愛情,是有先來後到的。
她一身素白,撐起身走向管易,“謝謝你收留我,日後這個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管易擡眸,蹙了眉道:“你這是何意想讓我一輩子護佑他的孩子嗎”
“你會介意嗎若是你覺得太過委屈你,我也可以嫁你爲妻,只要你願意收留這個孩子,視他如己出,我什麼都答應你。”
管易輕撫她的臉,“你以爲我還會讓你離開嗎”
如此,對霍青遙而言,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但是這個孩子只能姓雲。”霍青遙緊張地護住腹部。
管易輕嘆一聲,“當然是姓雲。”
霍青遙驚詫地瞪大雙眼,想從管易的臉上找尋一絲虛僞的痕跡,可是他的目光還太真誠,她完全找不到蛛絲螞跡。
“可是”或許是他的真誠讓霍青遙有些動搖,當下覺得對管易而言不太公平。
管易截住她的話,“沒有可是,這是我願意的,這也是雲氏的血脈,爲了這一刻他做了太多的事情,值得對方的尊敬,雖然我與他同殿爲臣,但一直以來都是針鋒相對,爲了各自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如今他已然離世,我便少了一個對手,也就沒有人提醒自己,該繼續前行。”
那是一種孤獨求敗的感覺,不是說簡颯沒有資格成爲對手,而是簡颯的目標沒有夏辭西那般強烈,他所求不過是家門榮光,且簡颯爲人能屈能伸,於他而言任何人都是可以被犧牲的。至於蕭朗元,管易不得不說此人果然是蕭雲卿的父親。之前沒有過多的接觸尚未感覺,如今他手中漸有權勢,也逐漸暴露出他用自大極力掩飾的自卑。
“你安心生下這個孩子,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即便是今上怪罪下來,也有我魯國公府替你擔着。”
能得一人如此傾心相對,霍青遙也是無憾了,可心中不免哀嘆,她還是沒能爲夏辭西守住雲氏的尊榮。
杜恪辰並非不知道霍青遙被管易藏了起來,而是回京後事情太多,他又極力想爲錢若水謀得中宮之位,不得不與柳太后周旋,又有三千太學生長跪宮門外,引發百姓的非議,而致立後詔書被諸多詬病。他又恐錢若水受委屈,無瑕他顧,處理完奏摺之後的所有時間,都用來陪伴錢若水。
“你看看,這是禮部送來的封后大典的禮單,一應用度都是甄選的珍品,這皇后的翟衣,還有”
錢若水興趣缺缺地瞥了一眼,“這怕是又要遭人詬病了。你登基近四年,國力雖穩中有升,但廢帝時虛耗太多,以至於如今仍是難以有較大的回升,且四處災荒,尚需調集銀兩賑災,又如何能在封后大典上奢侈浪費,再度引發新的衝突。”
杜恪辰冷笑,“那又如何朕的皇后,朕還不能給你最好的嗎”
“話雖如此,可你是一國之君,先有國纔有家,你立我爲後,我就當爲天下表率。”錢若水託着腮,“可我又不想委屈自己。”
“那你待如何”杜恪辰問。
錢若水想了一下,“你也知道,我雲氏窮得只剩下銀子了,這次封后大典上,我獻出雲氏資產,但我要在洛陽新建的宅子舉行祭祖儀式,爲雲逍正名。”
“這是與朕的交換條件爲了搏你之名,也爲了雲氏一舉兩得,確實是你所爲。”
錢若水完全沒有羞愧之色,“這也是爲了你。”
杜恪辰拿她沒有辦法,“你總是有太多的顧忌,到最後纔是爲朕,什麼時候朕幫你把這些事情都完成了,你是不是應該全心待朕了”
他執起她的手,目光溫柔,“佛兒,朕把朕的下半輩子都交給你了,你可不要辜負朕。”
“玄武”
這時,內侍在外小聲稟報,“陛上,禮部尚書樓解言求見。”
錢若水聞言一窒,“樓解言樓解語的兄長”
杜恪辰點頭,“樓解語在涼州時傷了腿,至今未愈,朕心有虧欠,便對其兄長予以重用。樓解言也算是大才,年少時便出使西域,爲我大魏年輕士子的楷模。”
“如今陛下是要重用寒門,削減世家的影響力,這些人的崛起是必然的,可是一個樓解言、一個簡颯,還有一個蕭朗元,這三人已都是位高權重,可總要選出一個士人領袖,必須德才兼備,又胸懷天下之人。”
“依你的意思”
她淡淡一笑,“我已離京三年,對如今的朝堂並不瞭解。這事還是得由陛下您自己判斷。”
她甩手撇清,既不願過多過問朝政,又不想全然不管。總之,她這個皇后必然是要身背萬千罵名。
杜恪辰去了勤政殿,再度回來時,雙手負於身後,臉上染了怒容。
錢若水見狀也不多問,倒了一杯新沏的茶遞給他,自己捧着書卷,慵懶地倚在美人榻上翻閱。
“你怎麼不問問發生了何事”
錢若水打了個呵欠,“能有何事不過就是阻止我封后。”
“你倒是淡然。”杜恪辰苦笑。
“我又能如何”錢若水放下書卷,坐了起來,“樓氏之前是你最寵愛的侍妾,因爲我的到來而致她毀容殘廢,痛不欲聲。樓解言是她的兄長,豈會坐勢自己的妹妹受盡折磨而無動於衷。如今你要封我爲後,他又是禮部尚書,總會有各種辦法拖延封后大典,最後讓大典夭折。而你,又找不到半點的理由拒絕。”
杜恪辰說:“爲何你覺得朕不能拒絕”
“樓解言必是說欽天監夜觀星相,或是查閱黃曆之類的話,說我若是近日封后,天將有難。”錢若水也不是不能理解樓解言的心情,可既然遇到了,也就不能繼續理解下去。
“還讓你猜中了。”杜恪辰搖頭,“他說,合了你我的生辰,近三個月都沒有適合的黃道吉日。”
“哦,那依樓大人之言,何時纔是”
“他說,可能要到秋後。”
“秋後”這拖延的辦法倒是用得不錯,杜恪辰還沒有辦法拒絕。首先,爲了她好,他就沒有理由駁斥樓解言。其次,爲了所謂的國泰民安、天地人和,他就必須妥協。這是君王的無奈。
杜恪辰一籌莫展。
“他只說不能封后,卻沒說不能立太子。”錢若水狡黠一笑,“那就先立太子吧。”
杜恪辰表情也跟着愉悅起來,“還是你有辦法。”
“這也是被逼出來的。”
雖是寒冬臘月,可已近年關,各宮也都忙碌起來。錢若水的封后詔書已下,可後宮仍在蕭氏的掌管之下,未能交到她的手上。
她便找了一個雪後初霽的日子,以皇后之名,把各宮的嬪妃召到含元殿。
可是等了小半個時辰,竟然無一人前來,最後還是蕭賢妃姍姍來遲,望着空無一人的正殿,眉中染笑。
“不知妾身該如何稱呼你皇后嗎”蕭賢妃毫無畏懼地擡眸,“立後大典尚未舉行,鳳印未授,你空有中宮之名,卻無中宮之實,你要掌理六宮,誰又會聽你的”
“你是說,本宮還比不上你了”錢若水加重的眼線微微揚起,鳳儀出衆。
“妾身只是在提醒你一個事實罷了。”
錢若水勾了勾脣,“就算本宮沒有鳳印在手,你以爲你就有嗎你有太后的授意,可卻只是口諭罷了,就算你現下讓柳太后下了太后懿旨,可我的封后詔書在前,你這不是公然與我爲敵嗎蕭雲卿,你是一個聰明人,沒有必要把事情做絕。你應該知道,你沒有資格跟我鬥,我就算是沒有鳳印,可我有陛下。”
蕭雲卿憤憤然地迎向她,“就算是有陛下,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六宮只以鳳印爲記,你沒有鳳印,就掌理不了六宮。”
“是嗎”錢若水冷笑,“我是沒有鳳印,可是我有聖旨,你不遵聖旨就是藐視君上。”
“錢若水,你也真是可悲,以前不用今上你也能呼風喚雨,就算只是一個側妃,也是敢與我這個正妃叫板。可是在這六宮之內,手中空有虛名卻無實權,只能處處拿着今上之名。你還要今上爲你擔待到幾時,你的任性妄爲還要讓他爲你承擔多久”
錢若水不怒反而加大笑意,“不管本宮是側妃還是皇后,都得一人傾心以待,而不是孤軍奮戰。本宮聽說,那三千太學生因體力不支而離開,這已足夠彰顯陛下的決心。難道你還看不明白,這三年來,沒有人能入他的眼,就是我最大的勝利。”
“我看不盡然吧。”這時,一個窈窕的身影走進殿中,一襲明黃色的披風,襯得她膚色白皙,面若桃李。
錢若水眯着眼睛看過去,“高敏”
“給皇后娘娘請安,妾身是高才人,數月前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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