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勢回到之前的休戰狀態,仿若那一夜的偷襲並不曾發生過,雙方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幽州城依舊近在眼前,遠在天邊。大魏軍駐紮在澶州風雨不改,絲毫沒有因爲主帥不在營中而受影響,只是戒備比往日更加森嚴,個個目光肅殺,嚴陣以待。
春暖花開,北境的雪漸融,一掃冬日的蕭瑟灰敗,新綠從牆根枝頭冒了出來,添了幾分生機盎然。可錢若水的世界卻仍處於嚴寒之中,不見光亮,不見春日,更不曾感覺到漸暖的溫度。
龐統已經七日不曾卸甲,偶爾眯個眼睛,都不敢讓自己進入熟睡的狀態。斥候派出去一批又一批,都是石沉大海。王贊去了一趟,找到蛛絲螞跡的時候,可總是被半路干擾,再度回到起點。他還是一趟又一趟地出去,把自己化身狼狗,尋找每一個可能,可所有的痕跡都被隨着積雪消融,變成無跡可循。
到了第八日,王贊沿途找到數具屍首,經查證,確係驍將營的軍士,其中一人爲校尉,冀州人氏。因北境雪融寒冷,屍身尚未腐爛,無法具體推斷出到底死了多久。
王贊派人回報,錢若水長舒了一口氣,“還算是有進展,繼續找,本宮不相信上千人的驍騎衛就這樣平空消失,任他慕容擎再有本事,也無法將訓練有素的驍騎衛全數殺盡。”
“可這麼多日了,他們就算不能傳回消息,也該點火求援。”龐統卻沒有她的樂觀,杜恪辰當夜追出去時,每匹馬都配有三日的乾糧,而如今八天過去了,乾糧早就吃完了,北境的春日草木剛發,果子尚未結出,很難找到裹腹的食物。若是他們只是暫時失去方向,只需點燃土堆,在附近搜尋的斥候也能儘快掌握他們的方向。可到目前爲止,在斥候的搜尋範圍內,並未見煙火。
“興許是他們不方便求援,你想想,在找他們的並不僅是我們,還有慕容擎。而王贊發現屍首的方向離幽州更近,若是他們點火,最先發現的會是慕容擎,如此一來,他們就更加危險了。”錢若水設想杜恪辰現下的處境,應該最大限度地保存體力,再圖突圍。
“本宮只能再留五日。”她要按原計劃回京,不論杜恪辰是否平安歸來,她都不能再留下去。杜恪辰生死未卜,她必須趕回京城坐陣宮中,以免朝堂震盪,而平安還小,不足以震懾世家朝臣,太皇太后還在後宮虎視眈眈,一旦杜恪辰失蹤的消息傳回去,她死灰復燃,天下大亂,就枉費杜恪辰的天下承平之志。
龐統單膝跪地,“末將定不辱命。”
“你起來吧。”錢若水虛扶一把,“在找回上皇之前,對稱一律宣稱,上皇與慕容擎在幽州山林展開拉踞戰,短時間內由你執掌兵權。本宮臨走時,手書一封,可保軍中安寧。還有,從王贊找到屍首的地方起,斥候在其周邊密集搜尋,並在周圍投放少量糧草。”
隔日,王贊繼續北上,發現更多的屍首,其中有鮮卑人,也有驍將衛,從周圍的環境來看,發生過激烈的械鬥,傷亡慘重。
在此期間,王贊還發現了慕容擎的人,同樣在這個區域尋找。
他命斥侯回營稟報,他則繼續尋找,同時避開慕容擎的人。
錢若水臨走時,收到斥侯的回報,她心中稍安,可以肯定的是杜恪辰尚在人間,否則慕容擎不會投入兵力,他們也想以此震懾大魏從中取利,若是他們手中有杜恪辰的屍首,必然不會如此安靜地沉默着。
臨行前,軍中的春夏甲衣送至,脫下厚重的冬衣,換上嶄新的甲衣,精神爍然。新一批的糧草也已經送到,保證北境的士兵不餓肚子,是錢若水在朝堂中屢次強調。褚傳良現任兵部尚書,在糧草的調度上十分用心,由於他出身軍旅,深知其中的艱難,更不敢有半點的懈怠。
錢若水查驗了一番,從中抽出幾袋大米和麪粉,大米並不是去歲的新米,有一股子並不算濃郁的黴味。她在涼州時,曾遇到過陳米事件,所以特地抽查一番,還是發現了以次充好。
“把這一袋放到本宮的馬車上。”錢若水當即示意謝洲動手,“龐統,你派人盯着糧倉,一旦再發生陳米,立刻送進京城。”
龐統面容凝重,他入軍之後一直在褚傳良的帳下聽命,並不認爲他是貪圖小利之徒,而且這次是上皇親自統兵,他不相信褚傳良會冒這個險。
曼丹被五花大綁押上馬車,錢若水並沒有給她露面的機會,對外宣稱曼丹太妃水土不服,感染了風寒,不能吹風。曼丹不斷地掙扎,試圖掙脫束縛,可謝洲是錢若水親自挑的人,就算她是過錯,番邦女子想要她的絕對臣服並非一朝一夕,她在北境的所爲系錢若水一面之辭,並未有確實的證據,貿然與匈奴開戰,不是明智之舉。
此次的朝中爭議,以蔣鬆爲首,公然抨擊太后的善妒,不應繼續幹涉朝政,當還政與今上,以保大魏千秋萬世基業。
錢若水一笑置之,仍舊我行我素,與輔政大臣商議,日後在聖旨上需有太后的印鑑,才能頒佈生效,不能再發生如匈奴和親這等荒謬之事,亂我大魏後宮。
“母后,父皇真的失蹤了嗎”平安掛心北境戰事,錢若水離開後,他努力讓自己儘快上手各項朝政,可來自朝堂的壓力,還是讓他疲於應付。雖說有幾位輔政大臣從中協助,可世家終究是一體的,他們屬於不同的利益集團,必要的時候,他們還是會選擇棄他於不顧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需要錢若水的坐陣,他們才能一心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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