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胤卻冷冷一哼:“事實俱在,你還想抵賴?”
“皇上。”良貴人嘴脣翕動,顫聲說道:“臣妾根本沒有下毒,臣妾的茶葉中也沒有毒,請您明察,您一定要還臣妾一個公道。”
說着話,她一把抓住了連胤的衣襬,揚起小臉,腮邊明顯掛着晶瑩的淚珠。
連胤皺了皺眉,卻是突然擡起了腳。玄色厚底的宮靴毫不留情一腳踹在了良貴人小腹上。
良貴人嬌柔的身子哪裡禁得住他的力道,一下子跌出去老遠,哇一口鮮血噴在了地上。
“你一個位份低微的貴人,能得貴妃娘娘厚待本該心存感激。誰想你居然如此惡毒,只因嫉妒柔貴妃得了聖寵,便想謀害貴妃?”
連胤冷冽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劍,毫不留情的將良貴人給刺了個遍體鱗傷。
“皇上,臣妾真的沒有。這茶……今日這茶泡好的時候,麗嬪姐姐也喝了的,您可以找麗嬪姐姐問問,她定能證明臣妾的青白。”
文青羽在心底嘆口氣,自打第一次見到良貴人她就知道,這個小丫頭被家裡人保護的太好。
說的好聽是心思單純,說的難聽就是愚蠢!
到了如今這個場面,她居然還以爲連胤能還她青白的麼?
今日這事,怎麼都得找個替罪羊。恰好,良貴人母族的勢力並不強大,是殺起來最沒有負擔的那一個。所以,她今天必須得死!
茶葉泡出的茶麗嬪有沒有喝不重要,麗嬪會怎麼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連胤根本就不會傳召麗嬪。
良貴人哭了半天,始終得不到連胤半絲反應。便漸漸止住了哭聲,那一雙大眼睛裡往日從來都只有對連胤的思慕和崇拜,今日卻盡數化作了迷茫。
“皇上……”
“溫彤彤,你若今日伏法認罪,朕還能顧念你入宮多年的情分,叫你死的體面一點。若是你執迷不悟,朕不介意將你父兄請來協助調查。憑你的位份,這樣規格的茶葉只能是宮外帶進來的,不是麼?”
良貴人身子一抖,瞳眸中閃過一抹震驚,似是突然明白了其中的關竅。脣畔終於溢出一抹苦笑。
“若是……臣妾認了罪,皇上便會放過臣妾的母族麼?”
連胤點點頭:“朕願意相信,這件事情只是良貴人自己鬼迷心竅做下的惡。”
良貴人嘆了口氣,終於朝着連胤磕了個頭:“如此,臣妾認罪。今日就是臣妾下的毒。”
“賀青。”連胤回過身,再不去看良貴人:“帶下去,送進冷宮吧。”
良貴人擡手擦乾眼角淚水,卻是朝着柔貴妃笑了一笑。
“貴妃姐姐,我先走一步了。不過,彤彤相信,彤彤一定不會孤單。”
柔貴妃臉色沉了一沉,並不去理會她。
良貴人繼續說道:“猶記得臣妾進宮的時候,皇后娘娘曾經說過。皇宮不過是個外表光鮮的牢籠,其實內裡比天下間任何一個所在都要骯髒。她要我們都想想清楚,這樣的地方可還願意進來。”
文青羽愣了一愣,似恍惚想起,的確有這麼一件事。如今,良貴人怎麼說起了這些?
眼看着連胤的神色越發陰暗,良貴人卻好似並沒有看到,繼續說道。
“我當時並不相信,一心以爲是皇后娘娘善妒,不想給皇上納妃。如今才知道,她說的全是真的。這皇宮上下,只有當初的皇后娘娘一人才能真正算的上是人,其餘的……”
她脣角勾了勾,清秀的面龐上竟難得一見的憑添了一絲媚色。
“都是豺狼!”
“賀青。”連胤臉色越發陰暗:“良貴人瘋了,不必再送入冷宮,直接處置了吧。”
他陰鬱的眸子瞟過良貴人,沒有半絲溫情,只有毫不掩飾的厭惡。
一張薄脣抿了一抿,沉聲說道:“立即執行!”
“是。”
賀青躬身施禮,半空裡打了個手勢。立刻從門外走進來兩個侍衛,毫不憐惜的一把架起良貴人,拖出了門外。
文青羽分明瞧見,良貴人被拖出門外那一瞬,眸子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榮王,可滿意了?”連胤的聲音中如同揉了一把利刃,滿是凌冽的刀風。
洛夜痕卻是淡淡一笑:“皇上這話可問錯人了,今日受委屈的是貴妃娘娘。”
連胤深吸了口氣,眼神終於柔和下來。
“想來青羽小姐今日也受了不小的驚嚇,便回府休息去吧。”
文青羽終於鬆了口氣,可算能回家了。
“今日晚間御花園設宴招待蜀國使者,朕相信,青羽小姐屆時一定能讓朕看到愛妃的解藥。”
文青羽微微一笑:“皇上放心,一定能。”
馬車趕的不快,文青羽獨自坐在車裡,悠然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說實話,洛夜痕的馬車除了樣子難看一點,其它各方面還是相當不錯的。
坐在裡面,半絲感覺不到晃動,叫人熏熏然的只想睡覺。
半空裡,似有微風浮動,文青羽一雙清眸微微閃了一閃,便又閉上了。
馬車裡驟然一暗,捲進微涼一絲秋風。速度卻並沒有絲毫停頓,仍舊不疾不徐的趕着。
文青羽往旁邊挪了挪身子,身下軟榻沉了沉,鼻端便縈繞着似花非花一股澀然清香。
半晌,身邊人卻半絲聲息也無。文青羽只聽到他均勻的呼吸,平緩無波。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
洛夜痕離的她極遠,正低頭默默看着手中書卷。一雙鳳眸,暗黑如子夜,卻沒有給她半絲眼風。
“洛夜痕。”文青羽低聲說道:“你不跟我說些什麼?”
洛夜痕淡然翻過一頁書,好似並沒有聽到她在說話。
文青羽頓了一頓,宮裡面的時候,洛大美人還對她悉心維護,生怕被人欺負了半分。
怎麼從一出了宮門,這人就又抽風了呢?
先是不肯跟自己一起上車,一聲不響的轉身就走。如今回來了,卻只顧一聲不響的看書。書很好看?
她側過頭,極快的瞟一眼書皮。書皮封頁上分明寫着玉堂春色,文青羽嘴角狠狠抽了一抽。
玉堂春色,應該不是什麼好書吧!難爲面前那如詩如畫的男子,竟看得這認真。
文青羽皺了皺眉突然覺出馬車裡似乎有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仔細聞了聞,那分明是血腥味。
“你剛纔去了哪裡?怎的一股子血味?”
洛夜痕挑了挑眉,又翻了一頁書,方纔聲音清淡的說道。
“你說這話,算不算在擔心我?”
文青羽想也不想便點了點頭。
“當然,如今燕京城裡突然多了這麼些人,萬事總是小心些好。”
洛夜痕黝黑的鳳眸終於離開了書本,眨也不眨盯着文青羽看了半晌,突然一把將她扯了過來,不由分說將那柔軟嬌軀翻轉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文青羽只覺得額頭上劃過一道黑線:“洛夜痕,你幹什麼?”
“哼。”洛夜痕鬆手:“可知道你今日哪裡錯了?”
文青羽噎了一噎,只覺得屁股火辣辣的生疼,不由恨的咬了咬牙。
死妖孽這是真瘋了,哪裡不好打,居然敢打她……
“你打人還有理了?”文青羽揉了揉屁股,一張玉顏卻突然紅了一紅。
洛夜痕鳳眸中的陰雲並不曾散去,聲音卻沉了幾分:“還沒想清楚哪裡錯了?”
“你沒病吧!”
洛夜痕看了看她,鳳眸中的濃雲越發黑了幾分:“宮裡面,你真覺得自己做的都是對的?”
“我……”文青羽氣勢突然就低了下去:“那個,不該離伍明月那麼近。”
洛夜痕終於皺了皺眉:“她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居然能上她的當?”
文青羽知道自己理虧,聲音便也低了幾分。
“她說,以後再不會叫你爲難。所以……”
洛夜痕突然就沒了聲響,終於嘆了口氣,鳳眸中的暗沉一點點破碎。
“所以,你就對她心軟了?”
“恩。”文青羽點點頭:“我想,她到底是你與南疆部落的紐帶。若是她再不搗亂,你的日子應該會好過很多。”
洛夜痕抿了抿脣,鳳眸中一片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卻是突然伸手將文青羽扯進了懷裡。
“你幹什麼?”文青羽好懸沒炸了毛:“你打我一次就算了,還想動手?”
洛夜痕卻將她緊緊摟住,一把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膛上。
文青羽只覺得臉頰下面,那天青色的蜀錦柔滑如同嬰兒的皮膚。貼在她臉頰上卻燙的嚇人。
“別動。”洛夜痕低聲說道。
文青羽突然就不動了,只聽到耳邊那胸腔中一顆心跳動異常有力。
“以後,無論別人再跟你說些什麼。再不許你爲了我心軟,不可輕信他人。若是……”
洛夜痕突然閉脣不語,文青羽等了半晌。卻只等到一張放大的俊彥突然朝着她壓了下來,接着便是春雨般輕柔的吻。
她愣了一愣,卻分明感到,洛夜痕的吻中分明帶着一絲擔憂,再有卻是深深的自責。
他在自責什麼?自責允許她自己入了宮,差點被人暗算了麼?
她的一顆心,便也柔軟了下來。突然覺得,今日這樣子,很好!
馬車裡終於沒有了激烈的爭吵,飛影把馬鞭隨手插在車轅上,脣角邊勾起了一絲笑。
“洛夜痕,你能放開我了麼?”文青羽輕聲說道:“這樣子,很……熱。”
實在不是她想破壞氣氛,而是現在的天並不十分涼,洛夜痕這一下子抱得又緊,她真的很熱。
感受到身子突然一鬆,洛夜痕輕輕放開了手。文青羽臉頰滾燙,擡眼看去。洛大美人卻依舊一臉的淡然平和,哪裡有半絲不自在?
文青羽默了一默,妖孽不但心黑,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那個……你剛纔幹什麼去了?”
洛夜痕慢慢撫平被壓的微微皺了的衣角:“秋露蓮霜對皇宮的地形不一定非常熟悉。”
文青羽吸了口冷氣:“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