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連睿顰了顰眉,顯然對他這話半個字都不肯相信。
他的眉眼普通?長成那樣子都能說成是眉眼普通的話,天下間還能有不普通的人麼?
“你們還能好好吃飯麼?”
文青羽將筷子放在了桌上,用的力氣大了幾分,在這極其安靜的場所,幾乎一下子便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
眼看着所有席面上的人都下意識的頓了一頓,無數雙眼睛一下子就看向了文青羽。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大周的官員們膽子這麼小呢?自己不過放了個筷子,至於的所有人都不敢吃了麼?
洛夜痕一絲淡然眼風微微掃了過去,眼看着所有人都齊齊低下了頭狼吞虎嚥了起來。即便是速來最講究禮儀的那些老學究們,也恨不能將頭埋到了碗裡一般。
文青羽看不見的角落,所有人默默淚奔。
榮王眼神太可怕了啊,丞相大婚究竟有沒有看黃曆啊,怎麼就招惹上這麼兩個人?
好好吃個飯也感覺像是隨時要掉腦袋一般,還是趕緊的吃,趕緊的走人算了。
文青羽也不去理會備受煎熬的滿朝文武,清眸在連睿臉頰上一掃。
“今天丞相大婚,你能來也算是給了面子。既然來了就好好吃飯,鳳擎是我的兄長,這是不容置疑的。你若再找他麻煩,那便請你先離開好了。”
連睿看了她一眼,眼中終於溢出了一絲笑:“既然小羽兒說是你的兄長,那便不會錯。小王敬鳳哥哥一杯,還請鳳哥哥勿怪。”
文青羽腦後劃過一叢黑線,鳳哥哥?連睿這稱呼真是半點不輸洛夜痕的離哥哥,一樣的叫人噁心。
蕭若離的臉上卻沒有半分嫌棄和不自在,大大方方的應了,眼底深處仍舊是那澄澈不沾染丁點污垢的溫潤笑容。
“怡親王,請!”
於是,這個世界終於真的安靜了。
功夫不大,文長封從後院走了出來,開始挨着席面敬酒,壓抑的氣氛終於有了片刻的鬆弛。
諸位大人也終於長長鬆了口氣,可算熬到主家敬酒了麼?這是不是說,喝了酒就可以回府了?這樣子的酒宴表示很有壓力啊。
終於瞧着了曙光的百官們,雙眸中漸漸就多了一絲光亮。
“相爺,下官瞧着時辰不早了,先行……”
一個三品中書侍郎剛說了半句話,便看到秦總管一臉焦急的跑了過來。作爲一個很有教養的人,自然是不該打擾人家說話的,是以,他很自然的閉上了嘴。
秦總管來到文長封耳邊低頭不知說了些什麼,眼看着文長封的臉色變了一變,卻是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李大人方纔說什麼?”
文長封打發了秦總管,笑容可掬的看向了中書侍郎李大人,顯然剛纔那個小插曲並沒有能夠影響他的好興致。
“下官是說,時辰不早了……”
“相爺——。”一聲驚呼,再度將李大人的話給打斷了。
文長封皺了皺眉,回頭看去,這一次來的卻是個內院的丫鬟。那丫鬟跑的極快,一張清秀的臉孔上毫不掩飾的帶着焦急和恐懼。
文青羽眼眸眯了一眯,是臨夏?
臨夏不過是個姨娘院子裡的大丫鬟,這個時候她怎麼都沒資格跑到前院喜宴上來的。這樣子慌里慌張的,是出了什麼事?
“大呼小叫的成什麼體統!”
文長封自然也知道一個內宅的丫鬟突然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很不妥當的事情。是以並沒有給她什麼好的臉色。
中書侍郎李大人也是個好脾氣,一連被打斷了兩次話也並不惱怒,反到朝着文長封笑了一笑。
“怎的新夫人是急着見相爺麼?這麼快就派人來催了?”
“呵呵,李大人說笑了。賤內乃是吏部尚書家的千金,自來是有分寸的,萬不會讓身邊丫鬟做出這樣的事。“
“哦?”李大人不過是隨口一問,哪裡想到文長封居然會去給他解釋,還說出這麼一番話。眼底瞬間便爆發出一絲光亮:“那,這丫鬟是……?”
文長封瞬間便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恨不能咬掉了自己舌頭。
剛纔光想着不能掃了葉七的顏面,葉七身後是禮部尚書,下了葉七的面子就是下了禮部尚書的面子。是以才說了那麼一句實話。
可是,他怎麼就忘記了,叫一個妾侍房裡的丫鬟到席面上來找自己,這樣子的話傳了出去,他會更沒臉呢?
“你不在女賓席好好伺候着,來這裡做什麼?”文青羽淡淡說了一聲。
這一聲說完,眼看着文長封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文青羽一眼。第一次覺得這個女兒也不是那麼的討人厭。
文青羽低頭掩住眸中冷芒,她可沒有那麼好心來提文長封解圍。
臨夏和秦總管一前一後的找來定然是鄧姨娘又鬧什麼幺蛾子了,臨夏一出來便惹惱了文長封。
依着文長封的性子,很可能直接就吩咐人把臨夏給綁走了。那麼,接下來她要說的話不是所有人都聽不到了麼?
是以,怎麼也得給臨夏的機會名正言順的留下,要她將說的話說出來纔好。
“王妃不是問你話呢麼?來這裡做什麼?”文長封心情一放鬆,便再度和顏悅色下來。但那眼神當中則毫不掩飾的給了她一絲警告。顯然是叫她想清楚了再回話。
“相爺。”臨夏卻好似並沒有瞧見他眼中的警告,仍舊一臉的急切:“姨娘那裡怕是不好了,請相爺即刻過去。”
女子的聲音是嬌柔而清脆的,內容卻是令人震驚的。
這一句話說完,剛剛纔有了幾分熱絡的場面再度詭異的寂靜下來。文長封的臉色徹底的黑了,恨不能撕了眼前這個沒有眼色的丫鬟。
滿場裡無聲的眼神交流,所以說,這丫鬟出場果然還是後院爭寵麼?
話說,一個一品丞相大婚的喜宴上,居然叫一個不上臺面的姨娘幾次三番來催着回房,這樣子真的好看麼?
這個境況是說丞相治家不嚴,還是寵妾滅妻?
文青羽脣角含笑,不在意的看了一眼人羣中的葉尚書。毫不意外看到葉尚書一張臉孔幾乎就成了豬肝色。
“來人,將這個丫鬟給本相拉下去。”
他眼中的一絲狠戾,叫臨夏狠狠打了個哆嗦,欲待出口的話便在喉嚨裡梗了一梗。
“今日本相大婚,就留你一條狗命。你自己去柴房裡思過吧,等明日一早由夫人親自來處置你。”
說罷,便不再理會臨夏,扭頭繼續看着李大人。
“李大人方纔說了什麼?”
李大人愣了一愣,頗有些尷尬,這情景好眼熟,貌似剛剛發生過不久。這是第三次要讓自己重複說過的話麼?
“咳咳。”他低咳一聲,掩住眸中的情緒:“那個,天色已……”
“相爺,您不能不管姨娘啊,姨娘的身子……”
臨夏突然的一聲驚呼,終於讓李大人再度變了面色,這年頭說個話有這麼難麼?文長封的面色卻比他還要難看。
“都沒有張眼睛麼?還不給本相將這個不知死活的堵了嘴壓下去?”
這一下子,院子裡的小廝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有手腳利索的上前,堵了臨夏的嘴拖着去了後院。
臨夏自然不肯就這樣被拖走,不停的扭着身子,卻哪裡是能夠招架的住幾個男子的力道?
文青羽冷眼瞧着,並沒有再開口阻止。該說的話臨夏已經都說了,這個時候無論她在或是不再,文長封的臉面算是已經徹底的沒有了。
“李大人有何指教?”這一次再度問出這個問題,連文長封臉上都是在掩飾不住尷尬。
正三品中書侍郎的李大人,從來沒有覺得日子如今天這般的難過過。嘴角不可遏制的抽了一抽,他能甩袖子走人麼?他能不理會這一家子神經不正常亂七八糟的人麼?
如果可以,他真想這麼做!可惜,他不能!
面前的是高他整整四個品階的一品大員,而他向來號稱天下學子的典範。他第一次覺得名聲真他媽不是個東西,可惜,他卻不能夠拋棄。
於是,他也只能強壓下心底的鬱悶,祈禱着這一次趕緊叫他將話說完,麻溜的告辭了拉倒。
“天色已晚,下官……”
“相爺——!”
一聲驚呼,再度打斷了李大人告辭的言論。全場靜默中,李大人淚奔了。
這還有天理麼?老天爺有眼麼?他不過就是想回家,不過就是想有禮貌的跟主人道個別,他招誰惹誰了?說個話就這麼難麼?
文青羽看了一眼李大人,清眸中充滿的同情。
李大人今年也將近五十了吧,只怕從沒有想過好端端吃個喜酒,也能成了笑柄。
“青青爲什麼一直盯着別的男人看?”
耳邊清冷的聲音叫文青羽臉上的笑容瞬間便僵硬了。這人,爲什麼自打從德溪回來,就變的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爺說話青青是沒有聽到麼?”
耳邊的聲音漸漸就透出了那麼幾絲委屈:“青青是覺得,爺沒有他長的好看?”
文青羽腦後劃過一叢黑線,趕緊說道:“沒有,我在學習。”
她覺得非常有必要解釋些什麼,不然這突發性腦殘的貨很有可能就又會做出當衆比美的事情來。
剛纔他比美的對象是連睿,怎麼也還說的過去。若是……若是這貨真去跟老掉牙了的李大人比美……
那個場景,想一想她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哦?”洛夜痕鳳眸朝着李大人看了一眼:“那樣一個蠢貨身上,有什麼青青值得學習的事情?”
文青羽嘴角抽了一抽,李大人那麼大年齡了又沒有得罪過他,怎麼一張口就給人家定了個蠢貨的標籤?
“從他的身上本妃明白了一個道理。”
她神色鄭重的說道:“有話就要直接而迅速的說出來,萬不可繞彎子,死要面子只能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