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幸好玉含嫣一直守在她身邊,眼看着她栽倒,一伸胳膊就將她身子給接住了。
之後,便重新給放回了牀上。
段惜羽只覺得眼前完全是黑的,好半晌沒能喘上氣來,嘴巴里面不知道多出來了什麼,涼涼的,有些微苦。
咬一口,卻突然頭腦一震。
眼前這才漸漸恢復了清明。
“好了好,可嚇死奴婢了。”寧芷正一臉後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之後將一直端在手裡的盤子給放在了一邊。
“你不要命了!”玉含嫣一張臉冷若冰霜:“剛生產完就想下地,還妄圖使用輕功?你以爲自己的身子是鐵打的?”
段惜羽默了默,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女子生產之後能虛弱到這樣的地步。竟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可要給公子再來一片?”寧芷看段惜羽嚥了咽口水,剛纔含在口中的東西似乎給吞了下去。
於是便將方纔擱下的小碟子又給拿了過來。
玉含嫣點了點頭:“恩。”
寧芷便從碟子夾起黃白的一小片送到了段惜羽口邊。
“什麼?”段惜羽皺了皺眉,自打七苦咒發作以來,她已經吃了不少的了。自我感覺將一輩子的藥都給吃完了。
再也不想看到任何跟藥有關係的玩意。
“這是父王親自叫人取來的千年雪參,能夠迅速幫助你恢復元氣。含着。”
玉含嫣這一次索性親自將雪參片給接了過來,段惜羽看了看只得張嘴將它給含在口中。
“我多久能下牀?”
“一個月後。”
回答她的是子車霖,老頭子已經將小包子給收拾乾淨了。小心翼翼抱在懷裡進了屋,但老頭子的臉色卻相當不好看。
“你要是現在敢下牀,哪條腿下來的,老頭子我就打折了你哪條腿。反正你這身子自己也不打算要了。”
段惜羽嘴角抽了抽,怎麼以前從來都沒覺得子車霖這麼恐怖呢?
果然,他心裡最在乎的還是小包子吧!
“老家主,我沒時間坐月子。”
“沒時間也得坐!”
子車霖冷聲說道:“外面那麼多人,哪裡就輪到你一個剛生產完的女娃娃去逞強了?你的父兄要是連你都護不住,我看你也沒必要再在蒼穹山呆下去了。索性跟我回海州去吧。”
“……”這跟回海州有關係麼?
“我自然不是怕他們護不住我。”段惜羽試圖跟他講道理:“但如今蒼穹山生死攸關,面臨的敵人不是別人是洛惠安啊!”
她吸了口氣:“洛惠安對蒼穹山的瞭解半點不比玉懷翊差,我若是不去親眼看一看,哪裡能夠放心?”
“這跟我說不着。”
“我就是想去看看,看看我就放心了。就我這身子骨,也幹不了什麼啊。”
“哼。”子車霖直接哼了一身:“說什麼我也不許你出這個屋子,若是再動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別怪我直接敲暈了你捆起來。”
段惜羽:“……”講道理失敗!
“好吧。”她準備改變策略:“那我就不走了,突然覺得好累,我想睡一會。”
她目光朝着身邊人看了看:“不如你們先出去?人太多了,我睡不着。”
既然明修棧道行不通,那我們就暗度陳倉!
段惜羽打算假裝睡覺,然後等所有人都離開了以後,偷偷溜出去。
哪裡想到……殘酷的事實再一次叫她明白了,什麼叫薑還是老的辣。狐狸越老越成精!
子車霖真的如她所願的出去了,所有人也真的都出去了。
不過,子車霖在出去之前做了件毫不起眼的小事情。他彈了彈自己指甲。
然後,段惜羽就打了個噴嚏。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爲,她真的睡着了。
那粉末裡有一種東西,叫做神仙倒。
連神仙都能迷倒的東西,何況是個剛剛生產完本來就虛弱的連風都能吹倒的產婦?
所以,這一覺段惜羽睡的昏天暗地,前所未有的實在。
等她醒來的時候,整個天地已經披上了一層叫做夜幕的黑紗。
於是,她的臉色比夜幕還要黑上幾分。
牀上的段惜羽咬了咬牙,暗暗發誓,她要是再輕易相信那些姓子車的男人的鬼話,她就不姓段。
之後,擡了擡胳膊,踢了踢腿,一雙清眸瞬間亮了。
玉懷翊的雪參果然是好東西,她此刻覺得神清氣爽,因爲生產而缺失的力量似乎一下子就全都回到了身體裡。
而更讓他覺得滿意的是,此刻,屋子裡除了她根本沒有別人。
穩婆沒有,子車霖沒有,連雨蕎和寧芷也不在。
這絕對是個天賜良機啊,偷偷離開蒼穹山進入臨仙村的大好時機!
這麼想着,段惜羽立刻就將行動給變成了現實。
穿衣服,下牀,疼的嘶了一聲。
到底是剛生完孩子,即便她身體再好,終究還是元氣大傷。
一眼瞅見叫寧芷給放在梳妝檯一個極不起眼角落裡的雪參碟子,段惜羽眼睛一亮。立刻拿着含了一片到嘴裡,之後一股腦給倒進了荷包。
隨便找了個帽子往頭上一扣,推開窗戶就飛了出去。
她的動作絕對是極其利索的,三兩下就出了夏相陣的院子。
想要走出蒼穹山,便必須要經過冬相陣。
在春相陣中她還沒覺得怎麼樣,半隻腳剛踏進了冬相陣,叫冷風那麼一吹,問題立刻就來了。
平日裡也沒覺得冬相陣這麼冷,何況現在神女峰消失,蒼穹山上覆蓋了萬年的冰原也消失了。
冬相陣不過是比其它的地方要冷上一些而已。
但,段惜羽卻覺得,那裡的風如同帶着刀子。隨便吹在哪裡,都如同在剜着肉一般,說不出來的那麼疼。
她咬了咬牙,一狠心直接抓了一把雪參胡亂的塞進了嘴裡。這才覺得好了些。
於是,一縱身繼續朝着山下飛去。
方纔到了山口,一雙清眸便狠狠眯了一眯。
臨仙村與蒼穹山之間原本有一道法陣,能夠互相隔絕兩邊的視線。
如今,那一道屏障卻已經憑空消失。一眼就能瞧見臨仙村裡黑壓壓一片的人頭。
而天地間原本該是要到了夏日,夏日的熱氣正一點一點侵蝕着蒼穹山的邊緣。冬相陣的範圍正在緩慢卻明顯的一點點縮小。
“什麼不知死活的東西,居然也敢來闖蒼穹山?”
清冷的女子聲音夾雜着內力一下子傳出老遠,在羣山中不住的迴盪。
“尊主和世子仁慈,希望給你們一條生路。我段惜羽卻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來一個我弄死一個。不信的你們大可以試試!”
女子的聲音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凌冽氣息,彷彿夾雜着冬相陣的寒氣,一下子就驅散了初夏下午的悶熱,叫人冷到了骨子裡。
四夜裡一片寂靜。
“你作死麼?這種時候出來嘚瑟什麼?”
誰也沒有想到,第一個出聲的是玉蒼瀾。而且剛纔那話分明是在……罵人。
罵人?!
這種時候蒼穹山世子一開口,居然罵的是自己的親妹妹,暗月閣少主?
蒼穹山的人不是……有病吧!
“你給我回去!”玉懷翊也緊跟着開口:“簡直是胡鬧!”
“哼。”段惜羽一閃身已經與那父子兩個站在了一起:“許你們在這裡拼命,憑什麼就讓我歇着?”
“你不知道你……”玉懷翊皺了皺眉,如今的場合卻不允許他將後半句話說出來。
“罷了。”他嘆了口氣:“既然來了,你定然是不會走的。這種時候落下的病總有機會養回來。”
“……額?”段惜羽聽了這話,總覺得後脊樑一陣發冷。爲什麼有種隱隱不詳的感覺?
“既然你們連羽兒都驚動了,我只能速戰速決。”玉懷翊回過頭去,冷豔的桃花眼在人羣中一掃,無限威嚴。
眼看着臨仙村裡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各個氣息一滯。
“生了麼?”段惜羽剛準備好好看看都是誰這麼上杆子找死,玉蒼瀾卻突然向她傳音說道。
“廢話,不生完我出的來麼?”她斜睨了他一眼,好端端說個話用什麼傳音?
那一邊,玉蒼瀾眼睛瞬間亮了:“男的女的?”
“男的……吧。”段惜羽這纔想到,自己似乎連小包子的面都沒見過,就這麼着急忙慌的跑出來了。
“長的好看不?像誰?”
段惜羽臉色一黑:“我怎麼知道?”
玉蒼瀾眸色一閃,神色頗有些古怪。
“像誰你都看不出來?你眼神有那麼差?還是說……我那小外甥長的……太過奇特。”
“你才奇特,你全……你天下第一奇特。”
玉蒼瀾卻是嘿嘿一笑,顯然意識到了什麼:“罵人罵的這麼理直氣壯,我看你果然是沒有什麼問題。”
“恩。”段惜羽沒好氣的別過了眼。
“我說……”玉蒼瀾又向她湊近了幾分:“你不是根本沒看孩子一眼吧。”
這一次,段惜羽的神情分明僵了一僵。
“不是吧,我居然猜對了?”
玉蒼瀾桃花眼一凝:“你怎麼當孃的?生了孩子看都不看一眼就跑了麼?”
段惜羽狠狠瞪了他一眼:“我顧得上麼?我還不是怕他看不上自己舅舅和外公一眼?”
“我有那麼不中用?”玉蒼瀾撇了撇嘴:“羽兒,你就是心太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你再這麼不懂珍惜,有你後悔的時候。”
“……額?”怎麼感覺自己好像被教訓了?
段惜羽神色很不好看,教訓了倒也沒什麼,她該死的居然覺得玉蒼瀾教訓的對。
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果然都蠢的這麼厲害麼?
“呼。”
這邊一個沒留神,冷風夾着無邊血腥的殺氣鋪面而來。
“叮,咔嚓。”
眼看着那悄無聲息出現的箭斷做了兩截,毫無懸念的掉在了地上。
“戰場上發什麼愣,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