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想必侯門也淺不到哪裡去。她越想就越覺得害怕,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隔着牀幔喃喃道:“其實……咱們許家的小姐又不止您一個,幹嘛非得讓您犧牲呢?小姐,要不您去跟老爺說說,讓侯爺娶了二小姐吧,老爺最心疼您,他一定會答應的。”她的聲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語,卻又能叫許娡聽得一清二楚。
許娡覺着有些累,當作沒聽見,輕輕把眼閉上。
小白見狀,只得隔着簇新的粉紅色牀帳撅了撅小嘴,輕手輕腳地退下。
待小白離開,許娡復又把眼睜開,望着牀頂的承塵出神:兩次刺殺均以失敗告終,究竟是丹青的武功太高強,還是自己的身手在退步?
眼前不禁浮現出她將玄鐵刀片射向宮吟飛額頭那一幕,眼見他分明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難道他對丹青這麼有信心?甚至到了不懼生死的地步?
她不相信。
或許從第一次失手後,他們就已經注意到她了。故意演這一齣戲,就是要再次確認她的身份。
可是她又想不通宮吟飛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爲財?雖說許家已經到了富可敵國的地步,但作爲皇親國戚的侯門宮家,應該也不差錢纔對。
爲情?許娡自嘲一笑,她和宮吟飛也算是姻兄妹了,逢年過節的,見面何止一兩次?要提親早就來提了,偏偏要在她失手後的第二天巴巴跑來提親?鬼才信。
如此一分析,許娡更加確信宮吟飛來提親絕對是另有所圖。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嫁入侯門不過是爲了知道宮吟飛的真正目的。雖說是以身犯險,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覺得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許家近年來發展太快,樹大招風,已經威脅到皇室的利益與權威。而宮吟飛作爲貴族一員,剛好可以藉此機會,以她來壓制許家。
許明愛女如寶,衆所周知,疼惜女兒的程度不亞於兒子,這在古時候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所以,若宮吟飛真的敢對許家不利,她絕對不會手軟。
許娡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只聽得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多時,小白撩起牀帳:“小姐,快醒醒,老爺太太叫您到春禧堂一趟,說是侯爺來了。”
許娡一聽,哪裡還有心思賴牀,騰地起身,嚇了小白一跳。
“又來?”許娡問。
小白點頭,扶着許娡下牀:“是啊小姐,老爺不光是叫您去,還叫了各位爺和二小姐,聽說連純哥也抱去了,說是有什麼旨……”
難道是聖旨?許娡習慣把事情往壞處想,拉着小白坐到梳妝檯前:“梳個簡單的即可,要快!”
小白應是,手腳麻利地忙和起來,沒一會便妝扮好了。
再看許娡,上身是一件煙粉色花卉刺繡鑲領的對襟褙子,下穿一條白色暗花的百褶裙,腳上一雙跟褙子同花樣的繡鞋,料子、繡工皆是上乘。
一頭長髮半披半挽,發間飾有零星珠翠,行走間飄逸靈動。
許娡對着西洋美人鏡中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造型純靜卻又不失溫婉,是她喜歡的。
“走吧。”
出了閣樓,一陣帶了絲絲涼意的春風撲面而來。
由於沒有足夠的睡眠,許娡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沒等她開口吩咐,肩上便是一沉。
小白繞到許娡身前,爲她繫上昨天那件青色綠萼梅的刺繡斗篷:“當心着涼。”
許娡心中一暖。
小青這會兒已來到許娡跟前,福了福身:“小姐早。”
許娡看看小青,習慣性地“嗯”了一聲,便領着小白小青快步趕往外院的春禧堂。
行不多時,忽聞外院方向一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許娡不喜的皺眉。
“我去瞧瞧。”小青不過十二三歲,還是孩子心性,喜好熱鬧,聽到動靜就耐不住性子,興奮地跑出去了。
相比之下,十六歲的小白就顯得穩重得多。
小白上前一步,攙扶着許娡的胳膊:“小姐不用擔心,這鞭炮都放了,想必不是壞事。”
許娡挑眉看她:“誰說我擔心了?”
小白得意的望天:“剛剛也不知道是誰,一直皺着個眉頭,人都不漂亮了。”
許娡被她逗的“撲哧”一聲,順勢在她手背上掐了一把:“皮子緊了是不是?”
小白被掐的“哎呦”直叫,繞着廊柱不住地求饒:“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這樣一路嬉戲打鬧到了垂花門,許娡和小白便一起收了笑容。
小白爲許娡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隨即掏出一塊淡青色的面紗,將許娡絕色的面容遮住,只露出一雙明眸鳳眼來。
還未出閣的姑娘是不能拋頭露面的。
出了垂花門,便是外院。
許娡只聞一陣嗆鼻的燃放鞭炮的味道,不禁兩眼一翻:只是接個聖旨而已,犯得着這麼大張旗鼓嘛,還放鞭炮,土不土啊。
而當許娡由抄手遊廊繞到春禧堂前,纔算是真正傻眼。
只見一張張簇新的猩紅地毯,整整齊齊鋪了一院子,且院中無一處不是張燈結綵,比坊間廟會還要熱鬧喜慶。
再看在場人員的規模,絕對是盛況空前,無論七大姑還是八大姨,全都盛裝打扮一番。
許娡撫額,她現在只想回去睡覺。
“娡兒!快過來。”許明站在院子正中,朝許娡招手,不忘遞了個眼神。
許娡順勢看過去,只見眉目如畫的宮吟飛正站在許明對面的臺階上,一身象牙白的工筆山水樓臺交領袍,端的是玉樹臨風。
宮吟飛剛好也朝這邊看過來,四目相對的同時,他不禁重新打量起這個即將是自己妻子的許娡。一晃幾年,只覺得她越發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形窈窕不說,一雙鳳眼長而秀麗,黑白分明,不難想象面紗下是如何的標緻。
而許娡則是落落大方走到許明身邊,任由其打量。
在此過程中,許明夫婦密切關注着宮吟飛,見他並沒有露出厭惡或是嫌棄的表情,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這纔將一顆心放到肚子裡。
做父母的,哪個不希望未來女婿能夠像他們一樣疼愛自己的女兒。
母雞似的將許娡拉到自己身旁護着,擡頭看了看天色,客氣地對宮吟飛道:“侯爺,吉時到了。”
宮吟飛心中搖頭苦笑,所謂吉時不過是爲了等他的寶貝女兒罷了。
“那麼先由丹青來爲各位宣讀太后的懿旨。”他稍稍退了一步,將中間的位置讓給身後的丹青。
在場百餘人,聞言紛紛跪在地上,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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