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除了許明,幾乎是異口同聲。
好在何氏有先見之明,喝茶時已將純哥兒和幾個庶出子女打發回去,只留了親生兒子許世清、兒媳孟氏和女兒許娡。
“我不同意!”她第一個反對,側身對許明語重心長道:“老爺,咱們許家的女兒,雖不是高門大戶,卻也清清白白,就這麼隨隨便便跟未來夫家去了,將來的名聲可怎麼好?”
許世清也說:“是啊爹,此事確有不妥。”
話音未落,他身旁挺着大肚的美豔少婦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他一下:“爹孃說話,你跟着湊什麼趣。”
她便是許世清的繼室孟氏,名門庶出,父爲正二品禮部尚書,年方十八,如今已有孕九個月,即將臨盆。
許明看看左邊的許世清兩口子,又看看右邊的何氏和許娡,重重一嘆:“哎!你們以爲我想讓娡兒跟着去嗎?”他用右手背拍着左手心,極其無奈道:“那是賢德貴妃的意思,要讓娡兒到京城裡學規矩!”
“學規矩也用不着到京城裡學啊,叫人在京裡請個媽媽來,還怕教不會嗎?”何氏爭辯。
許明急得拍桌子:“哎呦,我說‘賢德貴妃’的意思,‘賢德貴妃’的意思你懂不懂啊!”
“有什麼懂不懂的?明擺着是他宮家折辱人呢!”何氏鐵了心護着女兒。
這時候,許娡開了口:“爹,娘,我決定跟姓宮的走。”她聲音不高,卻是極爲淡定,彷彿早已做了打算。
“什麼!”在座除了許明,又是一陣驚呼。
許明不禁看向許娡,她能說出這番話,相信已經瞭解了其中的利害關係,他不得不對自己的寶貝女兒刮目相看。
“娡兒,快別說胡話了!”何氏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妹妹,你怎麼能……”許世清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娘,大哥,你們聽我說。”許娡耐心解釋,“賢德貴妃如今是皇帝身邊最爲得寵的,你看宮家的勢力就知道了。萬一逆了她的意思,難保她不會在皇帝面前擺咱們一道。本來咱們家已經樹大招風了,要是再有人故意使絆子,豈不要遭殃?”
“妹妹分析的是。”許世清還算清明,稍稍一提他就懂了,但是又不能不說出他的顧慮,“只是妹妹的名聲……”
“他又沒說必需我一個人去,是嗎?爹。”許娡向許明求證道。
“倒是沒說……”許明還在尋思許娡的打算。
許娡已經先開口道:“我許家家大業大,產業遍佈全國,連京城都被咱們佔了半壁江山,大哥作爲許家的繼承人,去查看自家的產業總可以吧?”
“對。”許世清點頭,“而且去年咱們剛在京城設了聚源錢莊的第九家分號,也該去盤盤賬目了。”
幾人越說越覺得事情有眉目,連最開始反對的何氏都不說話了。
“可是世清走了,我怎麼辦呀?”一旁的孟氏着急了,她可不想生產時孤零零的。
許娡竟然忘了她!那麼又要重新計劃了。
許世清自然也捨不得老婆孩子,出主意道:“這樣吧,我明個去跟侯爺說,讓他先一步回京,等你嫂子生產之後,我再陪你去京城!”
“不必去跟侯爺說了,讓世傑陪着去,再帶上婕兒,只說是去京城見見世面。”許明最終想了個應該算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何氏雖然還是不太贊成,卻也不得不最終妥協。
棲雲觀遠離鬧市,夜裡不比城裡燈火通明,這裡除了跨院還有些許光亮,其他處只有一團的黑。
亥時未過,還不到宮吟飛休息的時間。他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在看手裡的《左傳》,身上純白的絲絹中衣,在燭光下泛起一層瑩瑩的光亮,將他整個人映得有些虛幻。
只是初春的夜裡還有些涼,加上房屋的密封性又不甚好,一陣夜風吹過,他不禁打了個寒噤,這才從書中回過神來,注意到丹青還在。
“怎麼沒去休息?”他邊問邊將椅背上的外披披上。
不是丹青服侍不周,他了解宮吟飛的習慣,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
“侯爺,我有一事不明。”丹青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你是想問,許家的人會不會同意讓許娡隨我回京城?”宮吟飛早已將丹青的疑慮看在眼裡,只是故意不說,一來他對此事有把握,覺得沒有說的必要;二來,他是想逗一逗丹青,因爲他總是不苟言笑,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丹青垂首:“是,侯爺故意說是貴妃娘娘的意思,是怕許家人不肯嗎?”
這些年,丹青作爲宮吟飛的護衛,一直跟在宮吟飛身邊,兢兢業業,恪盡職守。而宮吟飛選擇他的原因不光是看上了他的身手,還有他的醫術。
宮吟飛做事向來有備無患,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三頭六臂,萬一他受傷了,一時半刻找不到大夫,還不是一命嗚呼?所以他當初在選擇護衛的時候就考慮到這一點,剛好讓他碰到了丹青。
丹青作爲藥俠的關門弟子,深得藥俠真傳,這樣一位可遇不可求的人才,爲什麼會死心踏地的追隨在一個女人庇護下,羽翼漸豐的宮吟飛?大多數人只知道宮吟飛找丹青徹夜長談了一番,但具體的談話內容已無從知曉。
“是啊。”宮吟飛將《左傳》放下,執起剪刀撥了撥燭芯,使之燭影下的側臉更加立體,“還好姐姐有先見之明,連夜找皇上和太后下旨,不然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丹青點了點頭:“其實侯爺第一天去許家的時候就帶了聖旨的,爲什麼第二天才頒?”
宮吟飛想起這個就笑:“他許家雖是富甲一方,但到底是寒門出身,我一來就拿聖旨壓他們,是不是太欺負人了?”隨即又道,“剛好又有個愣頭青與我做比較,即便我不拿出聖旨,相信許家老爺心中也有衡量。”
“侯爺說的是。”丹青也笑,“只是這樣一來,恐被人說成‘先禮後兵’了。”
宮吟飛不以爲意地擺擺手:“愛說什麼說什麼,難道我的名聲還好了不成?”
丹青會心一笑,沒有說話。
宮吟飛倒是想起一事,問道:“對方已經回去了?”
丹青抱拳:“是,屬下派人在津州城外大肆宣揚,相信對方也是聽到消息纔打道回府的。”
宮吟飛勾起脣角:“不知皇后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麼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