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吟飛一一謝過,轉身將丫鬟托盤裡的合巹酒拿在手中,遞給許娡一杯。
喜婆便又開口說了句吉祥話:“喝了合巹酒,恩愛到白頭。”
許娡便將目光轉移向身旁的宮吟飛。
原本就是玉樹臨風,高貴優雅,今日婚服罩身,越發的俊逸瀟灑,風度翩翩,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喝過合巹酒,便有丫鬟進來說道:“皇上要起駕回宮了。”
宮吟飛點頭說知道了,然後對許娡說道:“你隨我一起送駕。”
這是在命令她嗎?
許娡點頭說“好”,由丫鬟服侍着拆掉鳳冠,隨着宮吟飛出了新房。
剛纔蒙着蓋頭,許娡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這回再一看,只見院子裡紅燈高掛,花團錦簇,連院中一棵懷抱粗的槐樹都用紅綢裝飾一新,看上去喜氣洋洋。
許娡亦步亦趨隨着宮吟飛出了新房所在的正院,直走出了二門,到了外院。
丹青正在二門外候着,見許娡一塊跟來,不免心中有氣。
許娡感受到丹青不友善的目光,心中叫屈:是你家侯爺要我跟來的,你氣什麼氣啊!
宮吟飛背後一涼,左右看了看二人,方覺出氣氛詭異。
無奈笑了笑,快走兩步去見皇上。
此時,皇上和貴妃還有太子就站在外院門口,輦轎不曾動過,一直在門外候着。
宮吟飛面有慚色,笑着賠禮道:“微臣送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許娡和丹青兩個緊隨其後,襝衽屏息。
皇帝方在酒席上吃了三杯酒,此刻酒意正濃,大手一揮:“罷了罷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纔是主角,我們不過是來湊個趣,是吧愛妃?”說着看向一旁的宮若雪。
宮若雪今天無論面子裡子算是都賺足了,得意之色掩也掩不住,柔若無骨似的倚在老皇帝的肩頭,嬌聲道:“皇上不要將吟飛寵壞了纔是。”
皇帝哈哈大笑,在場衆人也都陪着笑起來。
“皇上,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吧。”身旁的太監悄聲提醒。
“好吧,朕這就回去了,就不打擾你們喝酒鬧洞房了。”皇帝拍拍宮吟飛的肩膀說道。
宮吟飛惶恐:“豈敢!豈敢!”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微臣送皇上出門。請!”
靜王、肖總兵等人也都跟着出了門。
才一出大門,許娡就感覺氣氛不對,周圍似乎有殺氣。
不由看向右手邊的丹青,難道又是他搞的鬼,想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揭穿自己?
他是有多無聊啊……
正翻白眼的功夫,突然一個破風之聲從右後方傳來。
許娡在腦中快速計算着聲音的射程與方向。
聽聲音是一支弩箭,而方向竟然是……許娡不可思議地看向身前十步遠的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正是太子!
許娡心中一驚,若說失手,不過寸餘,如今隔了八丈遠,她不免懷疑此人的目標到底是不是她!
她不禁再看丹青,卻見他足尖一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射向太子的弩箭一斬而斷。
那弩箭只落在了太子的腳後跟處,若是遲一些,後果不敢想象。
與此同時,錦衣衛將皇帝等人圍在其中,各自的太監們也驚叫着護在主子身前:“刺客!有刺客!護駕!快護駕!”
可惜一名小太監剛抱住太子,就被弩箭射中,一命嗚呼。
衆人一見死了人,頓時慌亂了。
宮女和太監們不顧皇家形象,丟掉手中燈籠等物,嚇得抱頭亂竄。
少了一部分光亮,視線越發受阻,虧得宮家張燈結綵,纔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錦衣衛雖訓練有素,但到底不是師出名門,只能兵來將擋,不能先發制人。倒是丹青手疾眼快,用手中毒針射殺幾個藏在暗處的狙擊手。
宮若雪在一旁又急又怕,若是兒子有個三長兩短,不僅她沒了指望,怕是連宮家的前程都要付諸東流了。
許娡因爲是無品級的女眷,沒有資格上前,恰好可以躲在門頭下方,一時半刻沒有危險。
她細細觀察弩箭往來的方向,發現都是在門前的幾棵大樹上躲着的,而他們的目標似乎只針對太子一人。
心中不由想到,若是有幾個身手好的,飛到樹上殺死幾個,倒也不難對付,偏偏這幾個錦衣衛都是些三腳貓的功夫,連她都看不上眼。
眼見周圍弩箭不斷,且越發密集起來,許娡暗自估算了一下,少說也有二十名狙擊手,萬一一個射偏了……她不免擔心起宮吟飛的安危。
許娡可不想一進門就做了**,於是在人羣中搜尋丹青的身影。
好在丹青擋箭之餘,始終不離宮吟飛左右,許娡見識過丹青的武功,有他在,她自然放心。
宮若雪卻是提心吊膽,若是太子有個三長兩短,不僅她的指望沒了,怕是連宮家的前途也要一併付諸東流。
想到此,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用力撥開身前的錦衣衛,撲上前去一把抱住已經嚇傻的太子,將他小小的背脊緊緊貼在自己身前,給與他安慰:“我的兒,別怕,有娘在。”
許娡鼻尖一酸,最受不了這樣母愛氾濫的場面,正要退出戰場,忽聞一道破空之聲自耳邊略過,由嗡鳴之聲可以判斷其攻勢之迅猛。
許娡不由大驚失色,想不到狙擊手竟然藏匿於賓客之中,若此刻目標是她,定然難逃一死。
她雖逃過一劫,但見這支弩箭的方向卻是直指前方的宮若雪。
以此箭的速度與力量分析,定是一箭貫穿,一屍兩命!
心念電轉間,身體已經下意識行動起來。
在嫁衣寬大的裙襬下,許娡腳尖蹬地,稍微使了些輕功,比弩箭更快一步,轉瞬間到了宮若雪身後,用力一推。
宮若雪身單體若,又抱着太子,哪裡禁得住許娡看似輕柔但實則有力的一推,當即前撲跪倒在地上。
而許娡掌握好角度,稍稍蹲身下去,硬是讓弩箭“噗”的一下貫穿了肩膀,切斷了主血管,瞬間血流不止。
一切發生得太快,丹青想要救援卻是來不及,只得迅速點了許娡的穴道,血才稍稍止住。
宮若雪回頭見新娶進門的弟妹爲救她娘倆而受傷,嚇得花容失色,兩眼一番,昏了過去。
許娡失血不少,眼前一陣暈眩,剛好見宮吟飛過來,就順勢倒在他懷裡。
丹青趁機奮力將袖中毒針盡數射出,只聽樹上不住的悶哼聲,接着就見狙擊手噼裡啪啦的往下掉。
一時間,形勢得以控制,剩下的只交給錦衣衛就夠了。
丹青命影衛護在皇帝身邊,他自己則來到宮吟飛身旁,以防再有突變。
然而面對許娡,不知怎的,竟心生愧疚,不由回頭找尋賓客中那名狙擊手,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看來是誤會她了……
許娡見他面有愧色,心中一喜,應該是矇混過關了。
“娡兒,你怎麼樣?”宮吟飛哪裡知道二人的心思,見許娡雖穿紅,但肩膀溫溼,便知是鮮血暈染的,忙吩咐丹青,“快傳太醫!”說着抱起許娡,快步走進宮府。
府內的賓客早已嚇得驚惶四散,見宮吟飛抱着許娡進來,宮家老太太和太夫人忙上前哭道:“媳婦怎樣了!”
宮吟飛不覺蹙眉:“肩膀受了傷,須趕緊醫治纔是。”
“對對對,快去將太醫院的王太醫找來!”老太太忙吩咐下去。
新房裡,剛剛還是熱鬧非常,一片喜慶,眼下卻都是沉着個臉,各個屏息凝神不敢出聲。
小白跪在牀尾,不停搖晃着許娡的腿:“小姐,你怎麼這麼命苦啊,才嫁進來就出這檔子事,這要怎麼跟老爺和太太說啊!嗚嗚嗚……”這話顯然是說給宮家的人聽的。
宮吟飛聽着有些心煩,沉聲道:“我定會給許家個交待,你且放心。”
小白不由紅了臉,抱着許娡埋頭哭起來。
宮吟飛起身向太夫人道:“娘,勞煩你照看一下,我還要去看看皇上。”
太夫人還算鎮定,拍了拍宮吟飛的手臂:“正是呢!你快去,這裡有我。”
待宮吟飛出去,屋裡只剩下女眷,太夫人便命房裡的丫鬟花影、紫煙幫許娡脫衣服,又命院子裡的航媽媽燒水。
奈何許娡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嫁衣又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如何也脫不下來,這可急壞了花影和紫煙。
“不如拿剪子剪開吧。”花影提議道。
小白聽了,擡頭阻止道:“不行!婚房怎麼能用剪刀這種利器呢?萬一犯了忌諱……”
紫煙在一旁打斷她的話:“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考慮這些?你還要你家小姐不要?”
小白被堵得沒話說。
太夫人也贊同道:“是啊,眼下性命攸關,暫且先不考慮這些事吧?”
於是花影取來剪刀,由袖口起,沿着縫合處向上剪開,直到領口。另一邊也同樣這個剪法,如此一件衣服便成了兩片,只留了大紅色的中衣穿在許娡身上。
花影褪掉中衣的袖子,露出右手臂來。
只見許娡的肩窩處有一個貫穿的小洞,深可見骨肉,且有鮮血一股一股的涌出,看着觸目驚心。
太夫人一看,頓時落淚,用手絹捂着嘴,沒敢出聲。
小白則是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