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國,初春。
津州荷花裡,一座富麗堂皇與幽深秀麗完美結合的宏大宅院坐落於此。
青天白日,一蒙面嬌小的身影迅速躍過院牆,身輕如燕,飛身便上了西北角一處蘇式的二層小樓,旋即翻窗而入。
身手極其敏捷輕巧,甚至連周圍巡邏的護院都沒有半點察覺。
一名身穿碧色衣裳,梳丱發,秀氣模樣的小丫頭在自家小姐的閨房裡急得團團轉,見許娡翻窗進來,忙迎上去道:“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太太差人來問了好幾次,我都沒敢回,只是這次怎麼這麼久,天都亮了呢。”
她叫小白,是許娡的貼身丫頭,知道許娡會些拳腳,卻不知她家小姐其實也是拿人錢財**的殺手。
許娡的前生是個孤兒,被秘密組織訓練成爲一個無往不利的超級特工。
重生之後,她慶幸自己還保留着前生的記憶,靠自己的本事攢下一筆不菲的積蓄。
當然,她對小白只說是做了俠盜,劫富濟貧罷了。
只是身爲姜國首富的嫡長女,實在不需要再私下裡攢私房錢了。
她許家富有到什麼程度?若許家不繳納稅銀的話,那麼國庫就少了六成的稅收。
換句話說,姜國所有的商戶,有六成都是他許家的產業。
一般女孩生在這樣的人家,盡情享受就是了,但許娡的危機意識比較強,恰逢姜國國勢漸衰而周邊幾個國家又日益壯大,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她不得不爲自己多留條後路。
不等許娡開口,門外忽然傳來一個略顯焦急的聲音:“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許娡聞聲蹙眉,聽聲音再熟悉不過,是另一個服侍她的丫頭,叫小青。
只是小青這個時候跑進來……她的夜行衣還沒有脫呢!
還好小白手腳麻利,待小青進到裡間時,看到的只是穿了件雪白的中衣,在臨窗的大炕上倚着引枕看書的許娡。
小白正把許娡的夜行衣塞進牀底下,見小青進來,忙從月洞門架子牀後走出來,訓斥道:“做什麼冒冒失失的,沒個規矩。”
小青來不及多做解釋,撫着胸口急聲道:“不好了!永寧侯來了!”
許娡正準備翻頁的纖纖玉指在空中一頓,永寧侯?他來做什麼?隨即將那頁翻過,繼續看自己的書,假裝沒聽見一般。
小白眼尖心細,注意到許娡的細微動作,立即翻了個白眼給小青:“嗨!我當是什麼事呢,侯爺又不是第一次來,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嘛,你別忘了,他可是純少爺的親舅舅。”
小青在一旁急得跺腳:“哎呀!侯爺這次不是來探望純少爺的,而是……而是來提親的!”
提親?許娡心裡一驚,莫不是他知道了什麼?然後假借提親之名引她出現以證實他的猜測?
思來想去,許娡再坐不住,合上手中書卷:“走,去看看。”
小白會意,忙服侍許娡更衣。
上身穿了件米黃色的竹葉梅花刺繡圓領袍,下配白底繡花馬面裙,不施粉黛,如瀑長髮用玉簪簡單綰了一下,餘下的傾瀉身後。
小白放下梳子,挪步將妝臺旁一架貴重且稀有的西洋美人鏡的鏡袱揭起。
許娡起身站到鏡前,看鏡中的小白爲自己繫上青色的綠萼梅刺繡斗篷。
小白理了理斗篷上的皺褶:“這才三月初,外面冷着呢。”
許娡淡淡“嗯”了一聲,便領着小白、小青下了自己的抱月閣。
出了閣樓往東,沿着曲廊直奔許家大宅的中心建築——春禧堂。
作爲許家最大的會客廳,春禧堂可謂窮盡了奢華,單是高堂正中那副由整塊玉石精雕而成的牡丹圖就價值連城,更別說滿目的古玩擺設,珠寶珊瑚了。
許娡由後面的角門進入,透過玄關的鏤空隔斷望進廳內,並未見到永寧侯,而是看到高堂之上的父親。作爲許家的家主,許明一向在商場上順風順水,然而此刻,他的臉上竟是露出了一絲罕見的憂愁之色。
原來在許明的左首位,坐着一個油頭粉面的胖子,腆着酒肚,大大咧咧,恨不得躺在太師椅上。
許娡不喜的蹙眉,小聲問道:“他是誰?”
小青最是八卦,在許娡耳邊小聲道:“他叫曹乾坤,是曹家的大公子。曹家原本在津州也算是首屈一指的鹽商大戶,全因這個敗家子,成天花天酒地不說,還好賭成性。如今曹家已是徒有虛名,勉強經營維持。”她說着,不免有些擔心,“小姐,聽說咱們老爺和曹家老太爺當年可是忘年交,如今曹家落魄了……哎呀,他不會是來借錢的吧?”
許娡冷笑一聲,視線又落回到曹乾坤的身上。
曹乾坤吊兒郎當坐在太師椅上,無端端的,突然打了個哆嗦,忙坐直了身子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又擔心許明看出他的異樣,便將泛黃的一紙婚書往茶桌上一拍,大聲掩飾自己的心虛:“怎麼着!想賴賬?我曹乾坤可是先把醜話撂到這,你們要是敢背信棄義,就別怪我把這婚書傳印給商盟裡的商戶,誒!到時候看看還有沒有人敢和你們許家做生意!”
經商之人以誠信爲本,曹乾坤的話無疑對許明構成了威脅。他不禁重嘆一聲,當初真不應該跟曹老太爺定什麼婚約,就曹乾坤這副德行,哪裡配得上他許明的女兒!要配也得是永寧侯那樣的皇親貴族,想到這,他又是一陣默然,貌似……永寧侯的名聲也不甚好。
他永寧侯的爵位怎麼來的?舉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還不是因爲他有個好姐姐,貴爲賢德妃。
這賢德妃也是個有福的,入宮得寵不說,沒幾年就誕下太子,母憑子貴,成了貴妃。
一時間,風頭無兩。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宮吟飛作爲她唯一的親弟弟,加官進爵,自然不在話下,更有皇帝欽點他爲太子太傅,負責教導太子,也就是他的親外甥。
於是乎,朝廷中那些想要巴結太子而苦無門路的,紛紛找來永寧侯府,送禮的送禮,送女人的送女人,也不知踏壞了宮家多少門檻。
然而,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一方商賈,只要送上門的,他宮吟飛都照單全收。
久而久之,便落了個不勞而獲,貪財**的惡名。
許明眉頭微皺,表面看似平靜,心裡卻一直在衡量利弊,盤算得失。
嫁給永寧侯這樣的顯貴人家,無疑對許家日後由商入仕有很大的幫助,但花無百日好,人無百日紅,保不齊皇帝哪天膩歪了,不再寵幸賢德貴妃,那麼她孃家的榮寵也會隨之消失。
且伴君如伴虎,一個不小心就是誅九族的大罪,到底會連累他許家的。
可若讓女兒嫁給曹乾坤,他又心不甘。
正躊躇兩難之際,門外走進來兩個人。
許娡躲在隔斷後面,只見一個氣度不凡,身着寶藍色銷金團花雲錦袍的男子步態雍容從正門走進來。一頭黑髮用琥珀的束髮冠束起一半,餘下的披在身後,飄逸如風;腰繫墨藍玉帶,腳踏黑蟒靴,衣裝甚是考究。
如此出色的外形,樣貌自是不必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如懸膽,齒若編貝,不愧被稱作京城第一美男子,除了永寧侯宮吟飛,還真是沒人當得起這個稱號。
在他身後,一個儒生打扮的男子跟着進來,溫文爾雅,恭敬謙卑,只是眉目低垂,看不清模樣。
許娡一見,心裡卻是咯噔一下。
宮吟飛剛去看了外甥許純,回來的路上聽聞有人滋事,作爲姻親,自不會坐視不理。雖說其妹宮若雨,也就是許家的長媳病逝多年,確因純哥兒,兩家一直未斷了往來。
許明一見宮吟飛進來,趕緊上前,拱手躬身行禮:“侯爺。”
曹乾坤聽了呼吸一窒,他豈會不知許家的背景,只是沒想到這麼輕而易舉就見到如此高不可攀的人物,立即從椅子上彈起來,笑容諂媚地給宮吟飛鞠躬行禮:“小人曹乾坤,見過永寧侯大人。”
宮吟飛的目光並沒有在曹乾坤身上多做停留,只用稍稍上挑的眼尾掃一眼便移開,翩翩走到首位上坐下,立馬有下人奉茶上來。
他端茶輕飲,一雙手修長細膩,骨節分明,不似女人的柔嫩無骨,也不似一般男人的粗糙,一看便知是常年養尊處優下的產物。
許娡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手,竟可以美出氣質來。
一時間,廳內靜若寒蟬。
直到宮吟飛不緊不慢把杯中茶飲盡,纔再次看向曹乾坤:“聽說,你是來提親的?”他語氣慵懶而冷淡,給人以矜貴疏離之感。
“這……”曹乾坤摸不準宮吟飛的脾氣,猶豫着不知要怎麼開口。
宮吟飛卻是不給曹乾坤開口的機會,一撩衣襬,翹起長腿:“巧了,我也是來提親的。你說,許家老爺會將他的寶貝女兒許配給誰?”平和的語調聽不出絲毫情緒,卻是給人以咄咄逼人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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