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雨絲,無聲灑落在姑蘇城內每一個角落。
清明給人的印象便是如此。
彷彿只有下雨,才能烘托出清明的悲涼和傷感。
氤氳朦朧中,蘇雲歡和丫鬟翠兒,身穿重孝,一前一後跪在青石板的街道旁,各人頭上插一根草標,身前用殘破不堪的綢緞寫着“賣身葬父”四個觸目驚心的血紅大字。
從穿越到現在,纔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剛剛適應杜芸娘這個名字以及她的記憶,突如其來的變故便接二連三地發生在她身上。
全家被滅,房屋被燒,產業被奪,家族不容……
蘇雲歡覺得這世上大概沒有比她更慘的了吧?
如今她只求把自己賣個好價錢,安葬全家之後,可以有路費到越都找她的未婚夫爲杜家報仇。
“小姐,有人來了。”翠兒在身後小聲提醒她道。
蘇雲歡快速掃了一眼,就見一個腦滿腸肥的富家公子哥帶着一幫狗腿似的跟班走了過來。
她知道這個人,是姑蘇城內有名的“呆霸王”。
老話說,女要俏,一身孝!所以呆霸王一見蘇雲歡,立刻就走不動道了,大聲念着綢緞上的字:“賣身……”四個字裡,他只認得兩個。
左邊爲他撐傘的跟班忙道:“少爺,是‘賣身葬父’。”
“這麼慘吶!”呆霸王咧嘴,然後吩咐右邊的跟班,“去問問,賣多少錢!”
沒等那跟班開口,蘇雲歡便道:“我要一百兩。”
“一百兩!”呆霸王大叫一聲,“我上個月在這買的小娘子也不過五十兩。”
蘇雲歡懶得理他!
可呆霸王已然看上了蘇雲歡,於是一咬牙:“行,一百兩就一百兩,來福!給錢!”
蘇雲歡藏起一臉的嫌棄,感激道:“多謝公子施恩,三年之後,小女子必當信守承諾。”
“等等!”呆霸王攔住跟班,“怎麼回事?三年?你是說三年之後你才賣給我?”
“是的。”蘇雲歡鄭重點頭。
“你腦子進水了吧?”呆霸王罵了一聲,“女人多的是!爺我買誰不是買啊。”然後揚手一揮,“咱們走!”
“等等!”身後突然傳來翠兒的聲音。
蘇雲歡一驚,眼見着翠兒跪着爬到呆霸王跟前,匍匐磕了一個頭:“公子,您買了我吧,我願意做您的小妾。”可能是想到自己只是個婢女,又自降身價,“做通房也行。”
“翠兒!”蘇雲歡簡直不敢相信。
“呦呵!”呆霸王正愁下不來臺,這就有個送上門的。可當他細細打量翠兒的容貌時,又多了幾分嫌棄:“就你這模樣,我頂多出二十兩。”
對一個女孩子來說,被人當衆貶低,無疑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但翠兒爲了能夠安生度日,不再跟杜芸娘風餐露宿,她只能忍辱負重。偷偷掩去眼中的淚水,朝呆霸王不住磕頭:“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蘇雲歡險些跌坐在地上。翠兒是從小服侍原來的杜芸娘長大的,將近十年的感情,竟然不值二十兩!不由自嘲一笑,這就是所謂的大難臨頭各自飛嗎?
呆霸王給了翠兒銀子,態度立馬轉變,拉長着聲音催促道:“還愣着幹什麼?走吧。”
臨走前,翠兒不忘跪在蘇雲歡面前,深深磕了一個頭:“小姐,別怪奴婢忘恩負義,奴婢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沒有依靠……”說着話,已是泣不成聲。
蘇雲歡知道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力道:“我不怪你,你走吧。”
呆霸王可沒功夫在這看主僕分別的戲碼,催道:“行了行了,別墨跡了。”然後吩咐跟班,“拉走。”
“小姐……”
蘇雲歡直到看不見翠兒的身影,才癱坐下來,看來今後只能靠自己了。
眼看雨勢漸大,街上也沒什麼人了,她便打算“收攤”。
這時候,就聽咣啷啷啷……
一錠十兩的銀子骨碌到蘇雲歡面前。
與此同時,頭頂傳來一個還處在變聲期的少年的聲音:“這是我家公子給你的。”
蘇雲歡聞聲擡頭,卻在桐油傘下,看到一張矜貴清俊的臉龐。眉若遠山,眼似幽潭,白淨的臉上淡淡的沒有太多表情;身穿織金錦緞長衫,腰束白玉腰帶,頭頂一頂精緻的流雲冠,看起來不過十*歲的年紀,卻有着與他年紀不符的沉靜和從容。
蘇雲歡不由多看了兩眼,撿起銀子:“多謝公子。可是我要三年之後……”
“誰要買你了。”他身旁的小廝說道,“這是我家公子善心,快去葬了你家人吧。”
聽他語氣雖不怎麼好,卻是這些天來唯一肯向她施予援手的人。
蘇雲歡望着他二人離去的身影,感激的心情無以復加。
雖然,這十兩銀子不能將杜家風光大葬,但買個墓碑,燒點紙錢什麼的,還是綽綽有餘。
杜家此次慘遭滅門,要不是母親打發她到廟裡還願,估計也不能倖免。
如今家宅被燒,屍骨無存,蘇雲歡無法,只好象徵性地找人砌了個衣冠冢。
跪在墳前,她發誓,定要找出真兇,爲杜家報仇雪恨。
葬完杜家老小,這十兩銀子已用去大半。
蘇雲歡掂了掂手裡僅剩的四兩銀子,要如何讓這些錢最大限度地發揮它的作用呢?除了要把錢花在刀刃上,還要一番精打細算才行。
她首先找到一家不起眼的成衣鋪子。
掌櫃的歲數不大,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見蘇雲歡披麻戴孝的進來,不覺晦氣地皺了皺眉,但開門做生意又不好把客人攆出去,只好硬着眉頭上前問道:“姑娘要買什麼?”
蘇雲歡環視一週,見店裡大多是棉麻粗布制的成衣,心下一喜,她現在可買不起綾羅綢緞。可她隨後發現,店裡隨便一件成衣的標價都在一兩銀子以上,又不禁肉疼。於是眼波一轉,學着小丫鬟的語氣,抱歉地對掌櫃的施了一禮:“掌櫃的,我家夫人說了,家中生變,她訂的那批貨先不要了。”
“不要了!?”掌櫃的聽了一驚,“難到是宋大人府上……”
蘇雲歡低頭抹了兩滴眼淚。
掌櫃的便當她是默認了。當下擦拳磨掌,這可怎麼辦?那一百套布衫連定錢都沒要,光本錢就二十幾兩,樣式又普通,她說不要就不要了,叫他賣給誰去!
“姑娘!”掌櫃的趕緊賠笑着給蘇雲歡作揖,“求姑娘跟你家夫人說說好話,不能不要啊,那一百套布衫老早就做好了,就在後頭放着呢,不信我拿給你看。”說着,撩簾去倉房取了五套相同款式卻不同顏色的布衫來,“姑娘瞧瞧,這可是我店裡最好的雙面斜紋布,瞧這光澤,瞧這手感。”
蘇雲歡摸了摸料子,確實比平紋布要光澤柔軟一些,可爲什麼是男裝啊!
“掌櫃的,我也知道你的難處,可是這個節骨眼上,夫人手頭也有困難。”蘇雲歡一臉爲難地看向掌櫃的,相信你懂的!
掌櫃的反應比誰都快,立刻咂了下嘴:“這算什麼事!咱們都是老主顧了。姑娘,你回去跟夫人說,只要夫人肯要這批貨,我每件再降一百文,算七百文賣給她。”
蘇雲歡搖了搖頭,伸出兩根手指。
“兩百文?”掌櫃的求饒,“姑娘好歹也讓我掙點。”
蘇雲歡笑了笑:“再降三百你也有得掙。”
她剛剛進門的時候,注意到櫃檯上擺放的斜紋布匹的售價是二百八十文,而一件衣服根本用不了一匹的布,也就是說,一件衣服的製作成本大約在二百文左右。
而像這種規模小的成衣鋪裡的裁縫,一般是按月給工錢,工錢也是固定的,也就是說,裁製衣服的手工費可以忽略不計。
蘇雲歡並不是吝嗇的人,可如今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她必需能省就省。
掌櫃的幾番掙扎,嘆了口氣:“行吧,六百文就六百文,我這就叫人給夫人送過去。”
“現在不行!”蘇雲歡忙說道,“府裡一團亂,夫人沒功夫理會這個,這樣吧,我先拿兩件回去給夫人看看,順便把掌櫃的價格告訴夫人,若夫人覺得可以接受呢,我明天叫小廝來取。”見掌櫃的有些猶豫,蘇雲歡又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先給你兩件的錢,不過到時候你要記得還我哦。”一副很是擔心掌櫃的會私吞她錢的模樣。
小丫頭都這麼說了,他再不答應,就顯得自己小器了。
於是掌櫃的便讓她隨意挑兩件。
蘇雲歡給了錢,故意裝作一副挑三揀四的樣子,拿了一白一青兩套布衫。
離開成衣鋪後,她心虛地七拐八拐,繞了一大圈,才找了一間便宜又整潔的小型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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