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身體自南宮紫萱的打擊之後,便一直沒有萬全康復。加上皇上本就一直勤於朝政,就算古太醫等極力勸阻,讓他一定要多加休息來休養身體。
對於皇上,我沒有資格評論我是否喜歡這個皇上,只是站在一個奴才的身份,看他如此,也頗爲可憐。如今的他四十幾歲,我已經看到鬢邊華髮叢生。
那是一份怎麼樣深沉的愛一直留在皇上心中?當皇上得知南宮紫萱沒有死,那是怎麼樣的一種喜悅,可當看到南宮紫萱被自己尊敬了那麼多年的太后弄成了人彘,又是怎麼樣的一種心痛?當心愛的女人得救,卻又在自己手中得而復失的時候,又是怎麼樣的一種痛不欲生?
這世間,誰也逃不開一個情字。
身爲皇上,坐擁天下女人,他若濫情反倒是好,偏偏專情!
我不由的想到了姜烜,有朝一日他登了大寶,又將是怎麼樣的一副場面?我寧願他對我一人獨寵,還是望他雨露均沾?亦或者,那個後宮的爭鬥早就讓我筋疲力盡,我斷不會去置身其中?而姜烜如此在意的一個孩子,我卻無法給他,這一份缺憾,亦是永遠無法彌補的。
這諸多的事情,讓我十分苦惱。我只有極力不去想將來之事,只想着伴隨在姜烜左右,住他成大業。
轉眼之間,便到了元宵節。以往,皇上都會在宮中設宴,讓各宮妃嬪還有皇子公主們前去團聚。可今年,皇上身體不適,早就對這些毫無興趣。
皇上如今最常去的地方也不過是坤寧宮和南薰殿了。
皇上批閱完奏摺,將姜烜留在殿內與他下了一盤棋。途中皇上幾次咳嗽,姜烜勸他歇息,但都被拒絕。
一盤結束,我還是上前道,“皇上你歇息一會兒,否則古太醫見着,定然又要訓斥奴才一番了。”
皇上看着我,一笑道,“你這奴才倒是會拿古太醫來壓朕了。”
“兒臣也覺得父皇應該歇息一會兒,身體要緊。父皇想要下棋,兒臣可隨時過來陪父皇。”
皇上點點道,“這些日子朕身體不適以來,你們兄弟幾個天天的來看朕。可這裡面到底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朕也看不明白。不過,老九,你最得朕心。你並非對朕噓寒問暖,而是默默的陪着朕,陪朕下棋,陪朕談一談詩詞歌賦,讓朕不自覺的便心情好了許多。老九啊,要是你母妃的性子與你一般,她也不至於落得那個下場”
皇上突然提及張碧彤,讓我不由看向姜烜。張碧彤一直是姜烜心中的痛,即便多年過去,在這深宮之中的喪母之痛一定讓他還記憶猶新。
姜烜沉默在那裡,沒有接任何的話。
“老九,你可是怪朕?怪朕當初沒有對你的母妃手下留情,任由皇后將她處死?”
“原來父皇知道母妃是死於母后之手。”
皇上道,“這宮裡的事情,朕許多都知道,也許多都假裝不知道。朕知道你心裡有恨,但你可以引而不發,這是朕欣慰的地方。老九,成大事者,必須能忍,只有忍了,才能讓對方輕敵。一旦輕敵,他們就很容易犯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致勝的關鍵。”
皇上突然教姜烜這些,讓我有些不解。難道這些日子以來皇上對姜烜的寵愛是有心而發?皇上他真的已經看重姜烜了?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好了,你先下去吧。今日是元宵節,你便多抽些空在家陪一陪幀兒。朕的確有些累了,想去歇一歇。”
“是,父皇!”
“蕭志,你替朕送一送安閒王。”
“奴才遵旨!”
我送着姜烜出去,姜烜小聲對我道,“如你所料,樑振武一行的確是進了皇陵之後再沒出來。”
“嗯,如此一來,龍戰此仇便報了。不過,王爺打算將此事告知狄嘯嗎?”
姜烜依舊看着前方,假裝並未有意與我在談話,他語氣淡淡道,“你是不希望我告知他?擔心他一旦知道龍戰之仇已報,便不會真心忠於我?”
我卻道,“可王爺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不錯。我還是決定告知他。且會將事情的一些始末告知他,讓他知道是何人在其中出的力。如此一來,他便再不會對你有恨意。而我既然敢告訴他,便不會怕他會不忠於我。我自詡看人沒有看錯,狄嘯他有抱負,且是個可造之材。”
我點頭道,“王爺已經思慮周全,奴才也不用說什麼了。”
姜烜突然停下,送完這段路,我也該回去了。
他轉過身,看着我道,“今日是元宵節,本該是家人團聚的日子,可你我卻要分別。”
我心中一動,趕緊看了看周遭,不想姜烜此時與我說了這些。好在周邊也沒什麼人,我便道,“奴才這裡要伺候皇上。何況此時也見過面了,就當聚過了。”
“幀兒在喊着小哥哥。”姜烜又道。
我笑道,“看來只有幀兒在想奴才。”
“我也在想着我的阿梔!”姜烜極爲自然的一接,反倒讓我一愣。
我道,“其實今日民間應當很是熱鬧,又是花燈,又是各種小吃,奴才也想出去看看。”我說着,便有些可惜。
若是可以,我也想今日與姜烜在一起。
“就知道吃!”姜烜淡淡看我一眼。
我一笑,隨後又怕這樣站着,會被人看到,便道,“奴才已經送到這裡了,也該回去了。王爺慢走!”
“好!”
待我回到養心殿,皇上已經歇下。可沒睡多久,皇上突然驚醒,額頭上都是汗。
我忙遞過去帕子,問道,“皇上可是做惡夢了?”
皇上擦了擦,然後直接下了牀,猛地喝了幾口茶,道,“朕這些日子總是夢到她。她生前受了那麼多的苦,死後依舊在受苦,朕實在是對不住她,爲何到那時候才知道她?”
若是換作旁人,並不知曉皇上說的是誰。可我一直知道南宮紫萱一事,便很清楚的知道,皇上的夢魘纏身都是關於南宮紫萱。這也是皇上身子一直不見康復的緣由。
“皇上,可要奴才宣古太醫過來瞧瞧。”
皇上制止道,“不必了,朕知道,朕這是心病,心病還得心藥醫,古太醫他也無能爲力。罷了,隨朕出去走走吧。”
“嗻!”
我陪着皇上出了養心殿,原以爲皇上會去御花園走走,或者去哪位妃嬪的宮裡坐坐。可不曾想,皇上似是漫無目的,我猜不出來皇上這是想去哪裡。
走了片刻,突然見皇上停了下來,我擡頭一看,皇上竟然到了華陽宮的宮門口。
“說起來,朕好久沒來見賢妃了。”皇上擡頭說了一句,便舉步進去。
皇上剛進了華陽宮,聞訊而來的姜辰,姜曄一家都出來相迎。
“兒臣叩見父皇!”
“你們不必拘禮,今日是元宵節,你們一家人團聚,朕不會打擾,朕只是來看看賢妃。”
姜辰和姜曄相視一眼,隨即姜辰道,“父皇言重,父皇與兒臣等亦是一家人。不如父皇留下與兒臣等一起吃個家宴?”
“不必了,朕就是想來看看賢妃。”
姜辰便不好再說什麼,對皇上道,“那兒臣爲父皇領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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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走前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便問道,“時蓮,你的蹴鞠練得怎麼樣了?”
大人們倒是有些愣,反倒是姜時蓮說道,“皇爺爺,時蓮練得可好了,有機會和皇爺爺切磋!”
“好,好!”
皇上說着,便舉步向前。
等到了那處院落,依舊能聽到木魚聲,還等聞到檀香。姜辰便站在門口恭敬道,“母妃,是父皇來了。”
那木魚之聲停住,賢妃的聲音從屋內出來,聽起來如此的安靜,“不知道皇上來有何事?”
“許久未曾來看你,朕想與你說說話。”
“這裡早就隔絕了塵世,皇上不如去別處吧!”
“母妃,父皇他”
姜辰的話被皇上止住,皇上道,“朕今日來只想以一個朋友的身份與你說說話,並不是什麼皇上的身份。朕想和你說一說她。”
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半晌沒有什麼聲音。隨後又聽到賢妃說道,“請皇上進來吧。”
“多謝。”
皇上要舉步進去的時候,對我道,“朕尚且不知道何時回去,你晚上不必伺候,直接回去歇着吧。”
“嗻!”
“老六,你也不必在這候着了,朕不過是與你的母妃說些話。”
“兒臣遵旨!”
見皇上進屋,又關上了門。我便和姜辰一同離開。
路上姜辰對我道,“這些日子父皇身體不適,辛苦蕭公公了!”
我忙道,“六皇子言重,奴才只是在盡本分。”
“蕭公公既然沒別的事,不如留在這裡,過些時候,我們便要用晚膳。”
我忙道,“六皇子的美意奴才心領了,奴才雖然不用伺候在皇上身邊,可畢竟是總管,也得去看看其他奴才。再說,六皇子一家人團聚,奴才怎麼好夾在中間。六皇子不必送,奴才這就告辭了。”
“蕭公公,即便不在這裡留下用晚膳,我這裡正好有些東西來孝敬一下蕭公公。蕭公公不必有什麼別的想法,我只是覺得蕭公公伺候父皇辛苦,也是替我們這些皇子們分憂,所以特地給蕭公公備了一份薄禮,以表感謝。”
“六皇子實在”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姜曄走了過來,“老六,父皇呢?”
姜辰回道,“父皇與母妃在聊天,命我們不得打擾。”
“嗯。”
“四哥,上次備的禮,此番可以拿給蕭公公了,正好蕭公公過來了。”
姜曄看了看我,道,“那不如請蕭公公隨我們走一趟?”
我想了想,道,“奴才實在無功不受祿,若是伺候皇上也要讓諸位皇子來謝奴才,那奴才也就太不識好歹了。不過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心意奴才銘記於心。奴才真該告退了!”
說完,我也不等他們回覆什麼,便匆匆離去。在華陽宮,如此衆目睽睽之下,若是收下他們的東西那就真是拿人手短了。如今,我並不想有任何把柄在別人手裡。
我離開華陽宮,大口喘着氣,等到回了自己屋中,便看到了枕頭底下的那本書。
姜烜說他想我,其實我亦非常想他。原本不知道皇上會突然到了華陽宮,還讓我明早再去伺候。現在看來,便是個機會可以出宮一趟,與姜烜一同過這個元宵節。
我心中一喜,想來姜烜見到我也是十分高興。
我便趕緊換了衣裳,出了宮。自姜烜的王府落成,姜烜搬出去之後,我還沒去過他的王府。雖然並不認得在哪裡,但好在這時候京城的王府就一座,想找到並不簡單。等我到了王府門口的時候,守在門口的下人過來問道,“你是何人?來找誰?”
我道,“我是宮裡來的蕭公公!”
那下人一聽,忙道,“原來是蕭公公,小的這就去通傳王爺。”
“不必了!”我攔住姜烜,心底想着是一定要給姜烜一個驚喜的,“你們王爺可是在書房?”
那下人道,“蕭公公如何知曉?王爺的確是在書房。”
“你且指給我看是哪間屋子,我自己去就行。”
那下人指了一下,然後道,“可王爺吩咐過,他在書房時,除非有要事,否則不能去打擾。就算是有次小少爺不小心闖進去,也是被王爺訓斥一番的。”
我聞言不由一笑,這姜烜的脾氣果真是沒改,還以爲他治理登州之後,人已經變得十分隨和了呢。
我道,“我此番來就是有要事的。你不必擔心,就算被訓斥,也不會連累你。”
“是,蕭公公是宮裡來的,自然不一樣!那蕭公公請!”
“嗯!”
我走了過去,說起來還是第一次這般要給姜烜一個驚喜,竟還有些緊張。我還在笑姜烜,其實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如今已經這麼些年,可在姜烜跟前,還是不太會撒謊,還是很容易緊張。
好在,姜烜他是我的軟肋,但更是我的盔甲。
我走到門邊,先是聽了聽裡面,沒什麼聲響,片刻後就有書卷翻過去的聲音。果真是在看書。
我便捏着鼻子,變了嗓音道,“王爺,奴婢來給您送茶。”
“本王不需要茶,你且退下。”
我又道,“王爺,你看書看累了,應該喝茶歇息的,奴婢都已經沏好了,王爺您好歹喝一點吧。”
姜烜回道,“好,那你便進來吧。”
我一想,好啊,隨便一個丫鬟,原本不喝茶,說兩句就喝了,到底是看什麼面子呢?
“那奴婢進來了!”
我說着便推門進去,可剛一進去,卻發現書桌前空空如也。等我往旁邊一看,整個人被姜烜立刻圈進懷裡,門早就被他順手關上。
“姜烜”我的身體被他摟緊,腳尖踮起,擡着雙眸看向他。
“倒是學會調皮了!”姜烜微微一笑,便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