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翠微宮，我便依着張碧彤的吩咐去了九皇子的宮中。
“九皇子可在宮內，小的奉了娘娘之命來看一看九皇子。”我問姜烜宮中的一個宮女。
“原來是小蕭子，九皇子在屋裡呢。不過我也不知道九皇子在幹什麼，素來九皇子喜歡獨處，不讓人進去打攪的。”
“好，我去瞧瞧。”
我走到了屋前，恭敬道，“九皇子，奴才小蕭子給您請安了。”
屋內沒聲音。
我又道，“九皇子，奴才是小蕭子。九皇子，是不是奴才的聲音不夠大？奴才是小”
門突然就打開了，姜烜沉着臉看我，“你當本皇子耳聾了？”
我道，“奴才是擔心奴才自己的聲音太小了。”
姜烜涼涼看我一眼，轉身進了屋。
我看到案几上擺着一本書，正翻開了幾頁，那樣攤着。
“九皇子在看書？”
“本皇子不想連怡字都不認得。”
這茬難道就不能翻篇嗎？
“身體都好了？”不想姜烜坐下之後，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我道，“回九皇子，奴才都好了。奴才今日來，是奉了娘娘之命，讓九皇子去翠微宮用晚膳的。”
姜烜重新拿起書卷，我這纔看清楚，姜烜讀的是史記。聽爹說過，讀史使人明智。
“九皇子意下如何？”
“不必。”
早料到姜烜會直接決絕。以他的性子，若是真要去陪着張碧彤去用晚膳恐怕自己早就去了。
“可是今兒個娘娘心情不好，九皇子過去一趟吧。娘娘好幾日沒瞧見九皇子了，甚是想念。”
姜烜將目光突然落在我身上，冷聲道，“這是母妃讓你說的？或者是雲卿讓你說的？”
我道，“奴才自己所看所感，自己說的。”
“好個多管閒事的奴才。”
“奴才在儘自己的本分。奴才想讓娘娘開心，也想讓九皇子開心。”
“讓本皇子過去，本皇子不開心。”
“九皇子何必自欺欺人呢？”
“小蕭子，你放肆。”
我露出牙齒一笑，“九皇子，別讓奴才爲難，就去和娘娘用晚膳吧。”
“真醜，可否把你的牙長齊了再與本皇子說話？”
“奴才不能。”說完，笑的更加燦爛了。
姜烜一副無奈的樣子，我便看到了屏風上掛着的貂裘，便拿在了手裡，對姜烜道，“九皇子，外頭冷，要披上。”
“我說了不去。”
“這史記可以回來看。”
“你知道史記？”
我一愣，道，“奴才還是聽私塾先生說過幾節課的。”
“想讀書嗎？”
“奴才不敢妄想。”
“以後準你來這屋裡看書，只一點，不能將本皇子的書弄破。”
我愣了一下，就看姜烜似乎心情好轉，起身便走到了我跟前。眼神朝我一瞥，我立刻會意，將貂裘披在了姜烜的身上。
我跟在姜烜身後，隨他一同去翠微宮。
張碧彤一看到姜烜過來，臉上立刻非常欣喜。因爲雲卿在休息，便是藍煙和紅秀在屋裡伺候着。我便站在屋門口候着。
外頭天寒地凍，我私下搓着手取暖，卻又不敢動作太大，擔心驚動了屋內的人。
“小蕭子”屋內姜烜突然喚我。
“奴才在。”
“你過來替我捶一捶肩膀吧。”
“嗻！”
我進了屋，屋裡一團暖氣，讓人舒服。
張碧彤忙問道，“烜兒你肩膀怎麼了？”
“不過是太傅授課時，一板一眼的坐着有些酸罷了。不礙事。”
“那便好。小蕭子，用點心，可別弄疼了九皇子。”
“嗻！”
用過晚膳之後，姜烜和張碧彤沒說幾句便回去。張碧彤坐在軟榻上，手裡抱着暖爐，有些感慨。
“也不知今日皇上又是招誰侍寢的。雖說上次皇上對本宮有愧給本宮升了分位，可依舊不見皇上多來翠微宮。”
正說着，藍煙匆匆進來，對張碧彤道，“娘娘打聽到了，今兒個皇上還是去的鐘粹宮。”
“又是水韻秋那裡皇上當真是喜歡她啊！本宮不得寵，烜兒又不討皇上喜歡。眼看着太子冊妃在即，本宮該如何是好？”
張碧彤三千煩惱絲，屋內只能一片沉默。雲卿還敢說幾句，我們這些人，不當說的，不該多說。
“罷了，藍煙，你伺候本宮歇息吧。”
“是。”
我便守在了門外，見小路子還在那跪着。這麼冷的天，小路子跪了那麼長時間，想必雙腿都已經麻痹了。
我有些不忍，上前道，“小路子，今兒個我在這裡候着便是，你回屋歇着吧。”
“我不敢，若是娘娘問起，那我”
“你放心，娘娘已經就寢了。娘娘真要問起你，我就說你去上茅房了，很快回來。第二天你趕在娘娘起牀之前，再跪在這裡便好。”
小路子眼中有些感動之意，道，“你不會是要害我吧？”
我有些啼笑皆非，道。“你若不信我也無法。你只想想，我可曾害過你。”
小路子將信將疑的站了起來，卻因爲跪了太久，雙腿早就失去了知覺，又噗通跪了下來。我上前將他扶住，道，“回屋之後，記得打些熱水泡一下腳。”
“好，謝謝你了，小蕭子。”
“不必客氣，你我都是伺候娘娘的。”
小路子離開之後，我便靠在屋前，雙臂環着自己。好在還有牀厚被子蓋着。
等到了後半夜，我迷迷糊糊之間已經睡着。翠微宮裡掌着幾盞燈，在寒風中吹得搖搖晃晃的。
我隱約覺得有道人影從我眼前閃過，待我睜開眼睛時，已經看不到宮裡有人，但卻看到宮外還殘留了半截人影。
我沒察覺錯，確是有人。
這麼晚了，是誰出去？玉秀？藍煙？還是小路子？
遲疑了一下，我還是掀開被子，跟了出去。
那一道人影在夜色下拉的有些長，又有些冷清。我因爲不敢靠太近，所以一時間也沒看清楚那人到底是誰。
那人在前頭七拐八拐的，竟到了一處宮殿門口。那人因爲謹慎，便轉過身來看看四周可有人。我只好趕緊躲在了牆角，可也就是她這一回頭，我便看清了那人是誰。是我沒有料到的雲卿。
她半夜來這裡幹什麼？而且行蹤有些詭異。
正在思忖之間，覺得迎面吹來一陣冷風，我眼神一滯，龍戰突然出現在我跟前。
這已經不是被他第一次嚇到了。
“龍大人，你怎麼又嚇小的？”
龍戰皺眉道，“小蕭子，爲何我總能在半夜遇到你？”
“我”
“這次又爲何會在這裡？”
我自然不能把雲卿的事情說出來。現在尚不明確雲卿到底來幹什麼，我不能直接將此事冒然說出來。龍戰知道了，保不齊皇上就知道了。雲卿待我不薄，我不能如此對她。
我便脫口道，“夢遊不行？”
龍戰看着我，啞然失笑，“你可知這裡離翠微宮有多遠？你夢遊也挑個近點的地方。”
我道，“都說是夢遊了，哪能自己挑地方？龍大人莫要說笑了。”
龍戰道，“到底是誰在說笑？”
龍戰那麼年輕成爲御林軍統領自然不是靠着匹夫之勇，他定然也是有勇有謀，我要是再與他多說，難免他不懷疑什麼。當下道，“小的困了，這就繼續回翠微宮睡覺。”
“過會兒再夢遊回來？”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夢遊的事情小的做不了主，龍大人又說笑了。”
說罷，我便要回翠微宮，衣領卻被人提起。
“龍大人？”我扭頭看向龍戰，見龍戰正解下自己披的那件大氅，我趕忙道，“龍大人，小的不用了。小的跑回翠微宮就可以了。”
可我的話無濟於事，那件帶着溫度的大氅已經穩當的披在了我的身上。因爲我較龍戰個頭矮了許多，那大氅直接拖在了地上。
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龍戰這般貼心，反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走吧，我與你順一段路。”
“好。”
走在路上，一條長長的宮道，便只有我與他二人。我靜默片刻，終是開口，“龍大人怎麼會在那處出現？”
“此時正是換班的時間，我出來瞧瞧，便到這裡看了看。”
既然說到這裡，我便假裝無意一問，“那地方是哪裡啊？小的夢遊過去的，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
“當真不知道？”
“當真。”
“那裡是凌波殿。”
“哦。”
“是冷宮。”
雲卿大半夜去冷宮做什麼？
“換班時，有宵夜，可要去嘗一點？”龍戰突然邀我。
“這恐怕不妥吧？”正說着，肚子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實在是尷尬。
“走吧，都是些大男人，不打緊。”
“哦。”
於是我便跟着龍戰到了一處院子，見裡面蹲坐了許多將士，一看到龍戰過來，紛紛站了起來，“統領！”
“都坐下吧，來，這邊盛兩碗。”
上來兩碗熱騰騰的麪條，大概因爲龍戰是統領，所以碗裡面多了一個荷包蛋。龍戰將他那一碗推到我跟前，然後把我那碗拿過去，直接垂頭吃了起來。
他已經動了筷子，我再矯情換過來已經來不及。拿起筷子，我也吃了起來。熱乎乎的麪條進了肚子，全身都暖了起來。
龍戰畢竟是男人，又是個將士，吃起東西來尤其的迅速。等到他吃完後，突然問我道，“你那顆牙沒長起來，可影響你吃麪條？”
怎麼這人和姜烜一個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