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凡聽着三舅很仔細地跟他說明當時救瓜的經過。
即使是動用了續命缸,也沒辦法將瓜恢復過來。最後還是他自己的血,是靠着人血,才讓已經變成一堆碎肉的瓜,最終能以這灘肉泥的狀態存活下來。
至於那些手臂和觸手,則是三舅希望瓜能夠自己行動,便從其他的死亡的妖精身上取下來的,他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把那些斷手插到肉泥上,一開始的時候瓜很排斥這些手臂,不過,用三舅自己的血液塗抹上去之後,它還是接受了。可惜的就是,剛開始,這些手臂插上去,還能活動,屈伸手指,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卻變得不那麼靈活了。爲了研究是什麼原因,三舅纔會在瓜的背上插了一圈,插了六條手臂。不過現在,這六條手臂都不那麼靈活了。
至於那張臉,五官全是一個個黑色空洞的哀傷的臉,三舅說那是瓜自己的臉。
“我把它的腦袋和肉泥放在了一起,本來還能看得清楚它的面孔,就是他化形成人類的時候的樣子,可是隨着我用它做的實驗次數的增加,它的臉也一天一天的不像人樣了,最後就變成了現在你們看到的這副樣子。”
“它背上的觸手比那些移植上去的手臂要靈活不少啊,看起來。”趙羽凡注意到。
“因爲那些觸手,是我想辦法催化出來的,那是屬於瓜自己的。”三舅說。
“嗯你救活了它,然後你還研究它?”趙羽凡轉頭環顧了一下這間木屋,“你就是在這麼簡陋的環境裡”
“我是中醫,我用藥,不用刀。”三舅強調自己的身份。
趙羽凡點點頭。
單單是用傳統中醫,就能夠把已經被剁碎成肉泥的妖精給救治成現在的這個樣子。已經是神乎其技了。
儘管這個瓜是隻蚯蚓,而且還是靠着三舅的血液
它之所以會變成妖魔,也就是三舅的血液的緣故。
“聽了你說的這些”趙羽凡瞧着三舅,他搖了搖頭,“我還是沒辦法定義這個瓜,是個什麼東西。最多,我會把它叫做‘試驗品’。”
“它不是試驗品,它以前是我的朋友,而現在,我們之間的關係,更加親密。”三舅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的這句話讓趙羽凡汗毛都豎起來了。
對着一灘惡臭的肉泥說出“親密”這兩個字,趙羽凡聽了之後覺得他和三舅的腦子構造大概是不一樣的。
“算了,如果連你這種專業人士都不知道它是什麼的話,還是由我自己來研究吧。”三舅說。
“算了?”趙羽凡提高了聲調。
“怎麼?”三舅朝鐵籠子邁了一步,半回頭瞟着趙羽凡,“你難道真的想要除掉它?除掉我的朋友瓜?除掉我這麼久的心血?”
三舅的這通排比句,一句比一句聲音大。
趙羽凡聽得心裡一顫一顫的害怕。
“不是,三舅,你聽我說。它畢竟是妖魔,妖魔的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而你畢竟只是個普通人。你養着它,危險係數太高了。”趙羽凡一直都很講道理,只是面對三舅這種有病的,講道理的作用微乎其微。
“你只是個人,還是凡間的個人,你來研究妖魔,這種事情太魔幻了。我得阻止你。”趙羽凡誠懇地道。
三舅沒有答話,他又朝鐵籠子的方向挪了挪。
隨着他的靠近,籠子裡的瓜觸手蠕動的動靜越來越大了。
在趙羽凡的印象中,捉妖人協會最近幾年似乎是提出了幾項奇怪的議題。
保密等級很高,他是蒼玉令的捉妖人,也不能接觸到那些議題。不過他師父的等級卻可以。他是在非常巧合的情況下,打開了他師父的抽屜。
而抽屜裡的卷宗其中的一卷,他記得很清楚,標題是:妖精到妖魔的變化研究。密級是絕密。後邊還跟着血紅色的批註,項目暫停。
捉妖人協會家大業大,財力物力雄厚,資源豐富,人才濟濟。連他們,都沒有能夠深入地研究妖精和妖魔的問題。
三舅,卻想自己一個人,在這間簡陋甚至可以說是危房的小破木屋裡,一邊救治着他的朋友瓜,一邊靠着瓜做研究?
這種半點都不現實的事情,他爲什麼要做?
“三舅,我知道,你是和你的朋友感情太深厚了,你現在最想的事情,就是把你的朋友恢復成原樣對吧?”趙羽凡改變了說話態度。
他打算再好好地同三舅講一番道理,然後就先禮後兵。
乾耗着是沒有意義的,因爲這惡臭的玩意,是危險的。
三舅點了點頭,他的心願的確就是將籠子裡的這個瓜,給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但是三舅,你這麼長時間了,你把它救活過來這麼久了,你有沒有覺得這傢伙,並不是你從前的夥伴?”趙羽凡指着三舅身後的瓜。
“什麼意思?”
“就是說瓜,他有沒有表示出,他是你的朋友?”趙羽凡解釋。
三舅擡起手,伸進了籠子裡,原本只是晃動出手的瓜又像是之前一樣,異常激動地朝三舅的方向涌了過來,依靠着鐵欄杆做骨架,那灘肉泥往上爬,最後黏在欄杆上,攀到三舅的手的位置。它背後那些手臂從鐵籠縫隙間伸出去,觸手纏繞住鋼筋,那張哀慼的臉湊到三舅的手背前,嘴的位置那個孔洞,輕輕地靠近三舅的手。
像是親吻?
三舅低頭看着瓜的動作,目光也很哀傷。
他轉頭向趙羽凡一揚腦袋,“你看,他是不是我的朋友?”
趙羽凡瞧着那灘肉泥的動作,若有所思地抱着胳膊。
瓜要不是背上的一圈手臂和臉連在一起佔據的空間太大,鐵籠的縫隙它出不來,光是那灘肉泥的話,估計它很輕鬆就能夠越獄跑出去。
三舅收回手,往趙羽凡的方向走了兩步。感受不到三舅之後,瓜似乎很落寞地又落回了籠子底部。安靜地伏在那裡,緩緩地動着觸手。
按照魚姥姥告訴趙羽凡的說法,妖精變成貪,也就是妖魔,被血煞掠奪了腦子,那這個貪,就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妖精了。
以瓜這種弱小妖精的素質來看,它絕對不可能戰勝血煞的力量,它絕對是一隻貪。
可是如果瓜是貪的話,它又怎麼會那麼親近三舅?
貪是嗜血的,殘暴的。
難道真的是因爲是三舅的血液澆灌的這隻貪,所以哪怕是被血煞侵奪了智慧,它也還會對三舅表示親近嗎?
可是這種情況,捉妖人協會似乎也沒有實驗到。
所以三舅的這種狀況,讓他繼續自己實驗下去,可行嗎?
趙羽凡覺得有些猶豫了。
面對不瞭解的狀況,他願意往好的方向去想。
況且,倘若三舅真的哪天把這個瓜給治得能說話了,那到時候,它能說出來的信息一定非常珍貴。
只是
趙羽凡總覺得這都是自己的美好願望。
這個瓜,他還是覺得詭異。
“你看到了,它就是我的朋友,就算是它現在變成了你們口中的妖魔,它依然是我的朋友,他認得我,親近我。”三舅說。
“我們口中的妖魔”趙羽凡喃喃了兩遍“我們口中的妖魔,永遠是該被消滅的。”
他說着,轉頭去瞧籠子裡的瓜。
原本他只是無意識地瞥過去一眼,可是隻一眼,他就驚得眉毛一挑,雙眼瞪圓。
三舅被他的表情變化也驚道了,皺眉問,“發生了什麼?”
“別動!”趙羽凡突然朝三舅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