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沉,星星越亮。
夜色越濃,越怕安靜。
檀武臣那珍藏的幾壇烈酒,已經被喝光,不勝酒力的兩父子已經沉睡。
姜羽一人坐在院子裡的木椅上,看着這番夜色,沉默着。
母親說,死去的人會化作星星,在天上守着自己疼愛的人。
同袍也說,死後要化作星星,也要照耀國家的一點光明。
這漫天的星星,是否都是袍澤!
最亮的那兩顆,又是否是雙親!
往事,總會不經意間瘋狂侵襲人的心頭,痛苦和快樂,一併上演,讓人難受至極。
‘沒想到你酒力那麼好,他們父子倆都喝不贏你一個。還說擔任你的護衛工作,現在,怕是有殺馬賊也叫不醒他們。’
檀夫人端着兩杯熱茶出來,一杯遞給姜羽,順勢就坐在另一張木椅。
‘每次出征,多會喝上一碗烈酒。漸漸的,酒力就這樣練出來了。’
打了那麼多次仗,既然都已經過去,從姜羽口中說出,也就顯得不緊不慢了。
‘白天的事,實在抱歉,讓你……’
檀夫人又滿懷歉意的說。
姜羽還真沒怎麼了解過檀夫人的本家,只知道檀武臣這一生都把錢用之於民。他常說,‘北州尚且很苦,我希望所有的百姓都能住上這麼一棟三層院子小樓啊!’
恐怕,檀家的存款,不過六位數吧。
當官當將,小康之家,實屬不易!
這個年代了,大多數人趨向認爲,哪怕你權勢再大,沒錢一樣寸步難行。所謂,有錢都能使鬼推磨!
所以,何自輝瞧不起檀武臣一家也屬正常。
難得有位貴族千金對檀道稷一見鍾情,貪財的何自輝夫妻肯定要趁此機會,撮合二人,從而搖身一變,變爲上等人。
‘我本家是百姓之家,父親又比較寵溺秋萍。’
兩句話,姜羽已然明白。
‘還在北州的時候,我記着有位小姑娘,叫婁小竹,似乎和道稷情投意合。’
數年前,僅在軍營見過一次面的小姑娘,姜羽都還記得那麼清楚。
‘是有那麼一位小姑娘,也討人喜歡1,只不過,他外公說,門不當戶不對,所以,就不允許他們往來了。’
什麼子歪道理!
一州之主非要和貴族侯門喜結連理,才叫門當戶對嗎?
笑話,我堂堂軍部將軍,竟然已經如此不值錢了?
恐怕是那老太爺也是貪圖貴族侯門的金銀珠寶,衣着光鮮吧!
有貪慾,沒錯。但要犧牲別人的幸福來成全自己的小人,得教訓,狠狠教訓!
‘鄭小姐雖然單純善良,只是,愛情的事講究兩廂情願,幸福才能長久。而且,這件事在北州傳得沸沸揚揚,鄭蘇二家在北州也有地,頗得民心。要是,這拒絕了鄭小姐,只怕後果,挺難纏。’
檀夫人顧慮這些,也顧慮何自輝夫妻在父親面前妖言惑衆,煽風點火。可她也就這麼一個兒子,不想他鬱郁終生。
一面是父親,一面是兒子。
手心手背還都是肉,教檀夫人如何選?
‘百姓不是有句俗語,嫁出去的女兒,形同潑出去的水。’
姜羽的話,雖有悖孝道,但是遇上這樣的孃家人,也得狠狠心!
檀秋氏,檀秋氏,檀字在前了,本姓在後了。
檀夫人是個婦人,優柔寡斷,愁緒萬千也是正常,一下子難以決斷。
姜羽回去休息後,檀夫人獨自坐在那想了整整半宿。
直至久違了的北州日出,高高掛起。
尚在淺寐之中的姜羽,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他站在二樓的欄杆處,低頭看着下方圍坐沙發的一羣人。
當真是,無利不起早!
何自輝夫妻早早就把秋老頭扛起,揪到檀家,以便震懾問責。
‘父親,我可是爲了秋家好。要是真能攀上鄭家這棵大樹,那我們秋家以後都不用捱餓了吧!’
秋萍言真意切的抹着眼淚。
‘老丈人,這鄭家,我們可惹不起啊!檀武臣一家是軍部的人,鄭老爺會忌憚幾分。可我們這幾個可是平頭老百姓,鄭家要整我們可是易如反掌,不用留情啊!再說了,你也知道檀武臣的爲人,說不準會幸災樂禍呢!’
何自輝又憤憤不平的指着檀道稷開罵,‘鄭小姐知書達理,溫柔善良,美麗動人,有哪點襯不起你檀道稷。你非但不領情,還轉性,喜歡男人不是。我們秋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那個便宜小白臉呢,叫出來,然後趕出去,說不準能安撫鄭小姐的心情。’
兩夫妻,一唱一和,當足好人,當足小丑!
‘何自輝,我警告過你,別扯上老師。你再敢羞辱他,我今日定要你橫着出去。’
檀道稷拍桌站起,盯着何自輝。
‘父親,您看您看,檀道稷多放肆,多沒教養了。爲了那麼一個野男人,居然連姨丈都想殺,簡直無法無天,簡直沒人性!’
秋萍哭哭啼啼的對着秋老頭訴苦。
‘檀道稷,你阿姨說的話,可都是真的?’
秋老頭的面相,看起來也並非慈善的老人,略有陰險之相。
‘秋枝啊,,這事不必再拗了。我今日會到鄭家賠禮道歉,然後和鄭老爺把婚事定了。’
秋老頭可真大譜,自恃老人家,自恃一家之主,擅自把罪責問了,還把事情都算好了。
‘老丈人,我敬你是秋枝的父親才叫你一聲老丈人,不然,你怕是連我檀家的門都進不來。你可別忘了,你是如何對待秋枝的。也得是秋枝善良,否則,你這把身子骨,恐怕早就折了。’
檀武臣也沒留情面,沉聲對秋老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