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中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穿的衣服已經與其他女人不相同了,百褶的華貴衣裙襯托出了她的高雅,顏色又相對來講比較低調。不像是要出風頭的那種,但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個女人的氣質和打扮都屬於上乘,僅次於司徒蔓然。
梳着大方的髮式,面容姣好,她抿着脣走到皇后身邊:“母后。”
皇后“嗯”了一聲,跟她說着什麼,帶着別人一起走進了佛寺。
林南星清清爽爽地往裡面走,聽到旁邊的人在討論剛剛那個女人:“太子妃好久不出門了呢。”
“是啊是啊。聽說是一直懷不上孩子,有些抑鬱了。”
女人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總喜歡以最惡毒的方式揣測別人的生活。
走在前面的太子妃蘇晴菲抿了抿脣,似乎聽到了後面的議論。
林南星長長的高馬尾懸在腦後,宛如黑色的一道銀河,走過那些女人的身邊,正眼都沒有多瞧一下。
冷若冰霜的走過。
伽藍佛寺建造得非常好,飛檐佛鈴。處處透着古雅的美。
先進去的鳳宿離面前站着一個花白鬍子的老僧人,正是伽藍佛寺的慧明方丈。
“施主,好久不見,你身上的戾氣又重了。”
慧明方丈眼皮都沒擡,淡淡地跟鳳宿離說着。長久在佛寺當中的生活讓他看起來很有安然祥和的氣質。
“唔。”
鳳宿離也慵懶地回敬:“和尚,好久不見,你又老了。”
衆人:“……”
慧明方丈不以爲忤,一副得道高僧的面容上仍然是古井無波的平靜:“施主最近大婚,爲何還是滿身的桃花氣。”
林南星眼皮抽搐。
他沒有桃花纔怪!那張臉再不招桃花,全天下就沒有能招桃花的人了好吧!
“因爲你們寺院沒有女的,你看誰都是滿身桃花。”鳳宿離淡淡舉步往前走,說的話噎死人不償命!
莫辛顯然是習慣了,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着。
衆人:“……”
林南星如果沒看錯的話,慧明方丈的嘴角也跟着抽搐了一下,追了一步:“鳳施主,要不要我幫你卜一卦?”
這話一開口,其他的女人們都簇擁上去:“慧明大師幫我們卜一卦吧!”
伽藍寺的慧明方丈從來不輕易幫人卜卦,其卦象非常靈驗。
而鳳宿離卻是一副“老子不稀罕”的態度,樂得看他被一羣女人圍了起來,只是淡淡啓脣:“我的房間?”
慧明方丈眼角更加抽搐:“還是你常住的那個。”
原來他們之前早就相熟,鳳宿離竟然會有心情來佛寺休息?那種人,豈不是褻瀆了聖潔之地。
林南星挑了挑脣。
“好了好了,卜卦的事情稍後再說。”
皇后見鳳宿離走了,一句話沒有講,對其他女人們吩咐道:“先安頓好。”
慧明方丈叫了幾個小和尚,分別領着其他人到自己的房間去休息。
佛寺的後面有專門供皇族來住的地方。
林南星被安排在其中一個暖閣之中,隔壁是一間簡單古樸的竹樓。其他人的房間也都差不多。皇后當然是住了最富麗堂皇的一間。
稍後女人們便三三兩兩的結伴去參觀佛寺。沒人來叫林南星,她也樂得清靜。
走出暖閣,她到處逛了逛。
越走越是幽深,先前還有僧人在打坐唸經,後面的人就越來越少了。鳥語花香,十分清幽。
嗅聞着空氣中的味道,林南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個人在掃地。
那個僧人
很老了,拿着笤帚的樣子仍舊矍鑠。
“老人家,用不用幫忙?”
林南星走過去,俯下身,帥氣無比。
老僧人擡起頭來,相貌十分端正,讓人有種奇怪的錯覺。這個僧人的氣質貴不可言。矍鑠的雙眼打量了一番林南星,答非所問:“你是來此上香的皇族。”
林南星聳聳肩:“不算。現在只是個半吊子,以後連半吊子都不是。”
老僧人的眉頭皺了一下:“你是即將被趕出家門的私生子?”
林南星:“……”
捋了一下自己的長髮,她的桃花眸眯了一眯:“喂,我看起來哪裡像私生子?”
“那你是誰?”
老僧人竟然對她的身份開始感興趣,不依不饒地繼續問了下去。
大概人老了,都有點固執。林南星也沒有違揹他的意思:“唔。”她摸摸下巴:“怎麼說呢?我剛剛成爲棲梧王妃,前幾天剛嫁的時候是將軍夫人,嫁以前是無名醫館的女醫,再以前是相府的二女。”
老人的話不必深究,順着他說便好。
老僧人:“……”
“喂喂。”林南星在他的面前擺擺手:“到底用不用我幫忙啊?不用我就走了啊?”
老僧人不悅地撥開了她的手:“你這丫頭有沒有教養?就這麼對待老人家嗎?”
林南星瞬間面部抽搐,自己哪裡不對,這個古怪的老僧人挑三揀四的,姑奶奶還沒有嫌棄他呢,他倒嫌棄起自己來了!
“哦。”老僧人想了想:“臭小子娶媳婦了。”
他咕咕噥噥說着什麼,林南星根本聽不清。
驀地擡頭,又重新打量了一番林南星,不斷地“嘖嘖”感嘆,最後異常鄙夷地來了一句:“身爲王妃你就穿成這個樣子?”
林南星就見不得別人說這個,眉目一挑:“有什麼不好,非得穿那些大花裙子才叫漂亮?道不同不相爲謀,再見。”
說罷轉頭就走,老僧人見她真走了,把笤帚往地下一扔:“丫頭,站住!”
“老頭,幹嘛?”
林南星迴頭,桃花眸裡清澈如水。她已經改掉了尊稱,對於這個老僧人確實……很無語……
“你敢叫我老頭!”
老僧人氣的跺腳!
“叫又怎麼樣?老頭,你一個出家人,動了嗔念可不好。”林南星聳肩,笑得天真無邪。
“嗯……”老頭果真不生氣了,但是忽然捂住了膝蓋,眼眸裡閃動着狡黠的光:“我腿疼,丫頭,你幫我掃了。”
林南星:“……”
他當自己是瞎還是傻!突然說自己腿疼!裝都不裝一下!捂着個膝蓋就完事了!就說讓她幫忙掃!
他出家之前是地痞流氓吧!
算了,自己本來也打算掃的。
林南星拿起笤帚開始掃地:“幸虧你是個僧人,嘖嘖,這種脾氣可不好啊老頭,出去要捱揍的。”
老僧人撿起旁邊的一個樹枝敲在了她的腿上:“掃地就掃地,哪那麼多廢話。”
林南星靈活地躲開了,絲毫沒耽誤她掃地的工作:“我說真的呢,改改,要不然這個地方這麼偏僻,方丈爲什麼派你來掃?還不是平時說話找人煩了?”
老僧人沉默許久,忽然問道:“臭小子對你好嗎?”
林南星停下了:“誰?”
老僧人又不樂意了:“還能有誰,你那夫君,鳳宿離!”
“哦……”林南星重新低下了頭掃地:“我當你說誰呢,原來是那個死變態啊。沒什麼好不好的,湊合過唄。”
老僧人似乎被噎了一下,咳嗽了幾聲:“你叫他什麼?”
“死變態。”
林南星乾脆利落地又重複了一句,絲毫不畏懼。
“哈哈哈哈哈!”老僧人仰天大笑:“好啊!好啊!這麼多年,也有人能製得住他了!丫頭,我喜歡你!”
林南星把最後一點落葉掃到了一起:“別突然表白啊,我受不住。”
老僧人雙目炯炯:“你是棲梧王妃,你叫什麼名字?”
“林南星。”她莞爾一笑,璀璨生花。
老僧人忽然發現,她說的對,不一定身爲王妃就一定要穿那些繁複的裙子,一定要跟着宮廷的規矩走。
她這樣。很好。
“唔。林南星,我這腿大概一天兩天好不了了,你天天來這兒給我掃地吧。”老頭一邊說一邊又去捂着膝蓋。
剛剛聊天時還好好的沒什麼事情,現在又這樣了。
林南星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這個老僧人在寺裡也許沒學到別的,但一定深刻領會了什麼叫做“臨時抱佛腳”!
想想自己可能在佛寺裡待着也沒什麼事,幫幫老人又能怎樣,林南星便一口應了:“好。我先回去了。”
老僧人笑着捋了捋純白的鬍子,對林南星的背影點頭稱讚:“臭小子眼光不錯。”
竹樓當中。
鏤空的香爐裡燃着寺裡特殊的香料。
香氣裊裊上升。
修長乾淨的兩根手指,指尖之間夾着一枚白子,慵懶地落在了格子上。
鳳宿離淡淡而又玩世不恭的聲音響起:“唔,又贏了。”
對面的慧明方丈氣得簡直要掀桌了!
連玩十場!
連輸十場!
面前這個妖孽的年輕人難道不是將軍嗎?平時在家有時間下棋嗎?怎麼棋藝總是壓自己一頭!
“不行,再來一場!”
慧明方丈的鬍子都在發抖。
鳳宿離接過莫辛遞過來的茶,掀開蓋子慵懶地抿了一口:“十一場了,再輸……”狹長的鳳眸裡碎光流轉:“你怎麼辦?”
沒有賭注,玩起來有什麼意思?
面前的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一種說不出的氣質,慧明方丈見過歷代帝王,其氣質都不能與這個年輕人相提並論。
他一直想給他算一算命。
但是鳳宿離從來不肯。
“給你卜卦?”
慧明方丈拼命掩飾住眉飛色舞。
鳳宿離淡淡開口:“想都別想。”
“佛寺裡能有什麼東西能讓棲梧王瞧得上眼。”波瀾不驚的話語從慧明方丈的脣中吐出,他也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
“唔。”原以爲鳳宿離會提出什麼要求,沒想到他慵懶地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啓脣:“既然沒有,就不玩了。”
“你……”慧明方丈默唸着阿彌陀佛,差點要被他氣破功了。
外面傳來了不悅的聲音:“半個時辰前要的蓮子羹,到現在還沒送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蘇晴菲站在外面問一個小僧人。
小僧人點點頭:“太子妃吩咐的應該是覺禮,外面也找不到他了。蓮子羹小僧這就去給您端來。”
蘇晴菲雖然不悅,附近到底住着其他人,也不便發火,揮揮手便叫人下去了。
翌日一早,便是進香祈福的時候。
大清早,外面還有着濛濛的霧氣時,所有人便沐浴更衣好,到佛殿的門口去等待了。
慧明方丈也到位了,兩旁的僧人打開了的佛殿的大門。
極爲濃重的血腥味在剎那間襲來。
血滴落在門口的地上蜿蜒成了一小片。門口赫然懸掛着一個小僧人的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