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玄憶望向我的眼神裡,有着探究的詢問。
“因爲,奴婢怕冷,即便,梅花綻於嚴寒,可,那樣花太冷。”
南越,縱然一年四季如春,但,青陽慎遠彼時爲了宣揚對皇后的寵愛,特不遠千里從西周移來梅花數株,種於爲賞梅赦造的梅宮中。
梅花遇寒方會盛開,南越偏暖,他便命人在除夕前一月,每日用冰塊堆砌在樹旁,由於溫度原因,冰塊不停地融化,需耗費大量人力在旁把蘊積的冰水引入溝渠,並更換新的冰塊。
但,這梅宮距離冼玉宮不過數步之遙,除夕前,我每每需經受嚴冬般的寒冷,因南越無冬,內務府不會供應銀碳,這使得我由於嚴寒,手指都生了凍瘡,最早還曾差圓荷去司服處要禦寒的冬衣,但,一再的敷衍後,我便打消這念頭,僅讓圓荷把所有稍厚的衣服替我攏在身上,每日臥於牀榻,如是,過了除夕,梅花花期結束,才得安生。
所以,我對梅花,是沒有任何的好感。
不過一年的除夕,已讓我的手指起了凍瘡,而那種錐心的折磨,遠遠不是凍瘡所能涵蓋的。
我甚至不能想象,如若南越沒有被眼前這個男子所滅,我的磨難是否還要繼續,或者,在某一天,因父親的勢敗,終被賜死。
“若你不喜歡,朕也可命人把後宮的梅樹悉數剷除。”他的語聲柔和,打斷了我此刻帶着悲涼意味的回憶。
“皇上,奴婢怕折福,奴婢不過是卑微的宮女,即便奴婢不喜歡這梅花,梅花也並非是綻放給奴婢一人所賞的。”
他的話語,讓我有種驚愕,更多的,是措手不及。
我被他的直白所驚到,但,我更知道,此刻,我在他眼裡,不過是替身的替身,僅此而已。
這,不是我所要的。
我的倚附基礎,必須是,他知道,我只是墨瞳,不是任何人的替身,纔是牢靠的。
他淡淡一笑,袍袖揮拂間,那上面的桃花,愈綻得嬌豔動人。
花期,是可以預計的,不若人,無法知道,彼時的嬌豔又能持續多長時間。
不過是帝心的一念罷了。
他不語,只淡淡地凝視我,然後,慢慢踱回御案前,批覆了幾道摺子後,才傳晚膳。
晚膳,仍是我伺候在旁。
小德子將每道上來的菜試過後,才呈到他的面前。
一共是三十六道菜,他僅象徵性地用了面前的幾道,便住了箸。
一邊的宮依此端着漱洗的用具上來,我伺候他洗漱完後,敬事房總管內侍福如已端着大銀盤子進得殿來。
那盤子上,一排放着綠色晶瑩剔透的牌子,上面,是各宮妃嬪的名字。
“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他順着行禮,把那盤子舉高至他的頭頂,等着玄憶的翻牌。
這是我第一次,近身伺候他用膳,所以,也是第一次,看到翻牌子的過程。
他修長的手指在盤上輕輕拂過,不過輕輕的一翻,卻意味着一個女子的命運可能就此有了更多的轉機。
因爲,那代表着孕育子嗣的機會。
當年,青陽慎遠也是這樣翻牌的吧,我似乎看見,我的牌子,在他一次一次地忽視中,安靜的躺在盤中的一角,上面,蒙着的,是無法拂去的塵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