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子敲在董俷的頭上,其實並不痛。
薰卓也不是真的生氣,說實話,對於自家的這個兒子,他還是挺驕傲。只是,這個兒子讓他在享受無限風光的同時,又不斷的給他招惹是非。別的事情不說,薰卓有七分的把握,那殺死皇甫嵩,面目醜惡的反賊,其實說的就是他這個寶貝兒子。
心裡着實擔驚受怕了很長時間,開始的一段時間裡,甚至夜不能寐。
不過後來又傳來消息,說皇甫嵩是死於流矢之下。這一來董卓纔算是放下了心。
聽小女兒提起過,董俷並不會射箭。
可不管是不是董俷,有一件事董卓還是可以肯定,那就是皇甫嵩的死,和董俷有關。
在來潁川的路上,董卓曾不止一次的對李儒說:“等老子見到那臭小子,定要好好的教訓他一番不可。”
沒想到董俷真的出現了!
而且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在最關鍵的方。
當董卓看到董俷吊着胳膊,滿身是傷的時候,心裡的不滿也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痛,還隱隱的有一些自豪。
此乃我董家之獅兒……
父子二人相見後,自然少不了一番傾訴。
華雄在中軍大帳中擺下了酒宴,爲董卓接風洗塵,連長社的守將也帶着官員前來。
薰俷這時候才注意到站在荀彧身邊的兩個人。一個是相貌好像女孩子一樣清秀的少年,;另一個卻是帶着一股書卷氣,形容頗爲俊朗青年。身穿黑色文士衫。
不禁吃驚的長大了嘴巴。薰俷心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和荀彧並排的青年,董俷並不認識。不過可以猜測出,應該是在荀氏田莊避難潁川學子。
而那少年。薰俷卻不陌生。
正是去年在潁川時,和蔡一起出現的少年。從顧雍口中知道,這柔柔弱弱,看上去很文靜的少年就是後來被世人稱之爲鬼才,曹操未來的謀主之一,郭嘉郭奉孝。
荀彧搶先介紹:“長文。我來和你引見,這位就是俷公子,伯先生未來的學生。”
那青年一拱手,淡淡一笑:“在下潁川陳羣,字長文。久聞俷公子之名,卻不想今日才得以相見。”
陳羣陳長文……
薰俷非常的麻木。這又是一個未來牛人!演義中此人有過出場,似乎頗受曹操的信任。至於有什麼功績,董俷已經記不清楚。只是能得曹操器重的,絕非等閒。
荀彧說:“長文是潁川望族,少有美名。早些日子曾聽人提起過俷公子的名字,一直說想要見上一見。呵呵。只是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和俷公子相遇。”
“長文先生客氣!”
陳羣文雅一笑。不再說話。
雖然舉止很得體,但還是有一股子望族子弟的倨傲氣質,故而話語並不算多。
這是郭嘉上前一步,笑道:“俷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啊,你是郭嘉!”
“嘿嘿,俷公子好眼力……早先顧師兄還寫信來提到了俷公子。沒想到在潁川一別之後,嘉竟然有幸再次目睹俷公子大展神威。昨夜一戰,俷公子當真是威武。”
薰俷臉一紅,“奉孝過獎了!”
“過獎?”郭嘉的臉色一變,白皙的面頰涌上了病態的嫣紅,激動指着董俷的鼻子說:“你以爲我真的是在誇你嗎?敵情不明,而冒然出擊,若是波才的身邊再多些亡命之徒,你非但不能挽回戰局,連自己都要賠進去……也就是波才愚蠢,若是我話,會立刻讓身邊護軍出動,把你圍殺在戰場之上。老師曾說過,凡事應謀後而動。你看似勇猛,實則愚蠢。若偷襲不能成功,豈不是白白漲了反賊的士氣?”
“這個……”
薰俷哪兒會想到,這郭嘉上來就指着鼻子一頓臭罵,黑漆漆臉頓時成了紫色。
“俷也是一時蠻氣發作而已。”
“蠻氣發作,哼哼……文若,你聽到了沒有,我今晨可沒有說錯話吧。”
荀彧忍不住哈哈笑道:“奉孝,你牙尖嘴利的,誰能說過你?我看俷公子是不想和你一般見識罷了。”
“是嗎?”
郭嘉瞪着董俷,剛要再開口。
薰卓在李儒的陪同下卻走過來,“敢問那位是荀先生?”
荀彧連忙起身,恭敬的說:“董將軍莫要如此稱呼在下,實不敢當先生二字。”
“先生客氣了,若非先生前來救援,只怕文開和小兒都要折在此處。這救命之恩,卓不勝感激。”
薰卓爲何會對荀彧如此客氣?
說穿了不是因爲荀彧的名氣很大,而是他的出身,讓董卓不得不客氣。
早先在陽大將軍府,諸多士大夫當中,以劉表、荀爽二人對
比較客氣。
投桃報李,荀彧是荀爽的侄子,而且荀家又是大族,董卓怎能不敬?
而相較之下,對於同樣是白身的郭嘉,董卓就顯得有些怠慢。好在薰俷機靈,拉着郭嘉低聲的說話,總算是把董卓的這種無禮舉動掩飾過去。這鬼才萬不可怠慢了!不過和演義中那個胸懷十萬甲兵的郭奉孝相比,如今的郭嘉顯然還有些稚嫩。
荀彧舉止得體,和董卓客氣的寒暄了一陣之後,才分賓主落座。
荀彧、陳羣、郭嘉三人坐在上首,董俷和李儒在一旁作陪。
而華雄、陳到、徐榮、裴元紹、董召等人則坐在另一邊。一眼看過去,卻都是武將出身。
薰鐵和成蠡沒有坐,而是站在董俷的身後。這兩個人一見到董俷,立刻就充當起了護衛的角色。要說起來。薰鐵和成如今也都是薰卓帳下有職位武將。卻一如從前般恭敬,讓荀彧三人好生在旁邊好生的羨慕。
—
酒過三巡後,荀彧突然開口道:“董中郎。不知接下來有何打算?”
薰卓一怔,“文若先生此話怎解?”
荀彧正色道:“董中郎,今日雖拜俷公子勇猛,斬殺了賊首波才,擊潰反賊,可情況尚不容樂觀。據彧所知。在潁川尚有反賊近二十萬,更有賊酋張寶督率,手中聚集着十數萬大軍。波才被殺,必然會激起張寶的報復。到時候十數萬大軍兵臨長社,不知道董中郎是否已有腹案?”
薰卓聞聽,黑臉頓時變得陰沉。
說實話,在得知波才被殺,自家兒子出現消息之後。董卓一直很開心,並沒有考慮其他的事情。可荀彧如此一說,反賊聲勢居然如此浩大,讓他頓感壓力倍增。
此次前來潁川。薰卓共帶了兩萬多人馬。
加上沿途收攏的敗軍,以及當初皇甫嵩留在長社的人馬。加起來也不足五萬之數。
以五萬人對抗十數萬人,確實心裡沒底兒。
側目看了一眼李儒,發現他正在低頭沉思。至於在座的武將,似乎除了阿醜新招收的那個陳到在思考之外,其他人都顯得無所謂,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填表情。
向董俷看去,卻發現他正和陳羣、郭嘉推杯換盞。
似乎對這件事毫不在意,荀彧的這番話,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憂慮。
心中一動,董卓笑眯眯的看着董俷,“阿醜……”
“在!”
“看你如此篤定,是否已經有了對策?”
薰俷大笑起來,“父親,如今這大帳中,人才濟濟。文若先生有王佐之才,長文先生更是當今青年才俊。至於奉孝,胸藏十萬甲兵,乃當今鬼才……加之姐夫足智多謀,父親帳下猛將如雲。區區張寶,又何足掛齒?至於我,不過以莽夫罷了,這種傷腦筋的事情還是不要問我,衝鋒陷陣,打仗殺人,這種事情纔是我所擅長。”
如此一說,卻讓大帳中的緊張氣息隨之緩和下來。
荀彧和陳羣好奇的看了郭嘉一眼,“奉孝,你這鬼才之名從何而來,爲何沒聽你提起過?”
“這個,這個……”
此時的郭嘉,還只是一個在求學少年,也沒有達到未來鬼才的步。
聞聽董俷這麼一說,卻是面紅耳赤,吭哧吭哧的說不出話。別看他平時機靈聰慧,可在衆目睽睽之下,也頗覺得不好意思。惡狠狠的瞪了薰俷一眼,苦笑道:“文若兄長,長文兄長,嘉有什麼本事,你們還不知道嗎?不要聽俷公子亂說,喝酒,喝酒!”
“哈哈哈,沒想到奉孝也有害羞時候!”
陳羣忍不住放聲大笑,把個郭嘉鬧得是臉紅脖子粗。
薰俷這麼介紹,大家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說起來,董俷將來遲早會拜在蔡門下,也是郭嘉的同門師兄弟。人家同門之間相互吹捧一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李儒也笑了……
薰卓笑眯眯捋着鬍鬚,連連點頭。
“今日這帳中可說的上是羣英薈萃,有諸多賢良相助,想那反賊也掀不起風浪。”
薰俷這時候,卻突然起身,插手道:“父親,孩兒還有一事相求。”
“阿醜但說無妨!”
“二月時,孩兒曾在宛縣和黃巾軍交手。苦戰三十日,俘虜了反賊南方大帥張曼成,並擊殺賊酋無數。只是宛縣雖依舊在朝廷之手,可是死傷慘重……大將軍之父何老太公,南陽太守秦和襄陽名士龐德公如今都在宛縣,苦盼朝廷的援軍。”
說着,董俷單膝跪,“孩兒兩個結義兄弟也都在宛縣協助,還有兩名部屬,也都留在宛縣。請父親給孩兒一支人馬,前往宛縣救援。若是遲了,只怕宛縣危險。”
薰卓不由得愕然,驚奇的問道:“宛縣還沒有失陷?”
薰俷
,當下把在宛縣如何守城,又如何突圍的事情講述了
薰卓等人,莫不聽得臉色數變。雖然董俷並沒有太詳細的敘述守城細節。可從那簡單詞句當中。大家都還是聽到出了當時的兇險。
陳羣率先起身,“俷公子高義,羣深敬佩之……早先聽聞伯先生贊公子爲國士時。羣尚不以爲然。但現在……若非公子捨命相助,則南陽一旦失陷,大漢永無寧日。”
荀彧和郭嘉也起身,齊聲道:“公子真國士也!”
薰卓眯着眼睛,看着手足無措,面紅耳赤的董俷。心裡涌現出無限驕傲之情。
我家獅兒,果然不一般啊!
要知道,荀家也好、陳家也罷,不僅僅是潁川的望族,更是這大漢天空下的老牌世族。
阿醜能得到他們的認可和支持,與我董家的確是大有好處。
只是……
薰卓猶豫了片刻,輕聲道:“阿醜,非是父親不肯出兵救援。實在是目前潁川兵力薄弱。各援軍尚未抵達,右中郎將朱儁之前在陳留被彭脫和張燕夾擊,損失慘重,如今還在管城整備。你有所不知。反賊的另一賊酋張樑率兵出青州,奇襲東郡。已經威脅到了陽安全。朱中郎即便是整備完畢,也需要留在原拱衛京師。”
荀彧一驚,“如此說來,豈不是潁川如今只有董中郎一軍?”
薰卓苦澀笑道:“正是如此!”
大帳中人,都陷入了沉默。薰俷焦急的看着薰卓,見他不開口,忍不住向其他人看去。
一干武將,都低下了頭。
荀彧、陳羣兩人,也都是憂心忡忡。
反倒是李儒、郭嘉神色平靜。薰俷心中一喜,“姐夫,奉孝師兄,可有什麼好主意?”
李儒和郭嘉相視一眼,突然都笑了。
“主公,這潁川要戰,宛縣也要救援,此二者並沒有什麼衝突,可以同時進行。”
薰卓一皺眉,“文正,潁川反賊勢大,我軍集全部力量堪堪能有一戰之力。若是分兵的話,只怕……阿醜剛纔也說了,南陽的反賊人數衆多,可不比潁川的少。”
李儒說:“宛縣當務之急,是要繼續守住,所以無需分出太多人馬。以我之見,裴元紹,薰召麾下都是阿醜的本部人馬,再加上我們自河東帶來的八千步卒,足以令宛縣堅持到潁川戰事結束。而我軍尚有四萬人馬留在潁川,尋機消滅張寶一部。”
薰卓翻了個白眼兒,心道:你說的輕鬆。老子五萬人還覺得不夠呢,你平白就分出去一萬,聽你的意思,好像是想讓阿醜去宛縣?這小子能征善戰沒錯,可也是個惹是生非的坯子。讓他跑去宛縣,如再鬧出點風波的話,我可實在受不了。
不過,既然李儒這麼說,董卓又不好當場翻臉。
“文正,說了半天,你還沒有說出擊潰張寶大軍辦法啊!”
李儒陰陰的一笑,“奉孝篤定,想必也有了腹案。不如你我把各自計策寫在紙上,看一看奉孝的想法,是否和儒相同?”
這是在向郭嘉挑戰!
先前董俷贊郭嘉是鬼才,李儒當然不服氣。
荀彧、陳羣都是名門望族出身,而且頗有賢名。李儒雖然不服氣這兩個人,可是也不敢觸這二人的虎鬚。但郭嘉年幼,又沒什麼名氣,故而李儒準備試上一試。
郭嘉惡狠狠的瞪了董俷一眼,那意思是說:你給我找的麻煩。
薰卓說:“既然如此,立刻上筆墨伺候。”
已經是騎虎難下,郭嘉暗自咒罵董俷多嘴。而荀彧和陳羣,在一旁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二人對郭嘉的才華是清楚的,但能不能當得起董俷所讚譽的‘鬼才’二字,尚存着幾分疑慮。李儒有什麼本事,荀彧和陳羣並不知道。但能做董卓的軍師,想必也是有本事的人。
郭嘉搖搖頭,沉思片刻在紙上寫了一個字。
而李儒卻在紙上寫了三個字。兩人交換着看了一下,而後同時大笑起來。
荀彧、陳羣和薰俷都探過頭去,見郭嘉寫的是一個‘水’字,而李儒寫着白登河。
三人一怔,荀彧和陳羣率先明白過來。
他二人臉色一變,駭然看着郭嘉和李儒,暗道一聲:這二人,果然是心狠手辣啊。
薰俷也明白了李儒二人的意思。
當下轉過身道:“父親,孩兒願親率人馬,前往宛縣救援,還請父親能夠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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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人出現,不代表主角就會虎軀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