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鬱希脣色頓失,瞳孔失去焦距,那般茫然,歐陽啓迪無限恐慌地大聲喊道:“來人啊!”
他是太着急了,這裡是T市附醫設備最好的一間病房,之前加上他的有意叮囑,巡房的醫生護士都已經刻意迴避了。
無論此刻他如何聲嘶力竭,依然不會有人前來。
他覺得嗓子有些沙啞,墨色的瞳仁中倏然躥起兩簇火苗,掀開被子,一把抱起冷鬱希,卻發現她的下半身似乎有些粘稠,觸目驚心的是一灘血。
血色妖嬈,浸溼了一大片,妖豔的猩紅,讓他浮想聯翩,渾身忍不住戰慄起來,因爲他想到了死亡。
他這纔想起了這個套房內病牀邊有按鈴的,就是爲了緊急呼叫用的,忙抱着冷鬱希過去就是一陣猛按,知道外頭凌亂的腳步聲傳來,他的手指才無力地垂下。
“武院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沒有亂開藥嗎,剛纔的主治醫生是誰?”
歐陽啓迪衝着一幫匆匆趕來還喘着氣的人暴吼道,此刻他的情緒激昂到了極點,聲音都上揚了好幾個分貝。
“太子,我也不清楚,你先放她下來,先讓醫生看看再下定論。不過看她這個樣子,好像是流產的徵兆。”
院長用力揮着手,指手畫腳,示意歐陽啓迪不要衝動,二十多歲的歐陽啓迪,面對這一場景,哪能控制得住情緒呢,何況這個人還是他心中最佔分量的一個人,何況這個人還是他想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良伴。
“你說什麼?流產的徵兆?”
歐陽啓迪正將冷鬱希小心翼翼地放回牀上,聽到武院長這麼說,忍不住回頭,冷冷地注視着他。
武院長猛然一顫,聲音不由弱了三分,“太子,稍安勿躁,一切還等醫生看了纔有定論。”
歐陽啓迪脣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一貫的雅貴斯文氣質蕩然無存,幾乎化身成了撒旦,“那還不快去檢查,站着幹嘛?”
他衝武院長身後的幾個醫生道,人家雖都說是主任級別的了,一般都不用出手,除非遇上疑難雜症,這一回因爲是太子十分看重的人物,所以武院長把幾個醫院的牛人都給叫上了。
這幾個牛人都是醫學院的怪才,有幾個還是國外重金挖過來的,哪能夠受的了歐陽啓迪的頤指氣使,即使明白此刻他的心境,牛人的脾氣就是怪,其中一個,忍不住出聲,聲音慢悠悠的,“歐陽少爺,麻煩你出去下,我們要檢查下病人的身體。”
歐陽啓迪正想吼,下面有個人的話成功讓他住了嘴,“如果歐陽少爺存心想要耽誤病人治療的話,這後果,希望顧少自己承擔。”
其實這算是一個威脅,但是歐陽啓迪還是走了出去,出去前,還不忘將武院長也拉了出去。
歐陽啓迪站在門外,神色焦急,心情忐忑,武院長也陪着受罪,其實他想要安慰太子,又怕效果截然相反,於是一番欲言又止之後,便乾脆轉了個頭,不去看歐陽啓迪了。
醫生出來摘下口罩時,跟歐陽啓迪說了一句:“要馬上動手術,孩子保不住了,現在主要是保大人,病人之前從高處墜了下來,小腹受到重創,況且還在懷孕期間,病人也服了一段時間的安眠藥,對孩子影響很大。雖說子宮內的羊水有緩衝功能,但是病人的生理和心理健康在這段期間都不是很好,本身還加上感冒低燒,低血糖,這個孩子保得住纔怪。”
最後一句,醫生是對着歐陽啓迪說的,他以爲這個孩子是歐陽啓迪的,他自己都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女朋友,懷孕了都不知道,如今流產了,威脅恐嚇自己這一幫人,實在太過分了。
孩子保不住了?
歐陽啓迪的手指忍不住顫動,探入了口袋中那一張硬邦邦的報告單,用力地捏緊,捏成了一團。。。。。。
真沒想到剛得知這個消息不到一個小時,這麼一條生命就這樣如此匆匆地告別了這個世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此時自己不能方寸大亂,他皺着眉頭問道:“如果此刻病人動手術的話,大人會有什麼危險嗎?”
“大人會平安無事,但是需要多靜養些日子,情緒最好不要波動太大,這點希望歐陽少爺能夠多多開解下大人,一般人很難接受在剛得知懷孕這個消息後就承受流產這個不行的消息。”
醫生見歐陽啓迪關切的神情,發自內心的詢問,倒也不再多加刁難,還是裡頭那個病人要緊。明明不是專門的婦幼醫院,卻爲了這個女人破了兩次例。
“病人醒來了沒?”
歐陽啓迪眉頭皺得更緊,若是冷鬱希醒來,怎麼跟她說這個消息呢?他到底是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她那般。。。。。。
“病人被痛醒了,她說要手術。簽字,就拜託歐陽少爺了,病人說她此刻連拿筆的勁都沒有了。”
醫生又帶上了雪白的口罩,頭一次歐陽啓迪發現醫院也是個討人厭的地方,白色本來是昭示着純潔,如今映襯在眼底,卻成了死亡。
他握緊了拳頭,在手術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手指還是忍不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他發現心頭一陣緊張,目光也不由頻頻往門口掠去。
當冷鬱希在車上被推出來送入手術室時,歐陽啓迪發現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短暫的時間內,讓她承受接踵而來的一個又一個爆炸性的消息,真夠爲難她的,她自己還跟個孩子一般,也就二十五歲而已。
人家這個年齡的女孩都是享受的浪漫甜蜜的愛情,而她即將走上手術檯,明日她所愛的男人就要結婚了。
孩子在這個時候沒了,這到底是否是件好事?
歐陽啓迪不知道冷鬱希是怎麼想的,醫生也沒有空閒告訴他剛纔冷鬱希用的是什麼神情、什麼語氣跟他們說她要動手術的。
他跟着手推車一起,在手術室門口停了下來,被禁止伴隨入內,他鬆開了一直緊握着她的手,手心溼溼的,不知道是她的還是自己的。
歐陽啓迪目光停留在那一時刻,在手推車被推進去時她的睫毛顫動,一滴晶瑩的淚珠慘白的臉頰滑落,無聲無息墜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