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得很快,爲什麼黑得這麼快,讓我害怕了起來,人越來越小,眼裡的一切越來越模糊,大夫將我的手接回去的時候,更痛,可是我咬牙,哼也不哼一聲,雙眼仍舊瞪着街尾看,企圖能看到,那個落後了很多的人,帶着他的匆匆,還有他的溫文姍姍而回。再晚,也不需要一個理由,只要回來我就會朝你笑,不會讓你覺得孤獨。
可是,黑得什麼也看不見了,你還沒有出現。
我低頭,淚珠一滴一滴地滾落,很燙很痛。
感覺沒有力氣再來支撐着我,軟軟的只想趴在地上去,感受那一種沒有溫度的冷。
襄王低頭,將我抱在懷裡,用力兒地將我抱了起來:“天愛,不要這樣,起來,我們回宮了。”
“嗚。”我放聲大哭着,雙手將他抱緊。
他頭髮上的水,滴落在我的臉上。
他抱着我,緊緊地抱着,抱上了馬車,輕輕地用衣袖給我擦去淚:“天愛,你不要哭,明天我去打聽一下,爲什麼你要等的向莫離,還沒有回來,現在不要哭,好不好?”
“嗚。”我還是想哭。
他手忙腳亂地安慰着我,不知所惜。
我哭夠了,便沒有再哭了,咬着牙說:“我等莫離,我真的好想好想他,你不知道我在宮裡是怎麼過來的,我就是想着莫離,想着他給我的諾言,我纔要更堅強,更勇敢,我可以假裝我和皇上之間,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因爲我不要把他看得重了,他不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不要去在乎。可是,莫離沒有回來,想必開春了,也不會回來的。”李棲墨,一定是他。
如果不是他,怎麼去解釋單單莫離沒有回來呢。
他輕拍着我的背:“天愛,不要哭了,我想莫離縱使沒有回來,也不會想要看到你流淚的。”
我伏在他的肩頭上,靜靜地流着淚:“借你的肩頭讓我靠一靠,我真的好累,襄王,你問我和皇上之間的關係怎麼樣,就是這樣,他知道我心裡喜歡一個人,他不願意放我自由,而我不會想呆在他的身邊的。莫離果然沒有回來,李海墨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堅持下去。”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拍着我的背,安撫着我的支離破碎的傷心。
終是得還要回去的,馬車快到宮裡的時候,他說:“天愛,你是最快樂最無憂的。不要哭,眼淚不適合你,把你的手弄痛,很對不起。”
他說這些,還有一些愧疚。
我壓根沒有把手痛的事放在心裡,疲倦地搖搖頭:“你回去吧,我現在要去找他,我倒是要問一問,爲什麼不讓莫離回來。”
眼淚哪有適不適合的,誰都有,想哭就哭,爲什麼要一直僞裝着堅強。
跳下馬車,腳有些麻,有些痛,堅定地卻是往承乾宮裡而去。
侍衛說他不在,我問他在哪兒,他們支唔着不說。
我不吭聲,站在雨裡一直等着。
有本事的,你讓我淋死,你在乎的人,不就是我嗎?那我就狠狠地虐我一把。
夜裡的風,更冷得不可思議,夜裡的雨,也是雪一樣的冰,澆在身上早就沒有什麼感覺了。
我渾身已經溼了個透底,不在乎再更溼一些。
站了一盞茶的功夫,二盞花的功夫,三盞茶的功夫還沒有到,就有公公匆匆地出來,畢恭畢敬地說:“傅小姐,皇上剛剛回來,一聽說傅小姐來了,讓奴才速速來請。”
說得比唱得好聽,纔回來,哼,你是爬牆進來的不成,這麼大的正門不你不走,非得要去走後門,後門可是上了鎖的。
進了去,每走一步,下巴都仰得高高的。
到了他諾大的宮裡,一路走來,衣服直滴着水,拖出溼溼的痕跡。
他正在擦臉,我站在門口,冷聲地問他:“李棲墨,莫離呢?”
“你這是什麼態度,一身溼溼的,你去哪兒了?”他一回頭,有些不悅地看着我叫。
“你管我什麼態度,你只要告訴我,莫離呢?爲什麼所有的人都回來了,就唯有莫離沒有回來,你是不是故意的,讓莫離不回來,然後我就會跟着你了嗎?李棲墨,你做夢去吧你。”
氣憤真情爲,失了理 ,不管他是不是皇上,我執意是要發泄心中的怒火了。
不發泄出來,只會讓我心裡難受得緊的。
他臉色一黑,拉長了聲音叫:“莫天愛。”
“我不管你想做什麼,李棲墨,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在跟誰說話?”他吼我。
我冷冷地說:“李棲墨,是不是你故意的,你是嫉恨莫離嗎?是因爲我喜歡莫離嗎?我告訴你,我就是喜歡他,我這一輩子,我就喜歡他向莫離一個人,所有的人,都靠邊站兒去。”
“傅天愛,你可以再多說一些。”他冷掃我一眼:“朕的容忍,可是有個限度的。”
“正好呢,本姑娘的容忍,也是有個限度,你把我的莫離還回來,你讓我出宮,我要去找他,我纔不想在你的金籠子裡,我纔不想要做你的寵妃,你這個暴君,一肚子都是壞水。”我怒了,也口不擇言了。
人在生氣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已在做什麼,反正就是無法冷靜,就想要抓住一些事兒,罵得他個狗血淋頭的才叫痛快,才能發泄我心中的怒火騰騰。
越說越是激動,他看着我一身的溼,走了過來就要扯我的衣服。
我低頭,抓着他的手,就是使勁兒地咬着,半點沒跟他客氣,尖利的牙齒陷入他的肉中去。
他吃痛地一甩我,力氣大得讓我站不住,往後面倒去。
撞着的後腦,痛得讓我腦子金光閃閃的,一片空白與痛疼,別的就不知了。
“天愛。”他急急地叫着。
我伸手到腦子下面一摸,一手的溼膩膩,又是那有些可怕的血,該死的人的身體究竟有多少血才能流得光呢?我討厭啊,血只會代表着我的儒弱,無力。不管是在傅家姥姥的面前,還是在狗皇上的面前,都讓我有這樣的感覺。
他上來來要扶我,我一腳朝他的腳骨踢過去:“不要你假好心,你滾,我恨死你了,李棲墨,你想我愛上你,你做夢去吧,我就是喜歡向莫離,就是隻喜歡他一個,他從來是不會讓我受傷的,你哪裡能比得他。”
我很滿意地看到他的臉色,變得死灰死灰的。
是的啊,莫離只會讓我變好,他不會這樣推我的。
我爬起來,頭裡轉着圈圈,狠狠地瞪着他,不許他來扶我,也不許他上前一步。
“天愛,別走,朕讓御醫來看看。”
“你信不信,我會出去用力地撞牆,看看我這血究竟有多少,你信不信,我有着玉石俱焚的心思。”
如果傷害我自個,可以讓你心痛,我可以的。
他臉色黑沉:“傅天愛,你這樣做,你開心嗎?”
“我不開心,可是我能如何,是你推倒我的,我還要謝謝你嗎?李棲墨,夠了,我真恨死你,你讓我出宮。”我大聲地叫着,吼着。
他眼裡的暖度,一點一點地少了起來。
然後冷淡淡地說:“朕先愛上你,是朕受這個罪,傅天愛,朕受得起,但是傅天愛朕告訴你,如果你敢去撞牆撞什麼一下下,朕就讓向莫離的腦子跟你的一樣,你可以試試看朕說話會不會含糊半分。”
我望着他,淚水滑了下來。
點頭笑着,要看着他, 就是這麼心狠的人,看着吧,差點還幾乎就陷在溫柔鄉里了。
他多無情,他多狠心,我可得好好地看着,把這個人看得清透一些, 記在心裡,記恨他一輩子。
我哼哼地笑着,一甩溼漉漉的頭髮。轉頭就走,一步也不想多呆在這裡,莫離沒有回來,就是他搞的鬼了,這不需要找什麼證據,也不必去猜測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外面的燈籠,我討厭,一定會把我狼狽的樣子照得個清楚。
我高仰着頭出去,從來不曾向你臣服過,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這是我唯一僅剩的驕傲。
暴君,你以爲你的金籠子,當真可以關得住我嗎?笑話。
影子啊,爲什麼拉得這麼長,這麼寂廖。
下雨的天,沒有星星,沒有月亮。
我走在黑暗裡,心在痛着,在笑着,如同一碗下了四味的湯,獨獨就少了甜
回到了住的地方,冷意濃重緊。
小蟈蟈看着我一身溼,嚇得倒吸了一口氣,也不問我什麼,馬就將我拉了進去。
不消多久,我就泡在熱水裡了。
泡得我肌膚都生紅了,可是心,還是冷冷的。
“頭又破皮了,天愛。”小蟈蟈一邊說着一邊哭。
跑到桌子邊去,將那紗布取了過來,把我的腦子細細地包起來:“天愛你不怕痛的,沒事兒,瞧一覺醒來就好了。”
我扯起虛弱的笑:“是的,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小蟈蟈,你聽我的話不?”
“聽。”她眼眶兒都紅了。
“那你明天,就出宮去,小蟈蟈,你要離開這宮,這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告訴你去一個地方,莫離那兒。”
“不。”她搖搖頭:“天愛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天愛,我比你長一歲,天愛,你都不會丟下我不管,你以爲我就會嗎?你說這個宮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天愛,那就讓我陪着你,不要讓你一個人。”她說得十分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