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月高風黑,四周環境十分幽暗,正是最爲適合突襲殺人的時機!
兩名華山弟子已向前走了二十餘步,來到了亂石山前,手裡舉着燈籠四下查看。卻在突然之間,二人身體一滯,就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燈籠也頓時掉落在地上,傾倒熄滅!
這等變化實在太快,兩名華山弟子倒地之時,連一聲喊叫也未及發出!
而隱身在十餘丈外的餘竣,也只看見黑影疾閃,便躥到了兩名華山弟子的身前,而兩名弟的脖頸上幾乎在同時冒出了血花,便即栽倒!
這條黑影,乃是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披着一件鬥蓬,遮住了大半的身體,無法瞧清楚身形,所以分辨不出男女。而以餘竣的眼光,居然也沒有看清楚此人是如何出手的,甚至連對方用的是何種兵器都沒有瞧見。
他唯一看出的,是此人絕對是一個頂尖的高手!
於竣的原本所定的突襲計策此時已經落空,他沒有想到敵人的動作如此之快,瞬時間已殺死了二人,而他還全然沒有尋找到機會出手。
所幸的是,那名黑衣人似乎並沒有發現隱身在暗影之中的於竣,他在兩具倒地的屍體面前站立了片刻,便輕輕一躍,來到了牆邊,再騰身而起,已飛縱過丈許高的莊牆,落入了莊中。
此時,於竣有兩個選擇,一是立刻發信示警,通告衆人。在莊園四周巡視守衛的,當然不只有於竣一路,只要他發出煙火信號,數息之後就會有數十名高手趕來。只不過一發信號,這黑衣蒙面人勢必被驚動,恐怕立時就會逃之夭夭。
而第二個選擇,則是於竣自己尾隨跟蹤這個蒙面人,探察此人的行蹤,等待他疏於防範的時候,突襲擊殺。這固然有些冒險,但也並非不可行,而且於竣若獨自擊殺了這名奸細,亦是一件在衆人面前露臉之事。
於竣瞬時之間就已做出了第二個選擇。他對自己的劍法一向都很有信心,如今更有上古寶刃“墨陽劍”在手,在這個島上能敵過他的根本就沒有幾人,何況敵明我暗,忽施偷襲之下,成功的機會就更大。
這個念頭在頭腦中轉過,於竣雙足點地,騰身而起,跳過了面前的莊牆。
“華山派”的武功本就是以輕巧快捷著稱,因此華山門人的輕功定是不弱,於竣乃是“華山派”的長老,江湖上輕功身法能與他相比之人已不多。
但是,於竣很快就發現,他所追蹤的目標,輕功居然也不在他之下。
這黑衣蒙面人每一次躥躍而起,均能飛掠十丈以上的距離,即便是兩三丈高的屋閣,他也可以直接飛縱而過。掠起之時,此人張開雙臂令斗篷揚起,猶如一隻大蝙蝠,在空中滑翔而過,身法古怪而詭異。
於竣跟在二十餘丈之後,小心翼翼地隱藏身形,不被前方的夜行人發現。雖然於竣以往極少幹這等尾隨跟蹤他人之事,但潛行之術的好壞,最重要便是輕功和屏息潛身的內功。這兩門功夫正是於竣所長,他在房宇之間躥跳悄然無聲,猶如一隻狸貓般輕盈,即便是黑道上慣於潛行作案的飛賊也不過如此。
黑衣人掠過了五六座院落,忽然頓住了身形,在一堵矮牆上站住。在他的前方,是一排頗爲高大的石屋,這裡正是莊園中倉庫的所在。
幾乎在同時,於竣也凝身停住,迅疾伏身在一座屋頂的瓦檐之後,將身形隱入暗影之中。
此時那個披着鬥蓬的黑衣人就在他前方十五丈外,看情形正在向用做倉庫的石屋裡探望。從於竣的位置,也能夠瞧見在石屋裡有兩個人,一個環眼豹鼻的威猛大漢,正是“青城派”的封金江,而另一個三十來歲腰帶上插着鑌鐵短棍的漢子,於竣卻不認識,想來亦是西南數境聯盟中某一家門派的高手。
這兩人都坐在門邊不遠的一張木桌前,封金江的那一柄大菜刀也靠在桌腳上。只因爲屋內點着燭火,頗爲明亮,而屋外則十分幽暗,那黑衣蒙面人站在門外十丈之外的矮牆上,屋內的二人卻均未發覺。
這自然也是那黑衣人輕功高強,掠上矮牆時全沒有發出聲息的緣故。
只聽見那使鑌鐵短棍的漢子打了一個哈欠,道:“這大晚上鬼影也沒有一隻,卻叫我們來看守這間倉庫,兄弟我一介無名小卒,倒也罷了,封老兄可是‘青城派’的內堂堂主,刀法在西南各境沒有敵手,幹這差使當真是大材小用啊!”
封金江卻哼了一聲,道:“你知道甚麼!唐門主命我們守衛此處,自是因爲這間倉庫裡有重要的物事,如若出了毗漏,你我都擔當不起!”
那使鑌鐵短棍的漢子道:“能有甚麼重要物事?不過是幾桶灰泥,幾十袋糧食而己。格老子的,要不是如今沒有水喝,嚼幾塊這裡存放的鹹肉幹,倒也能充一充飢!”
封金江道:“眼下這些糧食和肉乾自是沒用處,不過那邊的十幾只木桶,你以爲裝的是甚麼?”
漢子道:“我瞧着那桶裡的東西,和他們補船用的灰泥也差不多,不然還能是甚麼?”
封金江道:“說你沒有見識,一點也不假!唐大哥可悄悄與我說了,那桶裡全都是火藥,等明天船修好了,海潮漲到莊前,就要用這幾桶火藥炸掉石山,才能讓那條大船滑進海里去!要是出了差錯,我們可全都走不了,你說這東西重不重要?”
漢子聞言吃了一驚,道:“原來那些桶裡全是要命的東西,那咱們可得小心着點,先人闆闆的,這火藥可不是鬧着玩的……”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感覺疾風撲面,眼前一花,一團黑影已出現在身前!
這漢子意識到情形不妙,伸手去抓插在腰間的兵器,但手指還未碰到鑌鐵短棍,只感覺咽喉上一涼,手上已失了氣力,喉嚨之間“咯咯”作響,想要發出喊叫,卻已經叫不出來。
只因爲他的喉管已被割斷了!
“誰!”封金江一把操起了腳邊的大砍刀,口中呼喝,已向後躍開了數尺。
他本是和那被割斷咽喉的仁兄坐在同一張桌前,此時見同伴倏然遭襲,救援已來不及,只能退避開來,先求自保再說。封金江的反應不慢,應對也算是得當。
但見那團黑影一擊殺死漢子,已如旋風一般地逼向封金江,瞬時之間就欺到了他的身前,寒光在空間中一閃,利刃破空而出,已刺到了封金江的面門!
此時封金江也僅僅後退四五尺,還未看清楚來襲的是何人,情急之下只得揮刀招架,只聽得數聲脆響,封金江的大菜刀左封右擋,已與來襲者對拆了五六招。
伏在門外屋頂瓦檐上的於竣,自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也看清了那黑衣人所用的兵器,乃是一柄長劍。如果說先前黑衣蒙面人撲入房中,擊殺那使短棍的漢子時,於竣來不及救援,到了現在蒙面人與封金江交手,他則完全可以躍進屋中,與封金江聯手前後夾擊對方。
不過,於竣卻並不打算這麼做。
他堂堂的“華山派”長老,若和別人聯手合擊,就算能殺死那間客,也算不上甚麼露臉的事。與其那樣,還不如先坐山觀虎鬥,讓那黑衣人先和封金江拼上一陣,他也正好可以趁機觀察一下此人的劍路。
從那黑衣人的輕功身法和殺人的劍法,於竣已看出此人的武功在封金江之上,是以他並不以爲封金江能殺得了此人,這個間客到最後自是會留給他於長老親自擊殺。
至於封金江是否會被殺死,則全然不在於竣所顧慮的範疇之內。
在屋內,蒙面人已與封金江拼鬥了十餘招。而所謂的拼鬥,其實只是蒙面人步步進逼,封金江拼命防守。
蒙面人的劍法極盡快捷之能事,而且綿密細緻,招招不離對手的要害!
封擋了十餘劍之後,封金江已被逼入了絕境,不僅他最拿手的“青城神打”的三連招刀法一招也使不出來,而且被對方的劍勢所迫,他甚至連氣都喘不過來,想喊叫呼喝都出不了聲!
看着二人交手的於竣,卻感覺這黑衣蒙面人的劍法有些眼熟,好象在哪裡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原本象於竣這樣的劍術高手,若是見過一門如此快捷犀利的劍法,實是不會輕易忘記纔對。
而此時,屋內的搏殺也已分出了結果!
只聽得封金江大吼一聲,喝道:“一劈!”手中的大菜刀直砍而下,但那黑衣蒙面人卻如同一團煙霧一般閃了開去。
封金江刀勢橫斬,吼道:“二……”
那一個“斬”字卻未發出,聲音已嘎然而止,大砍刀也凝在了空中,沒有斬出去,而那蒙面人已滑出丈許,仗劍站在了當地。
一道淡淡的紅線從封金江的脖頸上浮現,封金江瞪着眼睛,目光卻變得木然無神,然後“當”地一聲,手中的砍刀墜地,身體也忽然軟倒了下去!
這位“青城派”高手眼看已經無力招架,憑着一股勇悍之氣反守爲攻,硬生生地使出了“青城神打”的連環三刀,只可惜終是無法敵得過黑衣蒙面人的快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