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經是第四天的上午。
華不石從一大早就開始了對公主的訓練。經過三天的節食和訓練,公主原本肥壯的體型已經小了一圈,圓滾滾有肚子也有些收宿,與三日前相比,體重減少了足足四斤。它本身的體質極佳,輔以藥物和鍼灸的作用,體力和精神卻依然是頗爲健旺。
看着在輪機器械上飛跑的公主,華不石倒並不懷疑這頭大白狗定能承受得住他所訂下的魔鬼訓練計劃,更令他擔心的,反倒是那位愛狗如命的城主大小姐前來阻撓他訓狗。
“紫霄臺鬥犬大會”在三個月之後便要舉行,根據這位大少爺的計劃,必須在一個月之內讓公主減重到七十斤,然後開始做撲咬技巧的訓練。
與寶亮只需要提高體能就可以大增實力不同,公主從小並沒有受過一般鬥犬基本訓練,即便先天條件再好,要掌握簡直的撲擊撕鬥技巧,也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而剩下最後的一個月,華不石則打算讓它做感官反應和戰術的訓練。參加“紫霄大會”的,大多都是久經拼殺的頂級鬥犬,在面對實力相若,經驗又老到的對手時想要取勝,戰術和應變就猶爲重要。
三個月內要實現華不石的全部訓練計劃,時間並不充裕,如果中途停止卻減少訓練強度,就根本沒有可能完成。
訓練開始沒有多久,司馬如蘭果然就來了。這幾日這位城主大小姐天天都往吠天樓跑,前廳的夥計早已經司空見慣,而她和華不石所傳的誹聞也早已被衆人所知,所以她在吠天樓通行自如,既無人通報更沒有人阻攔。
卻見這位大小姐依然是一身素色長裙裝扮,風姿飄逸,氣質高雅,只是手裡比昨天多了一隻鼓鼓囊囊的大麻布口袋。她走到院子中間,在華不石的身邊站住,瞧看着正在受訓的公主,卻不說話。
華不石心中頗覺奇怪,問道:“蘭兒小姐,你手中的麻布口袋裡所裝何物呀?”
司馬如蘭道:“是紅燒排骨、肉餅和精面做的大包子,都是公主最愛吃的東西。”
華不石吃了一驚,道:“你把這些食物帶來做甚麼?”
司馬如蘭道:“給公主吃啊,你讓它整天不停地跑,又不給它吃東西怎麼行?我特意叫城主府的廚子做了這些食物,公主只有吃飽了東西纔能有力氣。”
華不石急道:“這怎麼行,我只喂公主吃少量的食物,便是爲了讓它減輕體重,你拿來這許多東西給他吃,豈不是讓我徒勞無功了麼?”
司馬如蘭轉過臉,一雙秀目瞪着這位大少爺,道:“我問你,你每天吃飯麼?”
華不石道:“在下當然吃飯。”
司馬如蘭道;“你既然吃飯,爲甚麼不讓公主吃飯,它不過是肚子稍大了一點,你怎能如此虐待它!”
華不石聽得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說道:“我豈會故意虐待它,三個月之後便是紫霄大會之期,若不加緊訓練,公主到時定然敵不過那些西洋公司豢養的兇惡鬥犬,與其到時候敗落受傷,不如現在多吃些苦,力求多提升一些實力。”
司馬如蘭一咬嘴脣,道:“我纔不管甚麼鬥犬大會,就算公主訓練不成也不打緊,大不了到時讓雪王上場就是了,反正你這般不給公主吃東西就是不行!”
看來司馬如蘭今天已是鐵了心腸,一定要讓公主吃飽飯了。
華不石卻已經沉下了臉來,說道:“蘭兒小姐,你可是莫要忘了前日把公主送來‘吠天樓’之時,已經答應過我,訓練鬥犬之事由在下負責,你全不插手。”
司馬如蘭道:“不錯,我是答應過把公主交給你訓養,但誰知道你的心腸這麼壞,不給公主吃東西,想要把它活活餓死!”
華不石一臉怒氣,說道:“我收了銀兩,幫你們城主府訓練鬥犬,若是公主真被餓死了,你儘可以找我問罪,但現在要如何訓練,卻是得由我來作主!蘭兒小姐若非要插手,你們‘萬金堂’的這單生意我吠天樓便不接了,你只管把公主帶回去就是!”
他說着話伸手拉下機括,那訓狗器械上的滾輪立時停住,再解下公主身上的皮帶,把它放下地來。這大白狗今天開始訓練還沒多久,體力尚佳,忽然間得到了自由,頓時跑向了它的主人,一頭撲進城主大小姐的懷裡。
司馬如蘭抱住公主,一臉疼惜之色,道:“好,你不肯訓正好拉倒,我這就把公主抱回家去!”
華不石皺眉擺手道:“你快點把他抱走吧!”
司馬如蘭抱着大白狗就要走,但走出了幾步之後,又迴轉過來,盯着華不石道:“我把公主抱回去,它不吃東西的病不會復發麼?”
華不石雖然表面上怒氣衝衝,其實內心並未當真生氣,反而感到好笑。這位城主大小姐司馬如蘭,本是聰慧機智,十分理智之人,可是一到了這大白狗公主的身上,彷彿就變成了不懂事的小女孩,全然失去了常態,直把公主當成心肝寶貝一般。
他忍住不笑的同時,倒也有些好奇這位大小姐爲何會如此驕寵這頭大白狗,而且認定它不吃東西就會餓死。
司馬如蘭見華不石陰沉着臉不說話,又道:“我在問你話呢,我把公主抱回去,它不會有事麼?”
昨日華不石曾哄騙說,公主若不訓練厭食症便會復發,到時定是無藥可救,一度把司馬如蘭嚇得不敢把公主帶回城主府,今日此事重提,華不石卻已決定不再騙她。
只因爲到了這時他已很清楚,如果這位大小姐只是害怕公主生病餓死,才勉強將它留在吠天樓,而不是真的想把它訓練成頂極鬥犬的話,日後一定會時時來干擾生事,他的訓狗計劃終究是無法順利實施。
與其那樣,不如現在一次解決問題,要麼說服這位大小姐,要麼就只能放棄訓練公主之事。
他輕咳了一聲,說道:“實不相瞞,公主不喜食物,只不過是因爲平日裡過於安逸,活動太少之故,你將它抱回去後,只要日常多讓公主做些活動,想必就不會有大礙。”
聽到了此話,司馬如蘭才舒了一口氣,道:“原來你昨天所說的公主會舊病復發的事,全都是騙我的!”
華不石道:“在下昨日只是想留住公主,才未曾說明實情,請蘭兒小姐見諒。”
司馬如蘭道:“算了,你反正也常說謊話,我早就知道,看在你讓公主重新吃東西的份上,就原諒你了。”
她說着,便要抱着公主離開,卻忽然聽到華不石說道:“公主雖然能吃東西,不過……”
說到“不過”兩字,這位大少爺卻頓住了聲音,不再說下去,其實是有意要吊起司馬如蘭的興趣,讓她忍不住追問。
果然,司馬如蘭才走出兩步,又不得不調回轉來,問道:“不過甚麼?”
華不石道:“不過蘭兒小姐有沒有發覺,公主先前每日懶怠不動,吃了又睡,其實內心十分憂鬱,活得一點兒也不開心。”
司馬如蘭想了想,道:“公主平日裡不想動彈,老愛睡覺,好象是不如小時候那般活潑。”
華不石道:“其實公主擁有成爲一頭頂級鬥犬的潛質,就象習武之人,本來可以練成天下無敵的武功,但欠缺機緣,懷才不遇,只能庸碌度日抱恨終身。這等情形之下,它當然形態憂鬱,又怎麼活潑得起來?”
司馬如蘭瞧了瞧懷中的公主,那頭大白狗“汪汪”低吠了兩聲,也不知是對華不石所說的話表示同意,還是想反駁這大少爺純屬胡說八道。
華不石接着又道:“經過近幾日的訓練,公主雖是吃了不少苦,可精神卻比先前健旺得多,也不象原來那麼抑鬱,蘭兒小姐想必也能看得出來。這自是因爲它有了機會實現抱負,纔會發奮圖強,就如習武者有機會修習上乘武功,雖然辛苦勞累,卻能夠得到滿足和快樂。”
聽完了華不石的這一番話,司馬如蘭終於有所觸動,只因爲現在的公主精神確實比原來好得多,完全不似以前那種總是半閉着眼昏昏欲睡的模樣。她對這頭大白狗本就十分熟悉,自是立刻就能感覺得到。
此時公主又吠叫了幾聲,只因爲它不通人言,並不知道華不石所說的是什麼,如若不然,定然會忍耐不住,撲上去狠狠咬一口這滿口胡言的大少爺。
其實這頭大白狗之所以精神健旺,根本就不是因爲“有了機會實現抱負,發奮圖強”,而是華不石爲了在訓練時壓榨出它全部的體力,一早就施用了提神興奮的藥物所致。
華不石望向司馬如蘭,從她的神情已經看出,這位城主大小姐已經有些被自己說動,又道:“在下久習醫術,對於人獸的體質頗有研究,自信這幾日給公主減少餵食,對它的健康有益無害,決計不至於有餓死之虞,卻不知蘭兒小姐爲何如此擔心,實令在下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