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墨羽和西門瞳已來到了懷慶城的東牆之前。城牆約有三丈五高,若是西門瞳沒有受傷,即便不能一舉飛縱上去,利用拳掌在中間借力一次,攀越上去亦是不難做到。只不過現下他不僅受了不輕的傷,而且還中了毒,實非平常時候可比。
“公子,你還好麼?”墨羽開口問道,面露擔心之色。她聽得出來西門瞳呼吸急促,又見他腳步有些搖晃,顯然是真氣不繼之象。
“沒問題!”西門瞳答道,“我們這就越牆出去吧!”
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身後的追兵雖一時間還未及趕來,但以左竣花等人的心計,就算是猜也能猜得到他們兩人急於出城,必定會往東面走,恐怕用不了多久便能追到這裡。此時若不出城,追兵一來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墨羽道:“好,那我們一起躍上去!”
二人手掌相握,互望了一眼,一同提氣蹬地縱起,朝着城頭直躍而上。可是就在二人剛剛跳起之時,忽聽見城牆上一聲哨響,接着便是一陣“嗤嗤嗤”的破空聲音,竟有許多暗器激射了過來!
“富貴盟”爲防備各派高手趁夜出城,果然在城牆上佈置有人手,且都是精通暗器之人。這些飛來的暗器有鋼鏢、飛蝗石、鐵蓮子,共有二十餘枚之多,顯然並非是從一個人手裡發射出來的。
此時西門瞳已躍到半空中,身法疾變,閃過了其中一大半,又揮出一拳,將射到身前餘下的兩支鋼鏢震落,然而一口真氣卻已用盡,來不及再借力換氣,身體一沉便要向城牆下墜去。
到了現在,他實是支撐不下去了,心知要躍上城頭已不可能,只想着放鬆與墨羽相握的手掌,好讓自己獨自掉下去,也不至於拖累墨羽。
但是,西門瞳雖然放了手,與他相握的手卻並沒有放,瞬間反手刁拿,已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只聽見一陣細密的金鐵交鳴,卻是墨羽的另一隻手拔出短匕,擋開了從另一邊射來的諸般暗器,然後“叮”地一聲,已將匕首插在了城牆的磚石上!
墨羽的匕首極爲鋒利,刀刃刺在磚石上插進三寸有餘。他們二人皆是躍到了丈餘高的半空,距離城頭尚有一半距離,有了這匕首這一借力之點,頓時就換過一口真氣,但卻聽得破空聲連響,第二輪的暗器已然射到!
墨羽一手握着匕首把柄,吊在城牆之上,另一隻手抓着西門瞳的手腕用力甩臂一掄,已將西門瞳向牆頭上拋了過去,同時身形亦是跟隨着掠上,同時拔下了插在城牆上的短匕。
這一手使得甚是漂亮,而且也極快,使得那些射過來的暗器頓時全都落了空,也虧得西門瞳及時換過一口真氣進而提氣輕身,否則墨羽懸在空中,另一隻手的力氣再大,也無法把他拋上去。
二人幾乎同時躍上了城牆,只見牆頭上果站着四名身着勁裝的漢子,正是“富貴盟”佈設下的暗器好手。他們眼見着西門瞳和墨羽被第一輪暗器阻住,滿以爲第二輪暗器射出便可結果兩人的性命,卻沒想對方竟在瞬時間就躍上牆來,這些人俱是一陣驚愕,一時間竟忘了做出反應。
墨羽的反應卻是極快,雙手連揮,七八點寒星從袖中迸射而出,四名漢子立時慘叫着倒了下去。她的袖箭也是極高明的暗器功夫,而這幾人雖然擅發射暗器,武功卻並不算高,要躲避暗器更非他們所能。
西門瞳躍上牆頭,卻感到了一陣昏暈,只覺得被抓傷中毒的半邊身體已然完全麻木,幾乎站立不穩而一跌栽倒。剛纔他在危急時刻強提真氣,體內的血脈運行加速,使得所中之毒迅速擴散,此時西門瞳體內的真氣似已完全渙散,一時間再也提運不動了。
墨羽伸手一把扶住了他,此時遠處已有呼喝聲傳出,顯是“富貴盟”有城牆上佈設的其他人正趕過來。她也不猶豫,一手攜起西門瞳向城牆外面躍了下去。
※※※
有生以來,西門瞳就從沒有象今夜這般狼狽過。
跳下城牆,護城河就攔在了面前。懷慶城的護城河有七八丈寬,若在平時西門瞳當然可以一縱而過,現下他提運不起真氣,等於失去武功,卻是再沒有了這種能力。
“我過不去,你……”他心知墨羽的輕功不在自己之下,一個人應是可以縱躍過河,但再帶上他卻肯定跳不了那麼遠,所以想說“你自己過去吧!”
然而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墨羽已攜着他直躍而出,只聽得“噗嗵”一聲,兩個人掠出三丈,卻是一起落進了河裡。
西門瞳本來倒是會游泳,只現下身體乏力,掉進水裡就直往下沉。幸好墨羽的水性極好,一手攜着他,另一手划水,很快遊過數丈寬的河溝爬上了對岸,他們全身衣衫都已溼透,就象是兩隻落湯雞。
“富貴盟”的人手此時也已趕到了城牆上,一陣雜亂的呼喊聲中,各種暗器如雨點般射下來,卻都是難以及遠,落入了河中,激起一層白色的水花。
“公子還能施展輕功麼?”墨羽問道。
西門瞳面露苦笑,如今他體內的真氣半點提運不起,而且半身麻弊,就連走路都很勉強,哪裡還能用輕功。
墨羽見他不答,立時就猜到了實情,說道:“那就讓墨兒背公子走吧!”
西門瞳勉力搖頭,道:“不行!你還是自己先走,不用管我,我找個地方躲藏,調運內力逼住劇毒,想必不會有事!”
他堂堂男子漢,被一個小姑娘揹着走可象什麼樣子?而西門瞳不肯讓墨羽背,也並非完全是因爲面子難看,他心知現下雖然出了城,但是追兵隨時都會到,墨羽一個人施展輕功逃走大概沒有問題,若是要再揹着他卻會慢了許多。
現在城牆上那些人都不是高手,並不足爲懼,可如若左竣花、吳逵和那個鐵面巨漢追了上來,二人就定然逃脫不了。
墨羽卻搖頭道:“等下他們追出城來,定會仔細搜查這周圍的地方,在附近躲藏肯定要被他們尋到,所以我們只有一起走才行!”
她也不顧西門瞳反對,抓起他的兩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已把他背了起來,腳下施展輕功向前奔去。
西門瞳自是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經歷,就這樣被動地趴在一個少女的背上,兩個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他能感到墨羽脖後的青絲不斷撩拔着他的臉,亦能清楚地聽聞到她的呼吸聲音。
如若是一天之前,墨羽要這般做西門瞳一定忍受不了,他絕對不肯讓自己這般窩囊,讓一個少女揹着逃走,就算是掙扎他也要爬下來。可現在的情形卻已不同,墨羽在西門瞳的心目中已有了改變,不再是那個專門與他賭氣做對的小姑娘,而是可以相互信任,共歷生死的夥伴,是以他任由着墨羽揹着他向前走,並沒有反對。
就算輕功再高,背上一個人也會大打折扣,何況西門瞳的體重比墨羽還重不少。只奔出了五六裡地,西門瞳已能明顯地感覺到墨羽的呼吸開始急促,奔行的速度也比先前慢了許多。
夜空中明月高照,四下裡已全是樹木的荒草,瞧不見一處房屋,更加沒有燈火。
墨羽並沒有沿着大道奔走,而是專門找草木茂密的地方穿行,這當然也是爲了讓“富貴盟”的高手更難追蹤。
“你已累了,不如坐下來歇一會。”西門瞳道。
“不能歇,至少要跑出十里地才……纔算安全!”墨羽答道,說話的聲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西門瞳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已是你第幾次救我性命了,第四次還是第五次?唉,看來我要還清欠你的債可真是不易。”
這一次墨羽卻並不答話,只是低着頭悶聲不響地奔行,腳步卻已有些搖晃不穩。
西門瞳被她背在背上,兩手本是垂在她的身前,此時無意間一動,卻忽覺得手指上觸碰到了一些溼漉漉的液體。先前二人從護城河裡遊過,衣衫本已全都被浸溼了,但經過這一路的奔跑,現下已經吹乾了大半,而西門瞳卻覺得手掌上摸到液體有些粘糊糊的,並不象是河水,心中頓時一驚。
“你受傷了!”他叫道,“是在躍上城牆時中了暗器!”
二人一起攀上城牆時,墨羽爲了救西門瞳,曾經伸手抓住他的手把他拋上牆頭,她自己則晚縱上了一步,她的受傷定是在那個時候未及躲開第二輪暗器所致!
墨羽道:“公子不用擔心,墨兒只是……只是左腰中了一鏢,沒有大礙。”
西門瞳又驚又急,大聲道:“甚麼沒有大礙!必須先幫你起出暗器,包紮止血才行,你先放我下來!”
墨羽道:“包紮止血,要……要耽擱不少時間,我們先……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