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伏擊戰,大倉城可謂是大獲全勝。
胡六陽一死,錢氏雙妖就已無心再戰,掉頭就跑,雖是仗着輕功高明逃出了城牆豁口,卻均被火槍射中數槍,受了不輕的傷。而城牆之外從地道潛近的數百海盜,亦是紛紛退卻。
守城一方則軍心大振,弓箭和火槍齊射,又射殺了一百多名海盜。
一個時辰之後,柴林、姚元孝和朱洪都從東城牆回到了城主府。
走進議事大廳時,三個人均是興高采烈,尤其是姚元孝,幾乎笑得合不攏嘴。
議事大廳正中的圓桌前,端坐着華不石和司馬如蘭,瞧見柴林等人走進門來,均起身相迎。
司馬如蘭道:“幾位辛苦了,這次伏擊可還順利麼?”
姚元孝呵呵笑道:“太順利啦!不但擊殺了‘巨魔王’胡六陽,還幹掉了五百多海盜嘍囉,只可惜讓錢家雙妖給跑了!這一個多月咱們大倉城一直都被動挨打,可真是鬱悶得緊,這回終於叫那羣海盜也知道厲害,真是痛快!”
司馬如蘭面露喜色,道:“竟能殺死‘九龍子’之一,消滅五百海盜,實是一場大勝!幾位當真是功不可沒,蘭兒先行謝過了!”
她說着便要行禮,柴林卻趕忙伸手扶住,說道:“大小姐無須多禮。此次大勝,多虧了華少爺料事如神,預先將火槍隊佈置在城牆之後,才能給那羣海盜迎頭一擊,那胡六陽亦是被華少爺的高徒擊殺,若要論功勞,華少爺當居首功纔是!”
華不石淡然道:“柴家主客氣了!‘黑龍宮’的海盜從港口外的峽道無法攻入,定然會想別的辦法,我有意減少東城牆上的守衛人手,他們果真上當,說來倒也有些運氣。”
他轉過頭對朱洪道:“朱洪,你擊殺胡六陽,想必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擋下胡六陽的三十記重拳攻擊,又連出三十掌擊殺對手,朱洪自是大耗內力,這位大少爺心細如髮,進門之時便已經察覺到了此事。
朱洪應聲稱是,拜別而去。
對於這一次勝利,華不石並不象姚元孝那般高興,只因爲這個結果本在他的意料之中,而擊殺一個胡六陽和五百名海盜,對於圍島的上萬龍宮部衆來說,只不過是傷及一點皮毛,並不能改變大勢。
今天已是大倉島被圍的第四十三天。曹暮雲潛出島去搬兵,也已是三十九天以前的事的,可到現在依然了無音訊。
島上的存糧將盡,已不夠城中的十餘萬人口再吃五日,一旦斷糧,必將引起恐慌混亂,再要守住此城便會難上加難。
幾人在圓桌前坐下,華不石開始詢問起港口的防衛情況,而說到此事,姚元孝的心情也低落了下來。
他嘆了一口氣,道:“如今海盜艦船一刻不停地騷擾攻擊,想要衝過峽道,這兩日我們又損失了三艘船艦,岸上紅夷大炮的彈藥所剩也已不多,這般下去,彈藥用不了多久便會耗盡。”
柴林皺眉道:“船艦的損失倒還罷了,彈藥耗盡卻是大事不妙,到時沒有了火炮,港口如何還能守住?我看若不是海盜派大型戰艦強攻,只用小船衝擊海峽的話,就讓我們的船艦衝上去用弓箭對射或登船肉搏,寧可損失人手,不要發紅夷大炮攻擊,也可節省一些彈藥。”
華不石卻搖了搖頭,道:“此舉不妥。如今海盜多用中小型艦船騷擾衝擊,卻不敢大舉來攻,便是因爲害怕我們岸上的紅夷大炮。若是突然間減少發炮,他們就會猜到我們的彈藥將盡,再派出大型戰艦大舉來攻,我們的彈藥已然不多,必定難以相抗,只怕反而要招致速敗。”
姚元孝道:“華少爺所言甚是,這些天來島上的戰船已經損失了三成,本門的幫衆弟子亦傷亡不小,如若海盜船艦大舉進攻,我等定是難以守住峽道,如今之計,只能拖得一天是一天了。”
柴林道:“島上糧食已然不多,現在彈藥和人手全都捉襟見肘,眼看就已無法再守得住,那曹暮雲去到大陸上搬兵,已過了近四十天仍沒有消息,莫不會是出了甚麼意外麼?”
對於曹暮雲,雖然華不石以性命擔保,柴林和姚元孝卻並不信任。只是在如今的危境之下,要保住大倉城,也只有他搬來救兵這一線希望了。
司馬如蘭咬牙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守到最後,決不能讓‘黑龍宮’的海盜攻進城來!”
司馬如蘭練武的天賦甚高,武功不弱,卻並不擅於指揮戰事,亦是沒有足夠的拼殺經驗。這些日子在大倉港外的峽道指揮戰船防衛,都是由柴林、姚元孝和福傲等人負責,她好幾次想要親自上陣去與海盜交戰,卻均被柴林阻止。
海面上的船艦交戰,雙方用的是火炮對射,如若不是登船肉搏,武功就派不上用場,而萬一城主大小姐受傷,整個大倉城中的百姓和“萬金堂”的弟子定會人心動搖,反而得不償失。
所以,儘管司馬如蘭心急如焚,對於戰事卻全然做不了任何事情。
華不石道:“人手不足之事,可將城牆上的守衛兵士調去支援港口,再找幾百青壯的土著民,穿上兵士的衣服,在城牆上守衛。”
姚元孝道:“那些土著峇峇都只會種田打魚,讓他們守城只怕不妥吧?”
大倉城裡現在已經收容了七萬多峇峇族的土著民,其中亦是有不少年輕力壯,只不過他們都是漁民和農夫,並不會使用武器,所以做一些搬運修築的雜活尚可,真正要與海盜們交戰,卻只能依靠“萬金堂”的數千幫衆弟子。
華不石道:“土著民雖無戰力,不過當下只須讓他們扮成兵士的模樣,充一充門面即可。這一次海盜突襲城牆失手,他們只要瞧見城牆上有人把守,一時之間想必就不敢再來。”
他目光炯炯,又道:“這些天守衛港口外的海灣峽道,我們的傷損固然不小,‘黑龍宮’損失的艦船和人手,應該比我們更甚,在現在這等時候,拼的本就是誰能堅持到最後!曹公子出島已有三十九天,想必很快就能搬來救兵,我們萬萬不可以泄氣纔是!”
姚元孝道:“華少爺說得是!我們佔有海灣峽道有地利之便,‘黑龍宮’真想要攻進港來哪有這般容易?‘萬金堂’門下沒有怕死之人,那些海盜要是敢來強攻,我等就定叫他們討不到好去!”
柴林道:“不錯!真要是到了最後,我等就決一死戰,也未必就輸!”
四人又談論了一陣戰事,姚元孝與柴林須得到港口去坐鎮指揮,便各自起身告辭而去,議事廳內就只剩下了司馬如蘭和華不石二人。
華不石坐在桌前,卻是低着頭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心中十分清楚,先前柴林所說的“決一死戰,未必就輸”只不過是一時鼓勁打氣的言語,如今之勢,真要是雙方決戰,即便是大倉城佔有地利之便,也全然沒有勝算。
雙方在海灣峽口多日交戰,雖說“黑龍宮”的損失定然不小於大倉城,但是龍宮部衆的戰艦本就比大倉城多上數倍,而且糧食的彈藥都可以得到補給,而守城一方則象是被關入籠中的困獸,彈藥和糧食越來越少,人手戰力的損失更是不小,如何才能支撐下去,實在是令他極爲頭疼之事。
司馬如蘭的一雙美目,望向了桌前的華不石。
她可以看得出來,這位大少爺的眼中佈滿了血絲,而臉色也比先前要蒼白得多。這些日子以來,大倉城中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由華不石一手處理,土著民的安置,糧食的統一調配,傷者的救治等等,甚至守衛城池的謀略,皆是出自於他手。
雖然這一切都井井有條,全無混亂之狀,但其中所耗費的心力,卻絕對非同小可。連續幾夜的不眠不休,也成了這些時日華不石慣有之事。
對於修習過上乘內功的人來說,數日不眠或許並算不了甚麼,可是華不石不僅未習武功,而且體質本就孱弱,這般連日辛勞,卻已經令得他形容憔悴了不少。
司馬如蘭玉面之上露出了歉疚之色,說道:“蘭兒覺得,自己真是沒有用!”
聞聽到此言,華不石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問道:“蘭兒小姐何出此言啊?”
司馬如蘭道:“我身爲大倉城的城主大小姐,頭腦卻太過愚笨,城中的許多事務都不會處置,也保護不了那些平民百姓,空練了許多年的武功,又不能上陣去殺敵,卻讓華先生如此辛苦操勞,累壞了身體,你說蘭兒難道不是太過無能了麼?”
華不石搖頭道:“蘭兒小姐這般想卻是錯啦!這世上的任何本事,皆是須得先學習磨練方能夠熟悉掌握,‘萬金堂’一向都是由司馬城主執掌,又有幾名長老在旁協助,蘭兒小姐從來未曾處置過門中事務,數日之間自是難以學得會,不象我爹爹一向都不理門派中的瑣事,‘惡狗門’中的大小事情大都由華不石來處理,是以我才學會了這些能力,這與頭腦是否愚笨全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