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瞳緊咬着嘴脣,兩眼通紅,象是要噴出火來!
他之前雖然曾敗在黔境黑道的遲家老二手下,但也沒有輸得這麼狼狽,而且並未吃過什麼大虧,隨後還與師兄師妹合力殺死了遲化猛。可如今這潑皮模樣的漢子在談笑之間就將他擊敗,還如此輕鬆地打斷了他一條左臂,以西門瞳狂傲不羈的性格,又怎麼能接受得了!
他不退反進,僅剩的一隻右手奮力擊直,雙腿也連環飛踢而出,全然不顧對方的招式只管全力進攻,竟是橫下一條心,非要打到這潑皮漢子不可!
只不過雙方武功的差距太大,並不是僅靠着拼命就能夠彌補,況且西門瞳已少了一臂,就更加沒有機會。
那潑皮漢子面帶冷笑,手臂疾揮了幾下,便輕而易舉地化解了西門瞳的攻勢。而此時的西門瞳,就象是一頭撞入了羅網的老虎,不但破綻大露,身體也已失去了平衡,那潑皮漢子一把刁住了他的右腕,便要施展重手法將他的右臂也扭斷!
卻在此時,只聽得“錚”地一聲琴音鳴響,一把黃木瑤琴似乎是憑空出現在了西門瞳和那潑皮漢子之間!
卻是沈瀅兒出手了!
“快活島”雖然明令不準攜帶兵器入內,但瑤琴卻是樂器,而非兵刃,又是挎在沈瀅兒這位天仙一般的可人兒身上,帶進賭場自是無人阻攔。
此時,沈瀅兒一隻手勾住瑤琴的一根琴絃,將整隻琴身飛擊而出,就如同使用一把流星錘一般。那琴絃伸縮自如,瑤琴飛出三丈有餘,切入到了西門瞳和潑皮漢子之間。
卻見沈瀅兒玉臂輕舒,蔥指在被勾住的琴絃之上連彈了數下,“叮叮咚咚”地奏出了數個音節,恍然正是那首古曲“蒹葭”,而那把瑤琴竟跟着這根琴絃振動,琴上的其餘幾根絲絃紛紛彈出,朝那潑皮漢子的脖頸纏了過去!
這等攻擊的手段簡直是匪夷所思!
若非親眼所見,誰也不會想到這隻看似普通的瑤琴中還有這等巧妙的機關,而且竟能用琴音如此精確地操控,峨眉派的武功果真是奇詭之極!
沈瀅兒投出瑤琴,用琴音控弦攻擊那潑皮漢子,一連串的動作其實極快,數根琴絃眨眼之間便要纏到那漢子的身上!
那潑皮模樣的漢子此時正刁住西門瞳的右臂,還未來得及施力折斷,而琴絃卻已經飛到了眼前。若不立刻放開西門瞳,他就無法脫身閃避。
只見他冷哼了一聲,已抽身疾退,手上卻是運勁一送,將西門瞳的整個身體直貫了出去!
這一招用得巧妙,卻也極爲毒辣。西門瞳此時身體受制,早已失去了平衡,加上一條手臂脫臼,被潑皮漢子這般甩出,便是頭部朝下徑直撞向了地面!賭場大堂的地板上所鋪的乃是光滑如鏡的花崗岩石,西門瞳如此一撞非受重傷不可,而那漢子卻可以借力飛退,輕易避開琴絃的攻擊!
沈瀅兒臉色一變,口中嬌叱一聲,手指如飛般彈出,卻只見那原本射向潑皮漢子的數根琴絃飛卷而回,一下子便纏住了西門瞳的身體!
情勢危急之下,她自是想要用琴音控弦,凌空捲住西門瞳,不讓他撞向地面。可卻沒料到,那潑皮漢子揮手摔出西門瞳看似十分隨意,其實卻用上了強橫無匹的內家真氣,只聽得“錚錚錚”三聲脆響,捲住西門瞳的三根琴絃瞬時間竟然全被崩斷,瑤琴另一端的沈瀅兒悶哼了一聲,連退數步,纖腰重重地撞在賭桌之上,直疼得花容慘變,嗓子一甜,一口熱血直涌了上來!
琴絃崩斷,西門瞳的身體仍是撞向地面,但這幾根琴絃卻略微阻擋了去勢,使得在空中的西門瞳有了借力之處。他身手本就極爲靈活,擅長撲跌翻滾,立刻蜷住了身體,用右肩着地,然後順勢後滾,直翻了十多個跟頭,滾出三丈多遠,這才化去了力道,一動不動地趴伏在地上。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地站了起來,右手捂着胸前,大口地喘着粗氣,左臂軟垂在身側,無法動彈,顯然是失去了大半的戰力。
而此時的沈瀅兒亦是嘴角淌出鮮血,臉色蒼白。她剛纔急於救人,在倉促之間隔着瑤琴與那潑皮漢子硬拼了一記內力,已是吃了大虧,受了不輕的內傷。
僅在一招之間,那潑皮模樣的漢子就連傷了西門瞳和沈瀅兒二人,而且出手時十分隨意,似乎毫不費勁。此人武功之高,實是難以想象,比起那位“天下盟”的總執事“冷麪諸葛”竺真顏,恐怕也差不到哪裡去!
這時候,他正叼着那半截稻草,吊二啷噹地站在當地,斜眼歪眉瞟向衆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模樣。
“諸位且慢動手,有話好說!”
一聲喊喝從大廳的另一側傳來。衆人望去,只見一位腰懸長劍的錦衣中年人,正領着五六名勁裝大漢從迴廊奔入大堂,朝着華不石等人所在的賭桌趕了過來。
這位中年人鼻直口闊,面如淡金,五縷長鬚飄在胸前,身上衣着華麗,看上去倒也相貌堂堂,威風凜凜。來這“快活島”賭錢的客人均不能攜帶兵器,這中年人佩着長劍,必定不是賭客,而是這賭場內的管事之人。
經過剛纔的一場打鬥,附近賭桌上的其他賭客早已逃開,避到了遠處,此時這張八仙賭桌所在的大堂一角,就只剩下華不石這一行的幾人,以及那名潑皮模樣的漢子。
錦衣中年人走到了近前,一拱手,沉聲說道:“在下呼延駒,恬任賭場執事,見過各位貴客!我‘快活島’乃是賭博玩樂之地,不是比武較技之所,諸位若是非要動手,還請離開此地,到外面去打!”
華不石臉上略有驚異之色,道:“呼延駒?你便是那位邙山派的雪花劍客,怎麼到長沙城的賭場裡當了執事?”
邙山派位於豫境之內,並不是什麼大門派,但這位“雪花劍客”呼延駒卻是邙山派建派百年間難得出現的一位劍術高手,在江湖上也一度頗有聲名。
那錦衣中年人道:“我呼延駒已退出武林十餘年,邙山派也早已不存於世,卻想不到還有人知道‘雪花劍客’的名號。”
華不石道:“呼延前輩過謙了,前輩十三年前便縱橫豫境,劍法如神,‘雪花劍客’名震江湖,又怎麼會沒有人知道。便是前輩獨闖灤河連環塢,劍挑數十名黑道強人的事蹟,小可也是聽說過的。”
若論對各種江湖傳聞、成名人物資料的蒐集,很少有人能比華不石做得更多。他爲了品評千功,曾花費數年時間和大量的銀兩來蒐羅各種秘聞信息和高手之間交手的戰例。呼延駒雖然算不上絕頂高手,但在十幾年前也小有名氣,華不石自然會知道他的事情。
“獨闖灤河連環塢,斬殺數十名黑道強人”正是呼延駒當年最爲得意的壯舉,此刻被人提起,這位昔年的“雪花劍客”心中高興,面露微笑,對華不石的印象頓時變好了三分。
他當即拱手道:“這位公子尊姓大名?不知發生了何事,貴友爲何要在‘快活島’內與他人交手?”
華不石道:“小可華不石,本是來此賭錢的,之前我們與那位穿黃衣服的仁兄之間有些誤會,這纔出手相較,壞了貴賭場的規矩,還望恕罪!”
呼延駒還未說話,那潑皮模樣的漢子卻冷笑了一聲,道:“你便是那被人踢入了狗洞的‘惡狗公子’?果然是個刁鑽狡滑的人物。不過你我之間可沒什麼誤會,大爺我只是要取走你們五條小命而已!”
呼延駒面上一沉,道:“這位兄臺,你與他們有何恩怨在下不管,但若要動手還請出了這‘快活島’的大門再說。在這賭場之中,華公子一行既是前來賭錢的客人,在下就不會讓他們受了傷害!”
潑皮漢子打了個哈哈,道:“老子要殺人,你個小小的三流劍客也想阻擋,當真是不知死活!惹惱了本大爺,便是把這賭場砸了,將你們這羣兔崽子殺個一乾二淨,也不在話下!”
他口裡說着話,右手伸出,似是漫不經心地凌空一抓,忽然之間場中勁風大起,一股凌厲無匹的罡氣破宇而出,直卷向了那錦衣中年人腰間的長劍!
這潑皮漢子居然用氣功凌空攝物,去奪呼延駒的長劍!
呼延駒臉色一變,右手已翻掌握住了劍柄,卻忽然感到整條右臂均被對方的罡氣包裹住,就象是嵌入了石壁一般,完全動彈不得,而長劍卻被巨力拉扯,立時便要脫手飛出!
他雖是多年未在江湖上露面,昔日卻也是成名的劍客,而一名劍客怎能容忍被人凌空攝走掌中的長劍?呼延駒怒喝一聲,將全身的真氣都運至了右臂,就要與這潑皮漢子的罡氣一較高低。
卻只聽見“波”地一聲脆響,那柄長劍的劍鞘經受不住雙方內力的衝擊,頓時四分五裂,化爲了碎屑四散紛飛,露出了鞘中的劍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