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竣本是貌不驚人,身材也不算高,但此時站在閣中,卻猶如一座高山一般,令人頓生敬畏之感。
他目光冷冷地望向古姓書生,道:“以於某身份,本是不應與你動手,不過這柄‘墨陽劍’我已要定了,你下去吧!”
這於竣居然一開口,就叫古姓書生下場,實是傲慢得緊。但此時場上的情勢,卻是誰都瞧得出來,這古姓書生根本就不是於竣的對手,即便要戰,也沒有任何機會。
這就是絕對實力的差距!
華不石坐在桌前,凝望場中情勢,卻聽到身後“咯咯”做響,回頭一看,原來是朱洪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而那“咯咯”的聲音,正是這位方臉大耳的少年拽捏拳頭所發出。
在“惡狗五小”之中,除了年紀最小的白奕靈頗爲憊懶,習武並不用心,其他的四人好勝之心均是極強。朱洪雖然個性忠厚老實,卻是四人之中最具俠氣的一人,見不得有人倚強欺弱,而與人爭鬥之時亦是最會照顧同伴。
此時於竣所表現的張狂之態和強橫的氣勢,雖然威懾全場,讓古姓書生幾近失去了鬥志,卻點燃了這位少年內心的好勝之念,使得他怒氣勃發。
朱洪和古姓書生,兩個人面對於竣的傲慢態度會有如此迥異的反應,只因爲這世間的勇氣,並非誰都能擁有。
但是也只有擁有勇氣的人,纔有潛質真正成爲超越凡俗的高手。不僅武道如此,其實萬事皆然。
華不石望着朱洪,目光之中卻帶有讚賞之意,忽然開口問道:“朱洪,如若你現在和於竣交手,可有勝算?”
朱洪道:“沒有,但可以勉力一搏!”
華不石道:“在我看來,你現在與他交手,大約只有一成勝算。並非因爲你的武功不及他,所差的只是養氣功夫。你只須再練氣兩年,就能有十成的把握贏他。”
他眼眸一轉,盯向朱洪的雙眼,道:“不過,你不必把於竣當做目標,他鋒芒外露,武功還未達絕頂之境,並非這世上真正的高手。朱洪,以你的天賦能力,須得將眼光放得更遠一些纔是。”
朱洪瞪着一雙虎眼,過了半晌,纔有所領悟地點了點頭,眼中的怒色漸漸消散,低頭道:“是,多謝師父指點。”
華不石和朱洪的對話,數十丈外的於竣當然聽不到。此時這位“華山派”的長老正冷眼藐視着在眼前顫抖的古姓書生,帶着滿臉的不屑之色。
古姓書生臉色灰敗,嘴上說道:“於前輩,古某自知不是您的對手,不過這‘墨陽劍’乃是在下勢在必得之物,古某願出銀兩二十萬兩贈予前輩,只求您高擡貴手,放過在下一馬。”
於竣卻“哈哈”一笑,道:“二十萬兩就想買下‘墨陽劍’,你倒真會打算。不如這樣,你若能用你那柄‘秋水劍’削斷本人的長劍,於某人不但不要‘墨陽劍’,還再回贈你二十萬兩如何?”
古姓書生道:“若前輩覺得二十萬兩不夠,古某還可再加一些……”
於竣卻已有些不耐煩了,道:“閒話不必再說了!如今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立刻滾蛋,二是與我比一比劍,領受些教訓再走!”
話已至此,古姓書生知道和這於竣之間斷然沒有妥協的可能,而上古神兵“墨陽劍”就在眼前,他實是割捨不下,終於咬着牙道:“好,那古某便領教於前輩的劍法!”
此時西南角的桌前不僅南宮奇沉下了臉,就連華不石也皺起了眉頭。他們都已看出古姓書生實在不是於竣的對手,卻沒想到他愛劍如命,對“墨陽劍”如此執着,就是不肯放棄退下。
於竣劍一出鞘,便毫不容情。只聽得一連串的脆響,他已連出十劍,手中長劍也與古姓書生的“秋水劍”交擊了十下。
“秋水劍”鋒利無匹,能夠削鐵如泥,先前白蘭花的雙劍與此劍一碰,立時就被折斷,但是於竣的劍卻絲毫無損。
旁人或許不知是何道理,華不石卻瞧得十分清楚,那是因爲於竣的長劍每一次與古姓書生的“秋水劍”交擊,都避開了寶劍的劍鋒,而是擊在劍脊之上。這亦是表明於竣出劍不但快,而且準,若論劍法,確實比古姓書生高出數籌!
華不石見楊絳衣使過“華山派”的“玉女十九劍”,而這位於竣所使出的劍法,雖沒有“玉女十九劍”那般輕盈繁複,卻亦是綿密迅捷,顯然是一脈相傳,而且比起“玉女十九劍”更多了幾分兇猛狠辣!
這門劍法華不石倒也知曉,乃是“華山派”的另一門上乘劍術,名爲“奪命連環三絕劍”。於竣先前雖然傲慢無理,可是一旦與人交手,劍法招式上卻是一絲不苟,十分嚴密,不愧是名門大派的長老。
十招一過,古姓書生眼見對方招招進逼,而自己的寶劍無法依仗,就更是手足無措,幾乎沒有招架之力。
於竣仗劍直進,攻勢更疾,只聽見“鐺”地一聲,古姓書生的“秋水劍”已被於竣一劍挑到了空中,再跌落在地上,而他的人站在當地,咽喉要害被於竣長劍的劍尖逼住!
這本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拼鬥,古姓書生不但劍法和於竣頗有差距,而且交手之前就已怯戰畏敵,就連平常本事的五成也發揮不出來。
於竣用長劍逼住了古姓書生,冷笑道:“先前我叫你退下,你偏生不聽,今日若不給你留一個教訓,你又怎會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於竣此言一出,聽濤閣內的衆人均是一驚,而南宮奇已高聲叫道:“於長老手下留情,千萬別傷了古兄弟!”
再怎麼說,這也不過是比武較技,而不是拼殺搏命,自是應當遵守點到爲止的規則,於竣身爲名門正派的長老,既已贏了,本是不應該再出手傷人才是。
於竣哼了一聲,手中長劍收回,唰地一聲插回了鞘中,而足尖一挑,便挑起了跌落在地上的那一柄“秋水劍”,接在了手中。
古姓書生臉色大變,叫道:“不要!”
但見於竣雙手已經握住了劍身兩端,擡膝一撞,只聽得“錚”地一聲,一柄削鐵如泥的“秋水寶劍”,已被硬生生地折成了兩截!
古姓書生望着被於竣隨手拋在地上的殘劍,面色如土,呆立在當地已不知移動。“藏劍門”的其他幾名弟子連忙搶上,將他攙扶回到了西南角的宴席。
直到走回了酒桌之前,那古姓書生才似是回過神來,臉孔之上眼淚滾滾而下,泣不成聲。他愛劍如命,如今不但沒有得到“墨陽劍”,一柄好端端的“秋水劍”也被人毀去,也難怪他會傷心欲絕了。
那陸島主派人送來的千兩花紅銀票,古姓書生氣憤不過,一把抓到手中,撕得粉碎。
南宮奇勸道:“古兄能平安回來便是萬幸,寶劍之事還是看開一些,不要太過計較了。”
如果寶劍是被旁人毀去,或許還有找回場子,圖謀報復的可能,那於竣是“華山派”的長老,“中原七大門派”哪裡是他們這些小幫派能惹得起的,是以連報仇也沒有可能,只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裡吞了。
南宮奇雖然還想再勸慰幾句,卻不知如何開口,也只好作罷。
坐在一旁的華不石倒是神色如常,一句話也沒有說。
在他看來,江湖上本就是強存弱亡,如今閣中“七大門派”齊聚,旁人根本不可能從他們手中奪得下寶物,先前薛原得到“沉虹刀”,乃是因爲有“武當”派做靠山,其他的各派高手纔沒有出手相爭,而如今他們六派聯盟是勢力最弱的一方,古姓書生想去爭奪“墨陽劍”,自是不會有甚麼希望。
古姓書生估錯的形勢,以爲“七大門派”不會出手,貿然前去奪劍,遭至失敗也是難免之事。而此時更加令華不石擔憂的,卻是此閣中各方勢力的敵對之勢有增無減,而這等情勢,似乎正是那位陸島主弄出這場所謂“以武會友”的比武奪寶所致。
雖然還猜不透這陸島主的用意所在,但是一股隱隱的不安之感已出現在華不石的心中。以現下的形勢,一旦有意外發生,他們這一方實力最弱,只怕處境立時就會變得十分危險。
於竣輕鬆取勝,又拗斷了對手的寶劍,將古姓書生折辱了一番,此時站在閣廳中央的桌前,一副邈視羣豪的自大模樣。在他看來,“墨陽劍”已是唾手可得之物,只等着陸島主上前宣佈結果了。
且不說於竣的劍法武功有多高強,僅就他“華山派”長老的身份,敢於向他挑戰的人就不多。
然而雖是不多,卻仍有一個。只見西首桌前的一人站了起來,緩步走入場中,來到了於竣身前站定。
此人一身寶藍色長衫,年約二十出頭,頭戴公子巾,腰間懸着一柄鑲嵌着美玉的三尺長劍,風度翩翩令人迷醉,正是曹暮雲。
於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